木青歌被老夫人叫去的时候,便知道李氏果然去找老夫人了,心里不免失望。木青瑶还年轻,不懂事,一时意气,非要嫁给商祺睿,还可以理解。李氏活了几十年了,见惯了内宅的勾心斗角,怎么还能忍心送木青瑶去跳火坑?
老夫人看起来也很不高兴:“……李氏简直糊涂了,我木家怎可以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来?”
顿了顿,又缓和了面色,拉着木青歌的手道:“青歌你不要怕,祖母会为你做主的,不会让旁的人去破坏你的婚事。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直接来告诉祖母便好了,不用和她们废话。”
温和又慈爱,俨然一位真心实意心疼孙女儿的祖母。
木青歌当然很清楚,老夫人不过是看自己现在成了商祺睿的未婚妻,不好再像从前那样对待。万一商祺睿将来真的登了大宝呢?万一商祺睿就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呢?所以,才要把从前对自己不好的部分补回来。只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商祺睿的心思,只怕这番期待终究只能失望了。
木青歌没有吭声,心里却在想老夫人对木青瑶这件事情的定性,破坏自己的婚姻吗?如此看来,木青瑶只怕是要被冷落了。
叹了口气,木青歌还是道:“是青歌年纪小。不懂事,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幸好祖母宽容,不和我计较。”
老夫人便眉展颜舒,笑意浮上脸颊。
“只是,三姐姐到底只是年纪小,不懂得事情的厉害,她的婚事……”木青歌继续道。
却被老夫人打断了:“我原本也疼她素来懂事,可这次,连老太爷都惊动了。亲自下令罚她禁闭三个月。这件事情。你便不要插手了,免得被牵连进来。”
这句话倒是真心为木青歌好的,听说木奇亲自下令关木青瑶三个月,便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老夫人神色也不怎么好。她向来觉得木家上下和睦。很是骄傲。可如今。接二连三的出事,不论是她自己的面子,还是木奇那里。都有些打脸。所以,才要极力把这些事情压下去,对木青歌自然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
木青歌告辞出来,虽然木青瑶被关禁闭,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选秀在下一个月,这就等于木奇的态度明朗,不会让木青瑶去参加选秀。只要不进宫,婚事还可以慢慢再议。
这倒是木青歌第一次见木奇对家里的女孩子如此上心。
木青歌想去见木青瑶,被守门的婆子拦住了,说是老太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探视。
木青歌也不强求,其实对于木青瑶,她自己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基于她对原主的照顾,木青歌单纯的想要报恩。
让苏木偷偷去找了青青,要她好好照顾木青瑶,顺便把人盯紧一点,千万别让她做了傻事。木青歌便将木青瑶的事情放在了一边,等过了这一阵再说吧。
皇后又召了木青歌进宫,说是柔安公主有些咳嗽,木青歌忙去看了,只是一点受凉。木青歌便吩咐宫女每日给柔安公主炖冰糖雪梨喝。
回到皇后宫里,木青歌才发现孔夫人也来了。之前这孔夫人老想撮合自己和薛安,让她很不好意思,总有意无意的避着薛夫人,倒是有几个月没见着了。
孔夫人三个月的身孕,已经能看出来一些了,她正和薛皇后夸奖木青歌:“……不过几日功夫,便有了效果,倒是真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便有如此精湛的医术……”
木青歌被夸的不好意思:“不过是夫人福气好罢了。”
孔夫人见了木青歌,高兴不已,忙站起来去拉她的手。
孕妇最是金贵,木青歌吓了一跳,生怕她出点什么问题,急忙扶着她坐下来。
皇后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对木青歌道:“你不必不好意思,医术好这是好事,是你的本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孔夫人急忙点头附和,很是赞同的样子。
木青歌只能笑,皇后又叹了口气,道:“其实要是能多一些女子和青歌你一样,学习医术,倒是好事。尤其这女人的病,让那些男大夫诊治,总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
孔夫人再次附和。
木青歌没有接腔,她何尝不希望多些女大夫?这样自己也显得没有那么异类。可问题是,在这样的朝代,一个女大夫,天天的抛头露面,给各种人治病,怕是没几个大户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她自己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了。再说了,就木青歌自己,也只给商祺睿、孔夫人、柔安公主治过病,别的人,想要找她治病,也会被拦着的。
当初孔夫人怀孕以后,可是大肆替木青歌宣扬了一番的,当时也有不少的夫人登门,想要找木青歌治病的。可都被木家给拦住了,连木青歌的面都没见到,便被打发掉了。
所以,对皇后的话,木青歌没有发表意见。
皇后又问了柔安公主的病情,木青歌一一答了,连药方也说了,皇后不住的点头:“青歌就是心细,若是太医院那些人,多半是开些苦的难以下咽的药,好像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本事来。青歌这法子多好,不费什么事,人也不遭罪,真该让他们来和青歌学学。”
皇后在木青歌面前,好像总喜欢吐槽别人,这算是和自己亲近吗?
木青歌不是很肯定,孔夫人却对皇后的话非常赞同:“不瞒娘娘说,之前我可是有心将青歌嫁给我那侄儿的,可惜他没福气……还是三殿下福气好!”
木青歌吓了一跳,这话也是随便说的么?可皇后听了却哈哈大笑,并没有生气,反而道:“你呀,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脾气!做事风风火火的,也不看看到底别人是怎么想的。”
看起来,皇后对孔夫人很是宽容,说什么都不介意。而且,听这话,倒是很孔夫人很熟悉的样子。
不过也是,看现在的孔夫人,豪爽大方,不扭捏做作,和第一次见面时,端庄大方的孔夫人完全是两个人。看起来,现在这才是真正的孔夫人了。
又坐了一会儿,木青歌便要告辞,孔夫人急忙也告辞:“我便和青歌一起走吧,顺道送她出去。”
薛皇后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叫了人来送两人出去。
木青歌扶着孔夫人,两人往宫外走去,孔夫人笑着说了她和皇后的关系。原来她和皇后小时候便认识,皇后比她大几岁,对她很是照顾。所以,孔夫人在皇后面前,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这次进宫,也是想和皇后分享一下自己终于怀孕的喜悦,也是听说木青歌在宫里,想来见见。毕竟,她不怎么好去木家见木青歌,在皇宫里遇上便不一样了。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木青歌心里便明白了。替孔夫人号了脉,脉象挺稳的,没有什么问题。又问了一些她平日里的饮食习惯,叮嘱了一些注意的事情。
很快到了宫门口,木青歌看也没什么事了,便和孔夫人告辞。
“青歌。”孔夫人却拉住了木青歌。
“怎么了?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木青歌刚才一路走来,就觉得孔夫人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说,却一直支支吾吾的没说。
“你三姑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孔夫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
木灵?木青歌一惊,她一直想替秦妈妈打听木灵的事情,却一直没打听到,这时候孔夫人这样问,可是知道什么了?
“怎么了?夫人为何这样问?”木青歌当然不能把木灵的事情告诉孔夫人,反问道。
“唉,我也是上次去菩提寺上香,无意中听到的。听说,你姑妈加了设了单独的佛堂……好像是说你姑妈想要皈依,但夫家不同意,这才在家里设了佛堂,带发修行的。”孔夫人将声音放的很低,又解释了一句,“我也不是想搬弄别人家的是非,只是知道她是你姑妈,前段时间,好像听说你也在打听你姑妈的事情,这才留意上了,问了几句。你放心,这些话,我可都没给旁人说过。”
木青歌听的心惊胆战的,孔夫人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会不会旁的人也都知道了呢?她哪里知道,孔夫人那个时候,一心想把她嫁给薛安,所以才会对木青歌的事情,特别上心的。
“三姑妈是个心慈的人,一心向佛,只是到底放不下家里,所以才……现在这样,怕是终于放下了吧?”木青歌只能这样说,又恳求孔夫人,“只是,这件事情,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难免会说三道四。夫人肯为了木家的声誉着想,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真是多谢了。”
孔夫人看木青歌的神色,便知道这件事情背后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但这毕竟不是她家里的事情,孔夫人也不好多问,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木青歌回到木府,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秦妈妈。这些日子,自从二房出事以后,秦妈妈得不到木灵的消息,一直都担心不已。老夫人那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木灵的消息也是守口如瓶。
现在想来,大约也是怕秦妈妈伤心难过吧?可在木青歌看来,这件事情秦妈妈不知道会更加担心。虽然带发修行也很让人难过,但毕竟木灵还好好的活着,以后也会一直好好的活着,还会活的更加清静一些,倒不是什么坏事。
秦妈妈听了这个消息以后便一直不吭声,木青歌劝了半晌,秦妈妈才道:“如此也好。”
木青歌再说不出话来,也就不再多说。有些坎,还是得自己心理上过去了才能真正过去。
有了木灵的消息以后,秦妈妈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知道木青歌最近事情多,强撑着起来为木奇打点。木青歌劝了几次,她都不听,无奈只得依了秦妈妈。原本还想着,秦妈妈毕竟是长辈,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秦妈妈却说,如果木青歌忽然对她变了,那木灵的身世就瞒不住了。老夫人一直对木灵挺好的,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一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还是不要轻易打破这样的平静好。
木青歌只好继续让秦妈妈在院子里当差,只是偶尔想想。心里难免空落落的。整件事情,好像也没有谁对谁错,便是木显易,大约也是真的爱木灵的。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罢了。
日子平静了几日,薛皇后又召了木青歌进宫,这一次是去赏宫里最后一批梅花。
不出木青歌的所料,商祺睿和文媚儿也在。
木青歌想叹气,这两个人她注定避不开,只想在出嫁之前,过过安稳的日子。却也不行。几乎每次进宫。都能碰到商祺睿,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文媚儿见了木青歌,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看的,尤其看到梅花便想到腊月里赏梅时木青歌说过对商祺睿无意的话。这一转眼。却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去。文媚儿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对木青歌一直以“木小姐”相称。话里话外都透出嘲讽的意味。
皇后和许多妃嫔都暗中皱眉,皇后还暗示了文媚儿几次。反而惹来了本就对皇后不满的贵妃娘娘指桑骂槐的一顿数落,说什么有些人看着和善。却专在背后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谁都能听出来,她骂的是皇后。
对于皇后和贵妃的争斗,没人敢吭声,妃嫔们都选择视而不见。木青歌有心想替皇后说几句话,却被皇后以眼色制止住了。她不在乎这些,说酸话的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的人罢了,她没必要和这样的人计较。木青歌不得不感叹,皇后果然是皇后,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胸怀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柔安公主看着氛围不大对,她从来不喜欢介入这些事情里,忙拉了木青歌,又叫了商祺睿和木文翰到别处去赏花。单落下一个文媚儿,气的发抖,却又无可奈何。柔安公主再不被人重视,那也是公主,她还得罪不起。
“都快没法呼吸了。”木青歌离开了人群后,夸张的舒了口气,她最近和柔安公主相处的不错,在公主面前,偶尔也会很随意。
柔安公主捂着嘴笑,眼睛却看向商祺睿。
商祺睿扯了扯木青歌的衣服,落后两步。木文翰见状,忙急走几步,和柔安公主并肩走在前面。
“对不起啊……”商祺睿憋了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却让木青歌吓了一大跳。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木青歌很是不解。
“文媚儿的事情……”商祺睿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很为难的模样。
木青歌猜测商祺睿是重生的,根据他的表现来看,他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娶了文媚儿。这么说来,文媚儿一定是上辈子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心里无端的便堵的慌。
木青歌笑着道:“她比我漂亮,又比我进门早,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很刻意,语气也是酸溜溜的。
“不是的……”商祺睿有点急了。
“那是什么?”木青歌追问。
“是……”商祺睿又说不出来了。
木青歌心里更难受了一些,低头不说话。
商祺睿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愣愣的也不说话。
“今天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木文翰装作无意的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木青歌和商祺睿低着头,各走各的路。
“闹矛盾了吧?”柔安公主并不回头,偷偷看了木文翰一眼,脸色微红,“大概是青歌不高兴了。”
“青歌为什么不高兴?”木文翰不解,“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你们男人啊……”柔安公主幽幽的叹了口气,“到底懂不懂女人心呐……”
“这话又从何说起?”木文翰摸了摸脑袋,书上的学问他是信手拈来,可这男女之事,他的确什么都不懂。
“那文媚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讽刺青歌呢,你难道听不出来?”柔安公主无奈的笑道。
“我听出来了啊,可青歌不会生气的,她明白文媚儿只是嫉妒,她心胸开阔,不会和文媚儿一般见识的。”木文翰还是懵懵懂懂的,替木青歌解释。
“唉!”柔安公主神色复杂的看了木文翰一眼,道。“女人为何会嫉妒?那还不是因为在乎。要是她不喜欢一个男人,看到他有别的女人,能嫉妒吗?自然不会,可她嫉妒了,就说明她在乎。我从前还以为,青歌是不喜欢三皇兄的。可今天看来,青歌心里其实已经生气了,只是没说出来罢了。这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有皇兄的。”
“这……”木文翰有点愣住了,他一直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说女人要三从四德。妒妇是被人不耻的。他以为,女人都该是清汤寡欲的,可听柔安公主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好像并不是那样的。
看着木文翰的反应。柔安公主心里一凉。问道:“难道木公子也觉得,女人善妒是不耻的?”
“也不是……”木文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现在还没理清楚到底女人该不该善妒。
柔安公主再次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木文翰却已经接着道:“不过,我如果娶妻,就一定不会再纳妾。”
柔安公主眼眸一亮,定定的瞧着木文翰。
木文翰被她看的脸色一红,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只是,觉得,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就好了,何必娶那么多呢,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多不好……”
“万一你父母要求你娶呢?”柔安公主面色微微一僵,再问。
“这……不会的,我爹娘都不怎么管我的事情。”木文翰想了半晌,才道。
这根本不是重点,柔安公主无奈的摇摇头,避开这个话题:“你相信我,青歌今天真的生气了,你回去以后,好好劝劝她吧,她年纪还小,有些东西难免看的重。”
说罢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年纪不小了,不也一样看不开吗?
木文翰不明白柔安公主在笑什么,只觉得她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木文翰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而且他自己也觉得,今天柔安公主的问题,他老是答不上来。于是木文翰只点头答应,不敢多说。
四个人都沉默的在御花园里逛着,彼此都觉得甚是无聊。
木青歌便和木文翰商量,早些回去好了。
和薛皇后打过招呼,木氏兄妹便相携出了皇宫,却在宫门口碰到了商祺睿。只有商祺睿一个人,没见到文媚儿。
“我送你们回去吧?”商祺睿笑着打招呼。
木青歌想要拒绝,木文翰却想着柔安公主的话,他觉得既然是商祺睿让木青歌难过了,那么商祺睿现在主动来送木青歌回家,她心情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吧?所以不等木青歌开口,木文翰便答应下来了。木青歌瞪着木文翰,却是无奈。
商祺睿也只当没看到木青歌脸上的不情愿,当先上了马车,直接喧宾夺主起来。
木青歌叹气,跟着木文翰上了马车。
一路上,木青歌不是看车外的风景,便是假装打瞌睡,一句话都没有。倒是木文翰,未免商祺睿难堪,时不时的找些话题来聊上几句。
“木兄放心,以你的本事,中个状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谈到接下来的春闱,商祺睿道。
木文翰的心都在木青歌和商祺睿的事情上,只当是商祺睿安慰自己,并不当一回事,道:“我们大锦人才辈出,有本事的人多着呢。”
木青歌心里却是一跳,如果商祺睿是重生的,那么他当然知道,状元是谁了。上一次,商祺睿说薛安能中解元,薛安果然爆冷中了解元,这次他说木文翰能中状元,那十之八九也是真的了。
这么一想,之前的不快都跑掉了,木青歌脸色瞬间明朗起来。
商祺睿看着木青歌面色的转变,有些哭笑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