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三个月前，在莫斯科告诉玫瑰她会和华沙大公国的玛莎公主，不，她现在已经是华沙大公玛莎了，一起郊游野餐，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当时的她最有可能的反应一定是愤愤不平的说，那个女人的眼睛都快贴到伊万身上了，我才不要假装和情敌一起言笑晏晏。

　　但事实情况就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当然可能也不会又永远的朋友，这个定理在国家的关系上也许更加适用。在玫瑰弯腰采蘑菇的时候，玛莎在她身后幽幽的说：“你知道哈布斯堡帝国前段时间和俄罗斯互相撤回了自己的使臣吗？”

　　“哦。”玫瑰点头，算是知道了。春天万物生长，蘑菇也卯足了劲往外冒，玫瑰手上的篮子已经重的勒手了，不过看着满眼的蘑菇，她还是停不下手。

　　“如果俄罗斯和帝国联手，攻下瑞典和英国是迟早的事情。都怪某人，红颜祸水……”

　　玛莎被玫瑰刚才敷衍的态度惹的有点生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有些不善。

　　“如果你认为伊万或哥哥会因为我的存在，改变政治谋略，那么你是不是也太小瞧你曾经深深迷恋的男人了？玫瑰被她的聒噪弄得有点不耐烦，难得离开维也纳在山林漫步，本可听听自然的鸟语花香，却不想却被玛莎破坏殆尽，对于这一点，玫瑰隐隐有点心烦，语气也不客气起来：“还是你一直以来，看上的都是伊万那张脸？”

　　“我才没有这么肤浅……”玛莎没想到一直神游天外的玫瑰会突然站起来和她对视，语气还这么不客气，她的表情有些扭曲。

　　“你我心知肚明。”玫瑰干脆把篮子放在地上，开诚布公：“帝国和俄罗斯不可能永远是朋友。北方之战，俄罗斯重新崛起，帝国如果现在还和他联手打瑞典英国，也许某一天，就该自己亲自面对重新强盛起来的俄罗斯了。所以，为了遏制俄罗斯发展，帝国的选择当然是和瑞典英国结盟，尽量在俄罗斯发展时制造障碍了。”

　　“至于你，”玫瑰看玛莎的脸上的红白巨变，继续说道：“当然想让帝国和俄罗斯攻打瑞典和英国了，最好他们攻打玩这两个国家后，再去攻打其他大陆，或者来一场窝里斗，反正，只要不注意到华沙公国就好了，不是吗？”

　　被点破心思的玛莎，面色反而镇定起来。

　　既然已经得罪人，玫瑰也不怕把话说的更透点，她继续开口：“你这样挑拨，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另外，我实在不认为自己有你口中祸国红颜的影响力。”

　　玛莎弹弹裙子上的泥土，再次恢复到玫瑰葬礼上见到的那个握权柄、雍容华贵手一国之主，她微微扬起下巴，傲慢的看着玫瑰：“我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你。”玫瑰回了她一句，继续弯腰摘蘑菇。

　　“姑娘们，蘑菇摘的怎么样了？”

　　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是普鲁士二王子阿尔伯特，因为只有他会永远用这种嬉皮笑脸的语气说话。玫瑰在达卡逃跑的事情发生后，阿尔伯特被盛怒的皇帝陛下送去了政局不稳的明斯克，直到太上皇的葬礼才回来。对于这件事，玫瑰本来很内疚，但阿尔伯特却意犹未尽：“你真不知道那些东欧的美女有多漂亮，蜂腰*……”玫瑰沉默了，已经到口边的道歉又吞了回去。只要有女人的地方，都是花花公子的天堂。

　　“重死了！”玛莎踢踢脚边的篮子，里面三三两两的蘑菇晃动了几下。其实玛莎的篮子一点也不重，只是她把刚才在玫瑰这儿受得起全都发泄在了阿尔伯特身上。

　　阿尔伯特一点也没有在意玛莎把他当做仆人看，弯腰提起篮子：“很高兴为美女服务。”

　　玛莎哼了一声转身向营地走，面上的表情开心了很多。阿尔伯特朝玫瑰笑了一下，跟上玛莎的步伐。

　　“我来提吧。”黎塞留走过来提起玫瑰的篮子。

　　“哦，谢谢。”玫瑰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不禁出口问道：“黎塞留，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人怪怪的？”

　　玛莎刚才是在对阿尔伯特撒娇？！一个华沙公国大公，一个普鲁士二王子，一个疯狂迷恋沙皇表哥，一个对女人来者不拒……会想刚才玛莎转身时满意的申请，玫瑰头皮有点发麻，阿尔伯特看上玛莎了？还是玛莎爱上阿尔伯特了？

　　黎塞留算是玫瑰这次回来最惊奇的发现了，他在北方之战中救了菲宁一次，现在的军衔是上尉，在司法部任职，同时也是菲宁手下的红人。回想起在维也纳大学舞会中遇到的那个狂野浪子，再看看身边衣冠楚楚的政治精英，真是时光流转，人事变换。此外，每次看到黎塞留，玫瑰都会想起那个坚固的“铁三角”而内疚万分。曾经的三人，现在唯留一人在维也纳，扎克和阿尔早已因为自己而远走异国他乡。所以当菲宁来梅里庄园询问玫瑰要不要参加皇帝陛下组织的野餐会时，玫瑰特地提到了让黎塞留参加。她想在仕途上拉他一把，无论因为什么原因。

　　“殿下已经很多天没有参加过贵族们的聚会了吧。”黎塞留左手拿着他刚才和阿尔伯特一起去树林里找的干树枝，右手提起玫瑰的篮子。

　　“是。”玫瑰点头，最近几个月她都呆在梅里庄园陪伊莉莎妈妈。自太上皇逝世后，皇太后遣散了原来长随身边的贵族，只留下少数熟悉的老人侍候。这些天都是皇帝在庄园和美泉宫间来回，玫瑰很少去维也纳，所以如果她没有记错，这还是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

　　“玛莎公主想在维也纳贵族中挑选一位夫婿，皇帝陛下已经同意了。”黎塞留笑着说。

　　“啊？”玫瑰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阿尔伯特，他正逗的玛莎开怀大笑，阿尔伯特这是在积极应聘玛莎夫婿的位置？

　　“阿尔伯特殿下虽然贵为普鲁士二王子，但却没有王位继承权，将来最多只是一位亲王。但如果他娶了玛莎公主，就可以成为华沙公国大公了，从此不用再居于人下。”黎塞留看玫瑰吃惊的样子，继续解释。

　　玫瑰沉默了。阿尔伯特会为了大公的位置娶玛莎？答案是确定，他会。虽然他一直是一只花花蝴蝶，但玫瑰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和野心。一个人可以做到，大家明明知道他不好，不符合这个社会的道德标准，却依旧没有被踢出核心圈子，甚至还博得所有人的喜爱，他这种控制人心的手段和隐忍程度，不是一般人的能力。虽然知道这些，玫瑰还是觉得隐隐有些难过，她希望所有的人的人生都像伊莉莎妈妈曾经念给她听的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是因为相爱，而不是利益相吸而结婚。虽然这些年来，她早就见识了贵族婚姻的虚伪，但她仍然希望她身边为数不多的亲人朋友都能因为爱情而缔结婚姻。

　　“很热吗？”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色手帕打断玫瑰的难过。

　　“啊？”玫瑰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绿色眼眸：“哥哥，你来啦？”

　　不同于往日不是军装就是华贵的礼服，皇帝陛下今天穿着最简单的平民衣服，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除了衬衫领口绣着的皇帝徽章，他整个人看起来平易近人了很多。

　　“恩，事情办完，就来了。”皇帝用手帕给玫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陛下，请允许我告退，膳食官等蘑菇下锅等的快发疯了，臣下实在怕因为运送蘑菇不及时，今天中午只能分到清汤。”黎塞留右手放在腰部行礼，他假装急切懊恼害怕今天中午只能喝清汤的语气逗笑了玫瑰，皇帝也忍不住翘起嘴唇，环视一圈后面的侍从：“你们都退下吧，记得今天中午一定要给这位黎塞留先生一碗蘑菇最多的汤！”

　　“谢陛下，您实在太慷慨了。”黎塞留语气激动，也不知是因为中午可以分到一碗好汤，还是因为皇帝陛下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他语气夸张的再次弯腰行礼。皇帝陛下点头，大家退下。只有菲宁走上前来递给皇帝一个漂亮的食盒。

　　“莉迪亚甜品店？”玫瑰看着食盒上的文字，惊奇的抬头看皇帝，后者点点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刚刚出城时，我想你一直住在梅里庄园，应该很思念他们的巧克力蛋糕，所以就去了。”皇帝淡淡的语气掩饰不住眼睛里跳动着的快乐绿色。

　　“谢谢。”玫瑰喃喃，不敢看他的眼睛。莉迪亚甜点店在市中心的卡尔广场边，皇帝一定是先从位于郊区的美泉宫去甜点店，然后又从市中心折同样位于郊区的皇家园林。这么长的路，这么多时间，对每天公务繁忙到需要早上四点起床办公的皇帝来说是非常奢侈的花费。

　　再回维也纳，皇帝变化了很多，他变的随和了，亲切了，不再像原来那样对玫瑰步步紧逼。当玫瑰拒绝他来美泉宫过周末的邀请时，他会送一束带着“周末愉快”便签的花束给她，而不像原来那样强迫她一定赴宴。他也不再限制玫瑰的范围，也不再派很多人跟着玫瑰，玫瑰可以随心所欲的到处行走。他有空的时候还会和玫瑰聊天，了解她的想法，也和她讲讲宫廷中的趣事。玫瑰第一次发现，原来皇帝和伊莉莎妈妈一样，是天生的讲故事高手。只要他们一开口，你的注意力就没法再转移。他对玫瑰很好，好到玫瑰有时候甚至会感到不安。在帝国和俄罗斯交恶到顶点时，有他的特殊允许，玫瑰依然可以自由的和伊万通信。有一次他还问，现在民间邮路不是很稳定，玫瑰需不需要使用国家渠道给伊万传递邮件。结果玫瑰当然拒绝了，她减少了给伊万写信的次数，因为她虽然很喜欢伊万，但她目前还是维也纳公主。

　　哥哥就是这样的吧，玫瑰坐在草地上，叉入一口巧克力蛋糕，微苦中带着甜腻。抬头看看旁边的皇帝，后者对她回以宠溺的微笑。

　　金色的阳光从树叶间隙照拂到他深棕色微卷的头发上，软软的，玫瑰瞬间有触碰的冲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