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娅本是“皇村”附近普通人家的女儿,如果不是沙皇伊万凡卡重回圣彼得堡,叶卡捷琳娜宫需要新面孔,她是没有机会来宫里当职的。作为紫宫里等级最低的侍女,她本来应该只负责外围森林的清扫工作,但是那天扫地时她捡起了前面走过的女孩落下的手绢,并还给了那个穿着华丽的贵族小姐。于是,第二天她就被侍女长雅辛嬷嬷调到了紫宫内任职,专门负责为这里住着的娇客守夜。为此,和她一起进宫的同伴真是羡慕极了,因为作为目前沙皇陛下最看重的地方,紫宫的侍女可都是精挑细选,可以说是集整个叶宫的精华之所在。
上任第一天,雅辛嬷嬷严肃的对她说:“住在紫宫的这位小姐尊贵无比,将来的身份更是高贵的不可想象,你一定要拿出百分之两百的机谨,好好完成这份工作。”
冬妮娅一直牢牢记着嬷嬷的教诲,每天从午夜十二时到凌晨六时,她都静静的守在娇客房门前,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今晚,沙皇陛下又来看那位娇客了。
这是冬妮娅上任以来看到的第六次了。
冬妮娅给来者行了一个屈腿仪,恭敬的退到一旁。皇帝陛下从她身边擦过,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给他行礼。对这,冬妮娅已经习惯了。除了第一天,由于自己不知道来者的身份硬是拦着不让他进去时,他冷淡的对自己吐出过“滚开”两个字,这么多个夜晚,他一直视自己为无物。
真的很难把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和进宫前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个亲切的沙皇陛下画上等号。在彼得宫当差的同村美兰对沙皇陛下也有过类似的评论,她说:“进彼得宫前,我真是幸福死了,能够每天都面对亲切又帅气的陛下,我睡着了都想笑。后来才发现,原来陛下是一个冷淡又沉默的人。他办公的时候,他和大臣们交谈的时候,他对待下人时,甚至是对待那个自以为是的玛莎公主,都是有距离感的冷漠。我想他大概谁也不信任吧。有一次,他工作时我上去给他送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冰冷似剑,充满了警惕,仿佛只要我有任何一点不轨的举动,他就会立刻痛下杀手,吓得我当场就坐在了地上,真是丢死人了。我现在已经不做皇后梦了。只希望早点把这三年熬完,我就可以回家了,嫁一个普通人就好……”
咣当!重物撞击门板的声音打断冬妮娅的走神,她感到身后厚厚的门板重重的震动了几下。接着又是连续的物品撞击墙壁或木门的重击声。
“放开我!走开!”尖利的女生透过门板传出来,一声高过一声。
这是?冬妮娅着急了,要不要进去看看?出事了,怎么办?但是……可是陛下在里面啊?冬妮娅急的团团转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冬妮娅,”侍女长雅辛嬷嬷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今天你先下去休息,我来守夜。”
“是。”冬妮娅屈腿告退。她转身时,房间里传来瓷器摔碎的巨大哗啦声。她扭头又看了一眼那扇巴洛克雕花的乳白色木门,在侍女长不悦的目光里快速离去。冬妮娅真的很喜欢那位小姐,因为,她是第一个拿着被捡起的手帕对她说谢谢的贵族小姐。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充满了平等和真诚。希望那位小姐不要放抗的太厉害了,冬妮娅有些难过,毕竟,陛下的意志没有没有人能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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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爱,别扔了。”伊万一只手挡着头,一只手抓住玫瑰的手腕,语气是无可奈何的宠溺。他的额头已经玫瑰乱扔的物品击中两次了,现在隐隐作痛。
“你放开我,放开!”玫瑰挣扎手腕,想从伊万的手掌中挣脱开来:”你给我放开,走开!”
“小爱,我们谈谈好吗?不要生气……啊!”伊万低头,原来玫瑰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上。房间里没有灯,流银的月光下,她嵌在自己肌肉上的牙齿泛着白光,看起来就像一只凶狠的小狗,当然,是吉娃娃的品种。因生气瞪圆的蓝色眼睛,伊万怎么看都觉得可爱,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威慑力。
“我的肌肉很硬,不要把牙咬坏了。”伊万爱惜的摸摸玫瑰黑色的长卷发,带着玫瑰花香的头发盖在他麦色的手臂上,暖暖的。
刚才进来时,本以为她和原来一样,又睡着了。没想到她埋伏在角落里,不停的拿东西砸自己。从扔东西时间之短,东西之密度,可以看出预谋已久。所以,任是自己身形矫健,反应灵敏,还是被砸中了好几下。
虽然有点疼,不过想想这是玫瑰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没有冷暴力对他,伊万感到很开心。看着脚底碎了一地的东西,伊万抚摸着玫瑰头发的大手动作又缓慢了一些,这得积累多少仇恨啊,看来小爱这次真是怒极了!伊万嘴角愉快的翘起,开心就笑,怒了就恼,伤心就哭,这才是自己疼爱的任性小公主!
“咬累了没有?”僵持了一下,伊万反手把玫瑰圈在怀里,柔声问道。右手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自己抱着她做到面前的窗台上。
玫瑰对两人由对峙的姿势突然转变成亲密的拥抱,吃惊的牙齿都忘记用力了。于是,伊万顺利的把自己的左臂从她嘴里抽出来。然后将玫瑰彻彻底底,三百六十度的包裹在自己怀中。
“小爱,解恨没?”伊万吻吻玫瑰的发顶,带笑问道:“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
玫瑰扭过头,不理他。
窗外月光下的湖水,几条鱼儿从水面上跃起,闪闪鱼鳞反射着月亮耀眼的银光,像一颗颗落入水中的流星。
秋天的晚上,很寂静,也很热闹。
“那我开始检讨了。”伊万把玫瑰环在怀里,温温软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种如果哪天世界尽在手掌中,也比不过此时此刻的感觉。
“首先,我不该把你抢到叶宫。”带着笑容的低沉男生就像秋日阳光下流淌的潺潺小溪,缱绻回环,带着脉脉温情在月夜里流淌。
玫瑰哼了一声继续生气。
“然后,我不该只让你吃俄罗斯食物。”伊万说到这里,回想起某此自己躲在花丛中看着玫瑰用一种上绞刑架的表情和盘子里的俄氏肉卷奋战,忍不住闷闷的笑起来,他胸膛的震动惹的玫瑰用谴责的目光狠狠的刮了他一下。
“小爱,我让你尝试那些食物,是想让早点适应俄罗斯。这儿是我的祖国,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喜欢她,热爱她。不仅爱他的山川河流,文化历史,还热爱他淳朴的民众以及丰富的饮食……”伊万语气里那种对自己祖国深切的爱意感染了玫瑰,她对自己这几天对食物表现出的抗拒和厌恶有些惭愧。
“不过,你现在不喜欢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时间去适应它,我期待有一天,你会像喜欢我那样热爱他们。”伊万低头与玫瑰对视,语气中别有意味,灰色的眸子比此时天上的星星还明亮几分。
玫瑰哼了一声扭开头,不过这次的语气明显比上次弱了很多。
“还有,我不该故意放玛莎来这里刺激你,”说到这里,伊万感到自己的手臂被玫瑰狠狠的扭了一下,他故意吸了口凉气,看到玫瑰脸上的表情又放松不少,满意的继续说:“我是故意,但谁让你来圣彼得堡了,一直躲着我啊?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你就一直不来见我,害的我心情七上八下的,还以为你因为那件事一直没有消气。”
那件事,自然是指以前伊万掩饰身份呆在玫瑰身边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一见面就问我到圣彼得堡来干嘛?”一想到那天在剧院,一见面就被对方质问为什么来这儿,玫瑰气愤了。
“我其实是担心你,”伊万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玫瑰露在睡衣外的小脚揣入自己的外套里,圣彼得堡的秋夜已经有些凉意了。
“只是怒极攻心,一时间没有把握好语气。”
“你担心什么?”玫瑰不信任的看着他,语气气鼓鼓的。
“我最后收到关于你的情报是你在法兰西,现在你突然又出现在圣彼得堡,况且亚历山大又一直对你感情不单纯,你说我能不担心吗?我当然是害怕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才想来投奔我。”伊万语气认真诚恳。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玫瑰的脸颊,自己去年离开维也纳时她的小脸还胖胖的,现在却已棱角分明。
“不是你想的。”想到那段时间,玫瑰摇摇头,不再多言。
伊万体贴的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伊万,”玫瑰靠在伊万胸前,停了一段时间,突然喃喃说道:“我原来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时说,怀疑你靠近我只是为了情报,还说我永远不能原谅你,对不起。”
伊万的身体有些激动的微微颤动了几下。
“阿列夏的爸爸是俄国间谍,一直生活在巴米尔船厂,所以,其实你想进那儿,想得到帝国海军技术机密非常容易,是吗?”
这几天在叶宫闲着无聊的时候,玫瑰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支持废奴制的莫斯科公爵会和自己与平民结婚的儿子断绝关系。虽然不排除,莫斯科公爵这次支持玛丽的案件是一项对沙皇表示效忠的政治投机行为。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自己的庄园办义学,在上流社会宣扬人人平等的人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贵族血统拥护者?这个判断怎么看怎么奇怪。所以玫瑰推测,玛丽的案件,莫斯科公爵其实是一箭双雕。既是政治投机,又是他的确想为自己的农奴打抱不平。这样看来,十几年前那场因为儿子的婚姻而与他断绝关系的事件就非常可疑了。所以猜来猜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场断绝关系是阿列夏父亲要求的。因为他其实是一个间谍,这个间谍在十几年前就被埋入帝国海军造船技术中心了。如此看来,就算后来的事情没有自己推波助澜,伊万还是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想到这儿,玫瑰心里一直以来的负疚感,和面对伊万的矛盾感减弱了很多。
伊万没有接话,只是圈住她的手紧了紧,把玫瑰和他的身体贴的更紧了。
“不过对于你在信中问约瑟夫爸爸身体状况的事情,我就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其实当时你已经知道他马上就要退位了,一个退位的皇帝,对世界政治的影响几乎为零,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呢?”玫瑰无意识的扯着伊万袖子上的流苏。
“因为我想知道那条传说是不是属实。”伊万叹了口气,吻了一下玫瑰头顶,解释道:“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哈布斯堡皇室被诅咒了,所有掌权的男人都活不过四十岁,而且是没有症状的突然死亡。”
“怎么会?”玫瑰打了个寒颤,不过她马上在伊万怀中坐直着反驳道:“约瑟夫爸爸今年四十七岁,那个诅咒完全是无稽之谈!”
“乖,不要激动啊,”伊万好脾气的笑笑,安抚把她压在自己怀里:“所以说是传说啊,我问你那个问题完全是好奇,谁知后来就全和我骗你拉上关系了。”
“谁让你隐瞒身份欺骗我!”玫瑰哼哼。
“我那也是没有办法,当时皇姐掌权……算了不说这个了。”伊万转移话题:“不过,小爱,我们以后有话都好好说,好吗?”
“我们不要再争吵,也不要再猜忌,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提出来,好吗?”伊万微微低着头,银灰色的眼睛像两潭静静的湖水,浓厚的情感在水面下深深的流动:“我不想错过你,一次也不想。”
我也不想那个凄凉的黑帆白帆故事(《伊索尔德》)在我们之间发生,想到这里,玫瑰顺从的点点头。
伊万脸上绽放出快乐的神采。
他低头想吻玫瑰,却被对方撑住胸膛。
“你吻玛莎了?”玫瑰瞪着他,大有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势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