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想去看看上次您救的那个小孩吗?”晚饭过后,看到玫瑰闷闷不乐的站在窗前,简拿着披肩走过去:“那个孩子如果能见到殿下,肯定会很高兴。”
“是吗?”玫瑰勉强笑笑。今天是到圣彼得堡的第二十天了,关于购买美洲飞地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一点结果。内政大臣依然不知所踪,送礼给官员也石沉大海,那些大贵族更是傲慢的不可一世……相比于毫无进展的游说活动,拍卖会还有五天就要开始了。如果这次不能成功……玫瑰眼前浮现出公爵轻视的眼神。他仿佛在说,看吧,和我说的一样,你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既然没这个能力,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当金丝雀吧。
“殿下,我们走吧。”简兴高采烈的挽起玫瑰的手臂:“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简,不是的,上次如果没有你们及时赶到,我看玛格丽特女子爵真不会买我的账。”玫瑰摇摇头。这段小插曲,再次让玫瑰明白了公爵口中那一串“如果没有XX的庇护,你……”的话语。
事情很简单,莫斯科公爵的农奴皮特为了救自己的小狗冲撞了女子爵的马车。女人很愤怒,命令手下将小孩抽三十马鞭。事情正巧被玫瑰遇上。从小,无论是玫瑰脑中的那座图书馆中的资料还是信奉自由主义的伊莉莎皇后教导她的都是人人平等的观点。所以玫瑰自然看不下去几个大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于是就冲上去理论。现实的结果当然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恶人俯首悔恨的痛哭流涕,然后不停地磕头以求宽恕。而是,伯爵小姐与玫瑰的侍从相互对峙,由于大家势均力敌,战事呈胶着状态。其间,这位“优雅”的子爵充分挖掘了俄罗斯语的潜力,据说骂人的话可以让死人都气的跳起来。说是据说,因为玫瑰连半句也没听懂。玫瑰虽然精通大多数西欧语言,但对这个远在东方的俄罗斯语实在涉猎甚少。原来和伊万在一起时,两人用法兰西语交流,语言自然不是障碍。现在为了土地的事情,玫瑰已经向简和其他人学了不少俄语了,但这点水平在子爵小姐滔滔不竭的骂词前简直是一滴水和大海的区别。
所以,就这样,一个骂的带劲,另一个因为听不懂稳坐如山,两方都没有讨到任何好处。最后还是简和埃尼先生出面才化解了这一切。事后,玫瑰才知道原来身为莫斯科公爵管家的埃尼先生也曾经是位伯爵,只是为了和平民出身的简在一起,被家族剥夺了继承权。从这点上看,帝国的婚姻制度还是比俄罗斯开明了很多,因为至少在帝国,你不会因为与一个平民结婚而丧失封号。埃尼先生虽然失去了封号,但他原来的家庭还是很显赫的,所以他来之后,子爵小姐就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去了。那个救狗的小孩虽然受到了不少惊吓,但好在没有皮外伤,最后被埃尼先生让人送回家去了。
“那天,最后,埃尼先生说请那位玛格丽特子爵参加白色舞会,是什么意思?”玫瑰和简沿着栽种着苹果树的小道散步,红的发粉的果子挂在枝头像小婴儿的脸蛋,粉嫩的可爱。
自从来到水杉庄园之后,晚饭后散步几乎成了简和玫瑰的保留项目。和简相处的时间越久,玫瑰越发现这位夫人的可爱之处。年已不惑之年的简性格简单,为人热情,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年轻心态。不像伊莉莎妈妈的可亲可敬,也不似阿姆有时的严肃万分,和简相处更像是和同龄的朋友在一起,自由,简单。
“尝尝吧。”简伸手摘下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擦递到玫瑰手中:“水杉庄园的苹果可是全圣彼得堡最好的,叶卡捷琳娜宫的苹果都是我们供应的。”
玫瑰咬下一口,苹果鲜脆甘甜,但一想到叶宫,一想到那只从黑色马车里伸出来的,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小手,她就觉得嘴里发涩。
“殿下,您爱上了什么人吗?”简又摘下一个苹果。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让美味的苹果都无法使你开心一笑的,必然只有爱情了。”简吐出一句瑞典语,玫瑰知道,只有当她焦急时,这位在俄罗斯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才会重新求救于母语。
“我……”玫瑰游移了,她不想像欺骗维欧娜夫人那样欺骗简,但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重新笑笑:“怎么可能,我只是突然想到原来哥哥和我说的吃苹果吃到半只虫最可怕的故事。”
简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她有点气愤的说:“殿下的哥哥怎么能给殿下说这么恶心的故事,这样会让殿下憎恶苹果的,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看着话题被转远,玫瑰松了口气,在简开始问玫瑰有没有喜欢过别人这个题目之前,她急急开口:“简,斯德哥尔摩皇宫是什么样的?你和我说说吧,阿姆从来不告诉我。”
“皇宫其实不大,但很精致……”简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岔开话题了,她开始描述那座在玫瑰记忆中没有一点轮廓的地方:“莉迪亚公主的房间正对着玫瑰园,里面种着收集自世界各地的各种玫瑰,虽然我很喜欢那些花,但每次都会被扎到手,久而久之,看到它们就有点害怕了。后来被维欧娜夫人发现了,她就让另一个人代替了我照顾花园的工作,这样我就去公主身边服侍了。维欧娜夫人虽然平时很严厉,但真是一个好人,做事也很认真严谨,是我们当时崇拜的对象。有一次,林雪平亲王夫人还专门来求王后让维欧娜夫人去给她当管家……”
王后是指现在瑞典历经了三朝的太后吧,那么林雪平亲王夫人就是现任皇帝的亲生母亲了……
“阿姆去当亲王管家了吗?”对于瑞典的故事,阿姆一向忌讳之极,维也纳虽然关注瑞典,但却是从另一个角度进行的,比如实力,比如政府收入。所以对于这些八卦,玫瑰真是一点也没听起过。
“没有。”简摇摇头:“其实林雪平夫人哪是看中了夫人的才华,明明是嫉妒。”
“嫉妒?”玫瑰重复这个词语。
“是啊,宫廷盛传林雪平亲王看上维欧娜夫人了。”
“啊!”听到这段秘闻,玫瑰的嘴巴里完全可以塞下一枚鸡蛋了。阿姆有这么多故事!
“你不相信吗?”为了维护自己曾经的偶像,简连殿下的称呼都忘记了:“当时夫人虽然守寡了七年,但也才二十几岁,身材苗条,办事又认真谨慎,并深得王后信任,追她的人虽然没有后来追求公主的人多的那么夸张,也是有很多的。”
“这样啊,然后呢?”玫瑰兴致勃勃的追问。
“哎呀,我怎么和殿下说这些!”简反应过来,有些懊恼的拍拍头:“不能再说了!”
“简,说嘛,说嘛。”玫瑰拿出自己的撒娇绝活,趴在简的肩膀上左摇右晃,眼睛还无辜的盯着她:“说嘛,那个林雪平亲王是不是真的看上阿姆了?”
“怎么可能,那为亲王可是出了名的喜欢男人。谁不知道在结婚的当晚,他是和夫人的小厮圆房的。”说到这里,简扑哧一下笑出声:“所以亲王夫人嫉妒心大增,据说有段时间,林雪平亲王府邸里一个男仆都没有。”
“王后识破了亲王夫人的嫉妒,没有同意让阿姆去那……”
“是的。”简点点头,她抽回自己的手臂,微微敛裙对玫瑰行了一个屈腿礼:“殿下,请原谅,我真的不能再说了,也请您不要再问了。”
简都作出这个动作了,纵使玫瑰再好奇,也无法开口了。
还是下次吧,她有些惋惜的想,原来过去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不同于其他庄园主的刻薄,莫斯科公爵在对待农奴上非常平等开明,他给他们建了整齐的农庄,允许有能力的农户独自承包农庄的土地,为农奴子弟办学校,甚至还送有能力的农奴子弟去西欧留学。
“公爵因为对农民这么好,经常受到上流社会的非议,好在公爵殿下对那些都充耳不闻,坚持干自己的事情。现在,整个圣彼得堡甚至是整个俄罗斯的农奴都非常羡慕能生在水杉庄园。”自玫瑰不问瑞典往事之后,简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不过……”简有点犹豫。
“怎么呢?”
“那个小孩有一个哥哥叫维列诺夫,曾经去法兰西和维也纳留过学,非常受公爵殿下赏识,他经常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比如贵族和平民没有什么不同,人人生而平等一类的……。”
“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的。”知道了简的顾虑,玫瑰毫不在意的说道。
其实这个自由平等博爱的观点在法兰西已经流行很多年了。当年,住在巴黎时,七岁的自己还加入抗议贵族特权的队伍去爱丽舍宫示威游行过。而且还被登在了报纸上,好在发现的早,那一期的报纸最后被皇室内政厅全部回收了。不过,阿丽莎妈妈还专门留了一张装在相框里做纪念,至今还挂在她的美泉宫健身房里。这样的言论就被认为大逆不道,是因为维列诺夫农奴身份的限制?还是因为俄罗斯政治的极度保守?俄罗斯真是一个与帝国完全不同的国家。
让简松了口气的那位哥哥维列诺夫今天并不在家,被玫瑰救下来的小孩皮特恢复的很好,他的小黄狗也一直在玫瑰脚边跳来跳去,真是可爱极了。所以从那户人家出来时,玫瑰心情好极了。
再次走上回庄园的苹果路时,天边已经晚霞满天了。矗立于半山腰上的庄园白色石制建筑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橘红色。
“对了,殿下最开始问道的那个白色舞会是对庄园冬天举办的舞会的昵称,因为只有冬天时,公爵殿下和少爷才会回来,他们会一起参加舞会,非常热闹。”晚霞染红了简的脸。
”少爷?公爵的儿子不是去世了吗?”这个是阿尔告诉玫瑰的,也是曾经他认为莫斯科公爵最有可能帮助他们的论点之一,因为他认为一个后继无人的公爵是不会计较身后的权钱多少的,没想到……
“哦,是啊,真的很可惜,阿列夏少爷是个好人。我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十几年前。后来他为了一位姑娘,与公爵殿下断绝了关系,搬到尼德兰去了。”简叹了口气:“我刚才说的少爷是阿列夏少爷的唯一的儿子,也叫阿列夏,是公爵去年去尼德兰亲自接回来的。小少爷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好脾气,很受沙皇陛下赏识,现在整个俄罗斯最受追捧的联姻对象。”说道这里简开心的笑出声来。
玫瑰也陪着微笑,心里却在思索:阿列夏,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等他见到公主,一定会被迷倒的。”想到把小少爷和玫瑰配成一对,这样自己就可以一直侍奉公主了,简更加开心。
玫瑰尴尬的笑笑。
一进大厅,玫瑰就发觉今天庄园的气氛有点奇怪,仆人们都面色严肃的来来往往,丝毫没有平时的活泼自由。
埃尼先生迎上来:“小姐,公爵殿下突然回来,并且点名要见您。”
“要见我?”玫瑰疑惑的用食指指着鼻尖,难以置信。阿姆,玫瑰和阿尔是以简远方表姐和表姐儿女的身份入住水杉庄园的。她们对外用的姓氏也是普通的汉斯伯格,丝毫与大人物和贵族沾不上联系。
“公爵殿下一般不是只有一月才回来吗?”简拉着玫瑰的手,看上去被玫瑰还紧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埃尼先生摇摇头:“公爵和小少爷都回来了。公爵一进门就点名要见借住在这儿的埃尼夫人侄女,梅丽莎 汉斯伯格小姐。”
“埃尼先生,是夫人她们回来了吗?”穿着俄罗斯暗紫色传统绣花长袍年轻人从过道走进大厅。
“是的,少爷。”
“万安,少爷。”
埃尼夫妇纷纷弯腰给年轻人行礼。
年轻人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他的看着玫瑰,眼睛瞪的大大的:“公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