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之都维也纳,鲜花常开不败,音乐永不停歇。
多瑙河畔的约瑟夫皇帝公园是维也纳人为纪念这位“太平皇帝”而修建的,整个公园呈飘带状,静静的依靠着维也纳的母亲河。公园的中心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上矗立着约瑟夫皇帝的雕像。在这个雕像里,皇帝坐在单人沙发上,左手放在沙发手臂上撑着头,似乎正在打盹。
玫瑰还记得为了建造这座雕像,设计师专门来拜见过太上皇夫妇。当时太上皇夫妇正准备移居法兰西,所以找照片时花了很多时间,很多被打包好了的箱子又被重新打开。最后,伊莉莎皇后选择了这张皇帝打盹的照片,她的理由是,这张照片是她偷拍的,她很喜欢约瑟夫放松的样子,因为侧面看上去很帅。听到她的话之后,站在她身后的约瑟夫皇帝马上给自己的妻子奉献了一个深吻。
时光流转,当初选择照片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而现在,约瑟夫皇帝已经逝世快三个月了。如今这座金箔雕像下的广场成了维也纳市民活动中心。玫瑰看到几个背带裤的老人或站或坐,拿着各自的乐器,正演奏的开心。他们演奏的曲目是《蓝色多瑙河》,柔柔的音乐像一条丝带,在空中慢慢飘荡,拂过每个人的脸庞。许多原本在公园里散步的人们听到音乐声,都两两相携,翩翩起舞。
“美丽的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伊万突然对玫瑰弯腰,极尽绅士风度的做了一个邀舞的动作,他的外貌本来就出色,再加上这一风度翩翩的动作,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就连本来陶醉在自己音乐里的业余乐队成员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他就像一块磁铁,在场大多数人,无论男女无论年龄都被他吸引住了视线。
“伊万,我……”处于众人视线交汇处,玫瑰有点发窘。
“你明天的第一支舞许给亚历山大了,今天补偿我一下,不过分吧。”伊万挤挤眼睛,语气有点怨怼。
玫瑰无言,顺从的把手放在他手上,乐队演奏的更加卖力了。
玫瑰的手搭在伊万手上,他的手搂着她的腰,在雕像下慢慢旋转。
“伊万,”玫瑰突然出声:“你说,我们这样偷偷跑出来,她们不会生气吧。”回想到刚才的事情,玫瑰有些担心。
“放心吧,没事的,你离开了,皇太后才有更多机会和亚历山大交流感情啊。”伊万安抚的对她笑笑。
“对哦。”玫瑰若有所思,如果不是伊万提醒,自己还不会发现,每次吃饭,为了不让冷场,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自己在说话,伊莉莎妈妈和皇帝哥哥根本没有交谈的机会。幸亏今天伊万提醒,否则自己简直成了她们母子发展感情的阻碍。
“小爱。”伊万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自责。她抬头看他,发现他也看着她,银色的眼眸像两汪深潭,倒映着满天星光,星星点点,温柔深邃。
“小爱。”伊万又出声喊了一次。他的这次发音很慢很低,小爱这两个字就像在他舌尖上打了几个转儿,才被慢慢吐露出来。
“干嘛?”看着伊万眼中满满的自己,玫瑰的脸开始燃烧,声音也细弱了许多。
“你明天的生日宴会,我向你求婚,好吗?”伊万低下头,几乎是把嘴巴凑到了玫瑰耳边,绸缎一样的话语拂过玫瑰的心脏,她眼前开始绽放一朵朵粉色的烟花。玫瑰感觉伊万握着自己右手的左手有些轻微颤抖,手心湿湿的。他在紧张,想到这一点,玫瑰心情更柔软了。
乐队换了另一只曲子,《我发誓》开始在初夏的夜里飘荡,玫瑰知道这海顿夫妇的名曲,当然更清楚它的歌词:年华似水,我发誓,会永远守候在你的身边。
“随便你。”玫瑰踮起脚,在伊万脸上落下一个吻,飞快的跑开。
伊万伸手按住脸上被吻的地方,愣在原地。随便你,这是什么回答?接受还是不接受?
“小子,快追啊,”某个旁边的大叔看不下去了,冲着呆头鹅一样的俄罗斯沙皇陛下大声吼道:“我当年就是这样追上我老婆的。”
“啊!谢谢。”伊万的眼睛立即变成亮晶晶的月牙。他朝热心人挥挥手,冲着玫瑰离开的方向追去。
又一曲夏夜的罗曼史,广场上剩下的人们开始感叹。
相比于广场上的热闹,距离维也纳半个小时路程的皇家梅里庄园则安静了很多。
对于已经习惯了斯巴达克式军人晚餐的亚历山大皇帝来说,梅里庄园的晚餐可谓奢侈至极。陆陆续续两个小时内,内侍们已经上了5种汤,14道正菜,和16道冷盘。对于没有客人时,每天的菜式控制在三个以内,午餐时间控制在半小时的皇帝陛下来说,这样贵族式的奢侈,让他觉得有点不耐烦。
皇帝挥挥手,端着羊里脊配羊肚菌餐盘的侍从退到一边。
皇太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娜娜,后者捧出一瓶红葡萄酒。
皇太后笑着对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皇帝说:“这个是维塞庄园刚刚送来的新酒,去年是个好年份,尝尝吧。”
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来自法兰西,而法兰西最好的葡萄酒在卢瓦河谷生产。这是一句举世皆知的真理。不过这句话还有一半,知道的人却不多,因为世界上最极品的酒往往可遇不可求,可叹不可见,见过它的人实在不多。这句话的后一半是,卢瓦河谷中最好的葡萄酒则产自维塞堡。维塞堡是普鲁士王室私产,里面的酒大多直供王室消费,世人很难遐想,所以见过这种酒的人不多,于是后面的半句话便慢慢被人遗忘了。如今,维塞堡的主人是哈布斯堡帝国的伊莉莎皇后,因为维塞堡是二十年前,普鲁国王送给她的嫁妆之一。至此,里面生产的葡萄酒只供皇太后个人消费,就连皇帝陛下也不多见。
皇帝微微点头,散发着琥珀光芒的霞红色液体在透亮的高脚杯里缓缓上升,迷醉的葡萄清香在空气中飘荡。
的确是极品好酒。虽然不常喝酒,但皇帝陛下分辨葡萄酒的能力还是很强。这个技能就像他身上大多数的技能一样,都是在生死挣扎间学会的,所以愈加记忆长久,刻骨铭心。虽然亚历山大皇帝的教导者,“帝国第一铁血军人”罗尔伯爵从小就以帝国军人的最高行为准则教导他,不准饮酒,不准贪图口腹之欲。但这也不妨碍这位伯爵用一个月的时间教会皇帝,世界上都有什么酒,哪些酒有什么特点,该如何喝,又该如何从饮酒上分辨一个人的性格弱点等等。学会这项技能的代价就是那一个月里,十一岁的皇帝陛下每天喝酒喝的想吐,却依然要继续喝,直到记住这种酒的特性为止。
水晶质高脚杯内的红色液体折射出七色光辉,倒印在皇帝陛下白皙的食指上,杯中的红色液面起起伏伏,经过罗尔伯爵的教导之后,虽然亚历山大熟知了世界上的很多种酒,却很难再有喝酒的兴致。
看着皇帝的沉默晃动杯子,却没有任何想喝下去的欲望,旁边坐着的皇太后心中一片酸疼。她知道罗尔伯爵的那些“魔鬼训练”,也知道那一个月的酒水训练。想到这里,纵然这位皇太后心地善良,但对那位罗尔伯爵和索菲亚皇太后她也忍不住有些怨恨。阿勒斯简直被他们教成了一台军事机器,一台只知道工作,工作,再工作的机器。永远坚强,永远前进,不会撒娇,不懂爱人,权谋战略样样精通却不知道该如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这是自己的孩子啊,他是一个人,纵然权势再大,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凡人,想到这里,皇太后的眼睛有些酸涩。
“娜娜,去看看小爱怎么还没回来?”看到皇帝的目光第三次扫过旁边玫瑰的座位,皇太后出声了。
娜娜屈膝退下。
半个小时前,玫瑰以拿点心给皇帝哥哥吃的借口离开餐桌。
十五分钟前,沙皇侍从阿列夏出现,报告说有紧急事情,沙皇礼貌吻过皇太后的手后离开。
亚历山大放下酒杯,菲宁跟着伊万出去也有一会了,怎么还没回来?
“阿勒斯,最近工作很忙吗?”皇太后伸出手,握住皇帝放在餐桌上的手。眼睛关切的看着自己儿子脸显露出来的疲惫。
“还好,没什么大事。”皇帝语气中规中矩,既不亲近,也不冷漠。情绪要内敛,军人准则之一。虽然亚历山大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皇太后一直想和他亲近,想要弥补过去那么多年里缺失的亲情。但这么多年的军人教育下来,他早就忘记了应该如何去和母亲相处,更或者,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位母亲。所以纵然看到听见自己的回答后,皇太后眼底闪过失望,他张张嘴,却没有吐出更多话语。
“听说你在菲森附近建造了一座城堡,菲宁说是路德维希侯爵画的图纸。路德维希侯爵是少有的设计天才,那座城堡应该很漂亮吧?”皇太后继续温和的笑着。
菲森位于普鲁士和奥地利交界的阿尔卑斯山脉,是离维也纳最近的山下小镇。
“是的。”皇帝点头:“刚刚完工。”
这几天都在处理相关的完工材料,所以工作了又增加了好多倍。不过幸好在那个日子之前完工了,想到这里,亚历山大有些开心。
“取名字了吗?”
“有。”皇帝笑容越发明显,在皇太后眼看来,他似乎变的有点羞涩了,淡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耳根有点发红。
“叫什么名字?”从第一天知道儿子在阿尔卑斯山里修了一座城堡开始,皇太后就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从不铺张浪费的皇帝陛下会花费大笔金钱去修建城堡。看来,是有特殊原因的,而原因很有可能是……皇太后很高兴,据娜娜说,那座城堡耸立在高高的山上,四周环绕着湖泊,像她在维也纳公主的童话书里见到过的插图。
“叫天鹅堡。”
“很好听。”皇太后眨眨眼睛,那双和皇帝陛下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里充满笑意:“天鹅堡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是一份礼物。”皇帝大方的笑笑,碧绿的眼睛里一片灿然,皇太后发现他的笑容里多了些人间烟火的幸福感,她瞬间激动的眼眶有点发热。
饭厅门动的声音打断母子俩难得融洽的对话,娜娜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墨温,墨温后面是面色不太好的菲宁。
“菲宁,小爱呢?”没等皇太后说话,皇帝便开口问了走在最后的菲宁了。他这个举动很不礼貌,但皇太后没有太在意,她点了一下头,菲宁上前一步,对着皇帝和皇太后行了一个礼,闭上眼睛,一口气说道:“公主殿下和沙皇陛下夜游维也纳去了。”
空气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就算隔着几米远,菲宁依然可以一清二楚的感受到皇帝陛下周身散发的冷气。菲宁垂下头,心中苦不堪言,作为皇帝陛下计划的知情者之一,他很早就知道,陛下打算今晚带公主去看“礼物”,时间正好卡在公主明天生日之前。都怪自己刚才没注意,被……他低头扫了一眼旁边的墨温,这位据说是公主男仆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小角色。
“娜娜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太后的脸色也有些阴沉,这个沙皇陛下实在胆大包天。夜游维也纳,小爱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刚才出去时,沙皇陛下和公主殿下已经不见了,菲宁将军正在遣人去追他们。听旁边的侍从说,情况是这样的:沙皇陛下在走廊上截住公主,然后两人讲了一会儿,决定夜游维也纳。菲宁将军阻止时,墨温阁下站出来,派人挡住将军,然后公主和沙皇陛下就顺利离开了。”
“阁下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做吗?”皇帝陛下的面色已经彻底冻成冰块了。他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墨温,菲宁从没看到他这么生气。
“只要小姐想做的事情,墨温都会不竭余力去帮她做到。”墨温,走上前,微微挺胸,声调很平静,仿佛在陈述明天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无论皇帝陛下您喜不喜欢:“小姐想出去夜游,确保这件事情发生,是墨温的职责。”
“不过请陛下放心,”墨温对皇太后行了一个礼,恭敬的说:“我已经遣了几个家仆跟在小姐身边,不会发生安全问题。”
皇太后面色缓和了很多。
“很好,很好。”亚历山大拖长语调,就在菲宁以为他愤怒至极的时候,他的嘴角突然绽放出一个绚丽的笑容。
源自欧洲大陆第一美人伊莉莎皇太后的美貌,皇帝陛下的面貌本来就很出色,这一笑之下,就算是墨温也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此时的容貌和自家养的那只孔雀挪威公爵大人不相上下。
亚历山大微微的笑着,冰绿色的眼睛浅浅的眯起,仿佛十分愉快,语气却似刺骨寒冰:“洛林家的辅佐者果然是神通广大,忠心耿耿。”
“您过奖了。”墨温不不以为惧,依旧礼貌周全的弯腰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