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奇连连摇头道:“曹兄,你还夸奖他?你这不是纵容他么?连对方是谁都不问,甚至连缘由都不问,宪兵有这样执法的么?”
轻轻叹了口气,高奇接道:“曹兄,你知道么?自从安国进了宪兵队,行事就开始霸道起来,我听到风声说,连皇宫和内阁的侍卫他们都敢管,长此以往,不是好事儿啊!”
“什么?连大帅的侍卫都敢管?”曹文诏闻言不由大吃一惊,看了看李安国,曹文诏正色问道:“安国,这是宪兵队的人打着你的旗号呢?还是你要大家这么干的?”
“是……是侄儿自己的主意。”李安国弱弱地说道。
看李安国的表情,曹文诏顿知其中定有隐情,当即正色道:“说实话,这个时候不要想着讲义气。”
李安国忙道:“是!是宪兵队的大哥们对侄儿说,说侄儿是大帅的儿子,可是大帅的侍卫有时也违背军纪,问侄儿这些人归不归宪兵队管。侄儿当时一冲动,就说那有什么不敢管的,咱们宪兵队干的不就是整肃军纪的差事么?后来侄儿就带人罚了两次父帅的侍卫。”
曹文诏闻听顿时默然,过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大帅知不知道这件事?”
“可能不知道吧?那些侍卫大哥不会告诉父帅的。”李安国低声说道。
曹文诏摇了摇头:“安国,你明知道那些侍卫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还做出这种事呢?”
李安国低声道:“侄儿也没多想,就觉得整肃军纪,不分亲疏。”
“你……”曹文诏指着李安国有心斥责两句,终觉李安国年纪太小,况且又是李景的儿子,张了张嘴,终于忍住。
起身看了看高奇,曹文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高兄弟,别让安国在宪兵队干了,安国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
高奇也叹了口气道:“是啊,今天这件事也提醒了我,不能再让安国在宪兵队干了,今天他抓的是你的亲兵,就算出了什么事,你也不会怪责安国。
可要是换个人呢?安国这样不问来头,甚至不问缘由就处罚人家,就算他有理,别人也难免会认为安国是仗着大帅的势,会对安国抱有成见。这对以后安国统领军队,会有很大的影响。”
曹文诏点点头,看向李安国:“你师傅的话你听明白了?”
李安国耷拉着脑袋道:“听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曹文诏追问道。
“有,有点儿没明白,侄儿整肃军纪难道不对么?为什么会有人对侄儿抱有成见?”李安国低声问道。
曹文诏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李安国的脑袋说道:“你真的是在整肃军纪么?你要是真的在整肃军纪,就不会不问缘由地拿人了。
就像今天这件事,我一年多没见你父帅了,你知道我进京之后是什么心情么?我恨不得一下子飞到你父帅身边。这种心情,我怎么可能慢慢进城?
等进城以后,我跟你父帅聊了没多久就被你父帅安排进宫面见皇上,皇上要留我们在宫里吃饭,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皇上跟你父帅一起吃饭,然后我便急着来找你师傅,我跟你师傅也是一年多没见了,你说我的心里得有多兴奋?因此我才一路纵马狂奔。
是,在城里纵马狂奔确实是违背了军纪,这一点我也承认。
可是我和我带的人违反军纪是你可以处置的么?这世上能处置你曹叔叔违背军纪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父帅,一个是你师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小的宪兵队小队长可以做主了?你擅自处置曹叔叔的人是什么行为,这叫越权,本身就违背了军纪。
还有,你父帅身边的侍卫也是你们宪兵队可以处置的么?你们知道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就敢拦住他们?你是大帅的儿子,他们都认识你才不会动你,换个人拦他们一下看看!别说处置他们,不被他们拿下就烧高香了。
安国,你加入宪兵队整肃军纪我们都不反对,可是你不能越权,你自己都违反了军纪,又拿什么去约束别人?
现在大家之所以怕你,听你的,只因你是大帅的儿子,可是要是长此以往的下去,你就会变得目空一切,那时就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管的,那样是不利于你成长的。”
“侄儿明白了,多谢曹叔叔指教。”李安国忙道。
曹文诏微笑着点了点头:“安国,你想不想成为你父帅那样的人?”
李安国急忙回道:“侄儿一直拿父帅做榜样。”
曹文诏笑了笑:“这世上最了解你父帅的就是你的师傅,你一定要用心跟你师傅学习,你现在问问你师傅,今天这事儿换做你师傅会如何处置?”
高奇摇摇头,笑了笑道:“安国,你曹叔叔可以称得上是你父帅的知己,论对你父帅的了解,你曹叔叔可不输于我,难得你曹叔叔能指点你,你应该多向曹叔叔请教才是。”
曹文诏笑道:“我刚才这些话已经是越俎代庖了,也就是咱们兄弟不见外,换一个人,我怎能说这些?高兄弟,你是安国的师傅,教导安国正是你的责任,还是你来吧。”
高奇摇摇头笑道:“教导安国成才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们这些当叔叔的难道就没责任?”
曹文诏笑着摇摇头:“等安国再长几岁,我教他带兵打仗,现在还是你来吧。我去外面看看,安置一下下面的人。”
高奇笑道:“这些小事还用得着曹兄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曹文诏笑着点了点头,高奇这么说,自是安排得妥妥当当。
看了看时间,曹文诏摆手道:“咱们耽误了这么久,我估计皇上该等急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高奇点点头,对众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牵着李安国的手与曹文诏当先而行。
出了军政部,高奇摸了摸李安国的脑袋说道:“安国,你父帅经常说过一句话,法律无外乎人情。就是说执法的人,要讲究人情味。
你父帅看似执法极严,可实际上却是最宽仁的。你有时间到刑部调阅一下你父帅批示的案卷,你会发现你父帅从没有像前朝那样把犯人全家下狱,更没有株连过犯人的九族。近一年,你父帅甚至很少杀人,当然,那些十恶不赦之人除外。
我举得例子,你听了以后就知道你父帅是很宽仁的,顺天府以前牢里关押了很多犯了偷盗之罪的犯人,你父帅让人重新审问了一遍,把那些因生计困难,初次为盗的人都放了。”
“我父帅不是经常说治乱世当用重典么?为什么他反而如此宽仁呢?”李安国奇道。
高奇笑了笑道:“用重典可不代表就得杀人,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而我们的目的是让那些犯错的人改正错误,同时通过对这些人的处罚起到警戒后人的作用,说白了就是杀鸡儆猴。
你父帅虽然不杀人,但是对那些犯人处罚却比前朝严厉得多,比如说偷盗,以前对偷盗之人的处罚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一顿板子,然后扔到牢房关一段时间。
但是你父帅对这些人的处罚却不一样,你父帅要求下面的人对犯人要区别对待,那些为生活所困,初次为盗的人是打完板子,训导一番就放了。但是对那些惯犯不光是要打板子还要罚劳役。
还有那些贪官,贪一罚十,基本上查明之后都会罚得他们倾家荡产,然后还要坐牢,服劳役。
咱们有很多老百姓不愿干的活儿,都是这些犯人干的。有时间你可以到这些犯人服役的地方看一看,你看过以后就知道,那些活儿简直就不是人干的,别提有多遭罪了。
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人放出来以后,大部分人是不会再作奸犯科了,那些贪腐的官员看了以后是绝不敢再贪的。这就是惩戒的目的,也是治乱世用重典的真正含义。”
“哦,侄儿明白了。”李安国点头应道。
高奇笑了笑:“我现在再说说你在宪兵队干的那些事,我问你,那些违反军纪的士兵犯法了么?如果犯法了,应该由军法处来处置,轮不到宪兵队管。”
“宪兵队不是隶属于军法处么?侄儿以为宪兵队既然隶属于军法处,就可以处置那些违纪的士兵。”李安国低声说道。
高奇笑了笑:“宪兵队只能说是军法处的一个分支,实际上是一个独立的部门,宪兵队只能监督士兵,也就是说宪兵队只有督查的权力,没有处置的权力,处置权在部队,宪兵队看到违纪士兵以后,应该把这些人的违纪行为记录在案,然后把这些人交给他们部队的长官处置。”
“这样的话,宪兵队好像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了吧?”李安国说道。
高奇笑着摇了摇头:“你觉得没有威慑力?你错了!你知道士兵为什么这么害怕宪兵队么?因为宪兵队的这个记录会影响到士兵日后的升职。
正常情况下部队长官要给士兵升职,事先要查阅宪兵队的记录,如果发现士兵有违纪的行为,并且还在处罚期,那这名士兵就不能予以晋升。
不能晋升,就意味着士兵的军饷得不到提高,待遇也得不到提高。
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当兵,不就是为了拿军饷,享受当兵的待遇么?
这就是宪兵队对士兵的威慑力,比什么威慑力都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