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李景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事儿了。”
转头看向苏衡道:“有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马上批阅的?”
苏衡翻看了下记录道:“只有张同敞送来的折子要马上批示。”
李景点点头道:“别山做事还是很稳的,知道现在要对吕宋用兵,江苏那边要转运粮草离不开那些地方官员,因此没有去动那些人,只把几个贪腐的查办。平之,你给别山写封信,就说我知道了,让他自己酌情处置吧。让他别忙着回京,和敬之在南京帮着陈大虎督办粮食转运之事。”
苏衡点点头,看了眼朱由检又道:“另外文青送来的折子也需要您早做决断。”
“敬之的折子?什么时候送来的?”李景闻言奇道。
“昨天下午送来的,那时您在宫里和皇上研究今天朝会的事情。”苏衡忙道。
李景哦了一声道:“敬之说了些什么?”
苏衡犹豫了一下道:“文大人说,南京的一些学子听说这次恩科的题目以后准备罢考。”
“罢考?这都是些没本事的人,想罢考就罢考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勉强不得的。”李景摇摇头道。
“那如何回复文大人?”苏衡接问道。
李景摆摆手道:“告诉敬之,静观其变。另外告诉敬之,赶紧把阮大钺和马士英还有张溥给我抓起来押解进京,一群跳梁小丑,别让他们在南京蹦跶了。做完这些事,让他把精力放在督办粮草上面。”
“是!”苏衡忙道。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敬之还是年轻啊,做事太过追求完美,他不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的,复社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处理,最好就是抓大放小。
其实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阮大钺和马士英还有张溥鼓动出来的,先把这三个人抓起来,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偏偏他想把事情调查个清清楚楚,这事儿居然一直拖到现在。”
苏衡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要不要学生点一点文大人?”
李景看了看苏衡,微微摇了摇头。
见李景摇头,苏衡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显然有些不明白李景摇头的意思。
苏衡以为李景摇头是不用告诉文青,实际上李景是对苏衡问的话摇头。
李景的书办其实就是李景的秘书,作为秘书首先要机灵,有些领导不方便说的话,就要由秘书去说,有些领导不方便做的事情也要由秘书去做。
李景刚才说的话明显有责备文青的意思,但是文青是第一次独自出去办差,如果李景责备他,那文青以后做事恐怕就要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了。
文青是李景要培养的人,李景不想文青第一次做事就批评他,那样会给文青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不利于文青以后的成长。对于文青这次做事不够果断,只能提点提点他,至于怎么提点,就是苏衡这个秘书的责任了。
其实李景的提示已经非常明显了,文青和苏衡都是李景的书办,除非李景对文青极度不满,否则李景怎会在文青没在场的情况下,在苏衡面前批评文青?
李景说这些话就是想让苏衡把自己的话告诉文青,苏衡要是机灵的话,就不应该询问李景,而是自己私下跟文青透透话。
不过李景想想便即释然,苏衡刚调到自己身边才几个月,还不了解自己的性格和做事方式,这时他做起事来必然小心谨慎,自己可不能要求的太过。
摆摆手,李景起身对朱由检道:“皇上,外面的天气不错,咱俩出去走走?”
朱由检闻言起身笑道:“李兄难得有暇,我自当奉陪。”
李景笑了笑,转身对王承恩和苏衡道:“你俩不用陪着了,到户部去,帮着把这次捐献的钱财数目统计一下。”
“是!”王承恩和苏衡忙道。
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李景转身笑着对朱由检道:“皇上,走吧。”
“恭送皇上,恭送大帅。”王承恩和苏衡躬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与朱由检并肩出宫,小九忙带着侍卫随行护卫。
待李景等人走后,王承恩向苏衡拱手笑道:“苏先生,今日有幸跟苏先生共事,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苏衡急忙还礼道:“王公公多礼,学生年轻识浅,怎敢在公公面前当先生二字,日后还请王公公多加指点。”
王承恩笑了笑道:“我呢,是皇上身边的人,苏先生是大帅身边的人,按说,咱俩是不可能在一起共事的,可是国公爷偏偏如此安排,先生可知何意?”
苏衡忙拱手道:“恕学生愚鲁,还请公公指点。”
王承恩看了看房间,叹了口气道:“这间东暖阁以前是皇上住的,后来国公爷在宫中暂居,皇上便把东暖阁让了出来。去年国公爷搬出皇宫,这间屋子便空了下来,可是你看,这屋子干干净净,宛如皇上和大帅居住一般,你可知为何?”
听王承恩忽然换了话题,苏衡心中奇怪,不过还是应道:“学生不知。”
王承恩叹息道:“国公爷搬走以后皇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国公爷就会进宫,这间屋子给国公爷留着,国公爷累了可以在这里休息。因此,东暖阁每日都有人值守,精心打扫。”
顿了顿,王承恩道:“皇上的这份心意国公爷是很明白的,所以别看国公爷大权独揽,但是对皇上却比别的臣子更加尊敬。”
“这个……”苏衡沉吟了一下道:“王公公,恕学生鲁钝,不知公公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苏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王承恩笑道。
苏衡忙道:“学生着实不知,还请公公公指点。”
王承恩看了看苏衡,轻轻摇了摇头:“作为下属,尤其咱们这样的贴身下属,一定要时时揣摩上意。我不知道苏先生做得怎样,但是皇上什么心思我是一清二楚的,皇上跟我交代事情只需提个头儿,我便知道皇上要做什么。”
指了指屋子,王承恩道:“这间屋子没有咱俩坐的地方,也不是咱俩谈话之所,咱们到旁边的屋子。”
苏衡点点头,随王承恩来到旁边的屋子。
找了个位置两人坐下,王承恩对小太监招了招手,小太监会意,急忙倒了两杯茶送了进来。
待小太监放下茶杯退下,王承恩笑着说道:“先生可看明白了,我要做什么也不需要明讲,只需一个动作,他们便明白我要什么,这便是为下之道。这两个孩子我打算好生栽培栽培,等我以后干不动了,就让他俩服侍皇上。”
苏衡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将茶杯王苏衡身前推了推,王承恩笑道:“苏先生请喝茶。”
苏衡默默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笑问道:“先生可想明白了?”
苏衡沉吟了一下道:“我虽在大帅身边,但也听到不少对大帅不利的言论,很多人都说大帅是曹操,以后肯定会篡位。说实话,对这些言论我是不相信的,而刚才听了王公公的话令我更加相信,大帅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承恩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明明是皇上的人,却对大帅如此尊敬。同样,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皇上也从来不称朕,对大帅从来都是李兄,李兄的叫着。而大帅呢,也愈发地对皇上尊敬,从来不做逾越礼法的事情。”
苏衡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承恩笑着接道:“你明白了皇上和大帅之间的关系,便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大帅会吩咐我做事,甚至让我跟你一起做事。”
“等等,皇上现在无权,难道对大帅就没有一点想法?”苏衡忽道。
王承恩笑道:“呵呵,怎么可能没有想法,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帅心里其实明白的紧。不过皇上有没有想法并不影响皇上跟大帅之间的关系,因为还有一件事,比皇上的想法更重要。”
“什么事?”苏衡忙问道。
王承恩正色道:“这件事就是中兴大明!皇上知道,只有大帅才能令大明中兴,而皇上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中兴之主,为了这个目标,皇上就算对大帅有想法,也会密切配合大帅推行新政。”
苏衡默默点了点头,顿了一下问道:“这些都是王公公揣摩出来的?”
王承恩笑着摇摇头:“靠揣摩是揣摩不出来的。”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耳朵,王承恩笑道:“要仔细地看,认真地听。到了皇上和大帅这个层面,很多话是不会直接说的,也许谈论吃饭,也许谈论天气,总之,就是不会说他们想说的话,只要你用心,就能从这些看似无用的话语中明白他们的意图。”
顿了顿,王承恩接道:“其实有些话对下属他们都不会直说,这就需要你认真聆听,然后仔细分析。比如说刚才大帅吩咐咱俩的事情,你觉得统计捐献的银两需要咱俩出面吗?如果需要,我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拉着你在这里坐着闲聊。”
“那大帅为什么要这么吩咐?”苏衡问道。
“呵呵,那是因为有些话大帅不能跟你直接说,想让我点点你,而这些话是不能当着他和皇上的面儿说的,而没有合适的理由你我是不会离开皇上和大帅的身边的,因此大帅才说要跟皇上出去散心,让咱俩到户部核点银钱数目。”王承恩笑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