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未央坐在春夜宫的屋顶上，独看一夜繁星。
柳儿死前的模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只能抱紧自己，努力让自己遗忘那个场面。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未央一惊，急忙转过身。
只见澹台有悔背对着月光，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认得他的声音。
“我待得闷了，就上来坐坐。”未央轻轻解释道。
“没想到你也有一身好轻功。”澹台有悔的声音不似平时那般有生气，反倒是带着点点哀愁，“如果你要从这皇宫里逃跑，也不是没有机会。”
未央淡淡一笑，没有作答，她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只是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何况，呆在这里，每日都能看到姬木羽，也算是了了自己一个心愿。
澹台有悔慢慢走到未央身边，未央抬起头，刚好可以看见澹台有悔在月光下英俊的侧脸。如果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见到的不是墨离，不是姬木羽，而是澹台有悔，或许，他们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叶未央。”他唤她，竟是唤她的名字。
未央微微一怔，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唤她，她几乎都要反应不过来。
她扭转头看他，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唤她，一声一声，温柔得让人痛彻心扉。
“如果让你选择，你愿意离开，还是留下？”澹台有悔艰难地开了口，看着未央的目光中竟隐隐透着些痛苦的光泽。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未央抬起头，却见澹台有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回答我。”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未央忽然迷茫起来，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他大发慈悲要放自己离开吗？
“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未央撇过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发愣。
“我爱你。”
“你……”未央猛地转过头，澹台有悔正淡淡笑着，带了无限的温柔与……苦痛，未央不知道他的苦痛从何而来，但那一刻，他竟隐隐地撼动了她的心 。
他是皇帝，自登上帝位一来，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却在这一刻，跟眼前的女子表明了心迹，甚至，他不知道这个女子是否爱自己。
“你可听说过我的母亲？”澹台有悔伸手抚上未央的脸庞，眼中的哀愁竟是如此浓烈。
未央木然地摇了摇头，不清楚为什么他突然又转换了话题，今夜他问的问题与说的话都让她反应不过来，然而他也不给他时间反应，就已经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看过父皇留下来的画像，只知道她是绝美的，她应该是世上最美的母亲。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过她。他们都说，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为她盖了春夜宫，建造了春夜宫底下的冰室，去保留她的一副骸骨。可是，在三年前，我才偶然从一个老宫人口中得知，我的母亲，并没有死。她只是离了宫，不知去向。”澹台有悔将未央的发放在手中，轻轻梳着，又道：“这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找她，我只想见她一面，见见那个，生我下来后就不知所踪的女人。”
未央怔仲地看着澹台有悔，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在她的面前袒露他的脆弱，而且毫无征兆，让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我恨她，恨她既然在人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恨她既然生下了我，为何还要离开，恨她抛下我，不闻不问。”他眼中的痛苦越发浓烈，“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父皇是否是相爱的，直到遇见你，直到发现，我爱你。我不知道父皇当年是否和我一样，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却苦苦地留下她，以为有了孩子，她便会甘愿留在他的身边。可惜他错了，错得离谱。她不但没有留下来，还弃我们而去。只留下我。所以我父皇才有了悔恨，故而给我起名，有悔。他的悔，不知是悔恨不顾一切留下母亲反而把她逼走，还是悔恨当年遇上了她。”
未央听着他表露心情，却只能沉默以对，她不知如何安慰他，在感情面前，她也一直不知所措。
澹台有悔抬起头，对上未央的眼睛，他眼里的痛苦快要将她灭顶，她狠下心转过头，不去看他。
“今日，我终于得知我母亲的消息。”
未央闻言，不由得一喜，扭头问道：“真的吗？她在哪里？”
澹台有悔定定地看着未央，道：“她现在在允琉国皇宫中。”
“允琉国？”未央一震，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把她紧紧围住，她直觉这件事情似乎与墨离有关。
“对！而且，你还活着的事情已经曝露了。墨离已经知道你还活着，这次他派了使臣过来，就是为了要我就范，他要我拿你来换我的母亲。”澹台有悔苦笑着，眼底的痛苦荡漾着，如同刀锋般锋利。
未央心中不停地冒出疑惑的泡泡，怎么可能，澹台有悔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甚至连宫中的妃子们都不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
这个皇宫中，知道她还活着的人，除了澹台有悔，便只有姬木羽了，难道说……
未央心中闪过一丝光亮，原来姬木羽还没有放弃，就如他所说的，他要离间允琉国和南月国，他成功了。
他的武器是她，无论她生，还是死，只要他在允琉国散播她还活着的消息，让墨离对澹台有悔起疑，无论如何，他就赢了，可是他应该怎么也没有想到，澹台有悔的母亲没有死，而且还成为了墨离要挟澹台有悔的工具。
“你答应了？”未央回过神来，只见澹台有悔不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她心中慌乱，若是澹台有悔答应了墨离，那么证明墨离对她已经上了心，不惜得罪澹台有悔也要把她要走，那么她的报仇计划不但没有破灭，而且还往前跨了一大步。
但看着澹台有悔痛苦如斯，她心中又开始矛盾。
“我没有答应。”澹台有悔的眼神飘荡着，似乎无处着落，“未央，告诉我，你爱我吗？我知道这也许有些荒唐，我认识你不久，单单凭着你的容貌而爱上你，你恐怕会觉得我肤浅。那日你在石室中告诉我你曾经是墨离的未婚妻，我心中也有过疑惑。如果你变成以前那副模样，我还会如现在这般爱你吗？我会，叶未央，我会。我不介意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你以后要变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现在爱你，这感情是真的。”
澹台有悔扶住未央的肩膀，又道：“我从未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你是第一个。但朕不想成为我父皇那样的男人，我不想重蹈覆辙，像他们一样。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还想着报仇，那我放你走，我帮你。可如果你爱我，那我不会让你去冒险，就算墨离用我母亲来要挟。我会想别的办法救她出来，可我不会拿你去换。”
未央别过头去，若不这样，她害怕澹台有悔会看到她眼中的泪水。
他对她说这样的话，若说她没有感动，是假的。她的心确实被他撼动了，她感动于他身为一国之主，却能这样待她。若是没有遇见墨离，若是没有遇见姬木羽，澹台有悔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归宿，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如果，她已经遇到了墨离，也已经遇到了姬木羽，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是说抹杀就可以抹杀掉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更不能欺骗澹台有悔的感情。
在逃亡的那夜，她早已对着天地和自己表明了心迹，她爱他，以后也只会爱他。那个为了她。宁愿放弃江山也要救她性命的男人，那个为了她，不惜潜伏在南月国皇宫中等待为她报仇的男人。
她的这一生，都会忠于她和他的爱情，不会再改变。
未央暮然抬头，清亮的月光洒落她的眼眸，让澹台有悔看得痴了。这样的她太美，美得不像人间所有，这样的她，感觉很远，远得似乎无法触及。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我身负血海深仇，这仇，我必须要报。”未央的声音点点打落在澹台有悔的心头，打湿了他一腔爱意。
“未央，你不爱我。”澹台有悔苦笑着低下头，注视着她绝美的脸庞。
“对不起，我不能骗自己，更加不能骗你。放我走，让你的母亲回到你的身边，我不属于你，但以后，你会遇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女人。”未央粲然一笑，似乎话说出了口，心中也释然了。
“其实我猜到了，你不愿留下。我答应过自己，如果你要走，我不会再强留，原来我看不得你不快乐。”澹台有悔的笑容苦涩，看得未央心中一疼。
“皇上……”
“未央，叫我有悔。”他恳求着。
“有悔。”
未央话音未落，便已被澹台有悔拥入怀中。
“别拒绝我，让我抱着你，最后一次。”
心痛极，只能依偎着他，仍由他抱着。
月华清亮，澹台有悔与未央相拥在月前的身影却落入在不远处的姬木羽眼中，他在黑暗中沉默地回头，将自己完全隐入黑暗中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