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透如水，从未央踏入这春苑歌舞坊中也不过只有几个时辰，却好似经历了许久，别的舞姬花了数年甚至是一生的时间去追求这个位置，她却在进入这行的第一天，就坐上了许多人都追求的舞魁的位置。然而若非她经历过生死离别，受过遭人陷害这些劫难，她就不会离乡背井，来到这个国度隐姓埋名。
若没有付出过，经历过，那又如何可以简单地获得？
柳儿在未央的茶杯中添满了茶，笑着推了推她，“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当上了舞魁，开心傻了吧？”
柳儿已经在未央屋中换过了衣裳，此时一身鹅黄，在光影中显得十分靓丽。
未央不答，只是摇摇头。
宝姑姑坐在一旁，轻吮着茶，见未央的模样不由得笑着说道：“你这摸样倒像我们的上届的舞魁，她也爱坐着就发呆，话说回来，十八，你这舞，是谁教与你的？我看你的舞步，倒和我说的那舞魁有些相似。”
未央一怔，心中飞快地闪过红莲的模样，她的舞实际为红莲所教，而红莲是南月国人士，莫非……
未央心中一动，细想之下，这当中确实有相当多的联系，但未央此刻不知红莲的身份是否已经被人所知晓，若是允琉国的人已经查晓，那么她与红莲在同一个狱中，要抽丝剥茧地查下来，未必她的身份就不会曝光。好在未央在山中之时，已经将水中花的舞步改良过，加入了许多自己的元素。别人只是看着有些相似，却不知其中的底蕴。
未央心思飞速流转，立刻应道：“姑姑，我与父亲在山里居住，曾有过一个高人经过，她在山中住了段时日，闲来无事，便授予我舞艺。不知姑姑所说的那人姓甚名谁，她如今可在这歌舞坊中？”
“哦？那也是一段好的机缘。”宝姑姑一听，倒也毫无怀疑，悠悠道：“我们的上届舞魁若是在此，你今夜恐怕也不会赢得那么轻易了，她名为红莲，复姓公玉。我曾经以为她的舞是独步天下，没想到你的舞也不逊色于她。可惜啊，她已经远走他乡，你们不知道是否还有碰面的机会，若是你们碰面，我倒是乐意见你们切磋切磋。”
未央的心狠狠一疼，是红莲，果然是红莲。她姓公玉，公玉红莲。好美的名字，与她的人一样美。
那个艳若桃花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还在眼前，却早已成为了一培黄土，因为知道她爱的人活不成了，所以她陪，她要与她的爱同葬。今生今世，她们已经没有了碰面的可能。
“这名字真美。想必她的人也和她的名字一样美。”未央心中想到，口中也不自觉地叹了出来。
“那是当然。”柳儿坐在桌边托着脑袋，像是在细细回顾，“我还记得她登台那天，也是如今天一般，每个人都要把手掌拍烂了才罢休。”
宝姑姑笑笑，似乎不愿意多谈，掩着嘴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便道：“年纪大了，不及你们小丫头精神好，我去歇息了，柳儿，你也别待太晚，十八明日还要练舞。让她休息。”
“好好好，我知道了。”柳儿笑着搀扶着宝姑姑走到门外，“姑姑走好！”
“你这丫头。”宝姑姑宠溺地点了点柳儿的额头，笑道：“就你鬼灵精。”
宝姑姑走后，柳儿便关了门，走到未央身旁坐着，一时间竟也不说话。
未央这一夜早就习惯了柳儿活泼的性格，如今她安静下来，倒使她很不习惯，“柳儿，怎么不说话？要不，你跟我说说那个红莲。”
柳儿怔了一会，笑道：“女人果然都对自己的对手感兴趣呢！”
“胡说。”未央笑嗔道。
“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红莲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了。她虽然待人不是十分热情，但也随和，不像那郭媚，一直就是个霸道的主。老是欺负那些没有名气的姑娘，哼，今夜是她活该，总算解了心里的恶气。虽然我不是舞姬，可看着她欺负别人，我就是心里不舒服。红莲就不像她，她即使名气大，却从来不欺负别的姑娘，甚至有的时候受了气，她也只是隐忍着。”
未央听着柳儿对红莲的赞美，心中刀割般的感觉越发明显。在牢狱中不知自己的身份却还是救下了自己，她一开始，就是这样美好的女子。
“后来她为何会远走他乡？”
“本来她赢得了舞魁，是理应入宫为皇上献舞，但她却在入宫的前一天，留书出走了。没有人想到她会放弃自己的锦绣前程还有一生的荣华富贵，只留下一纸书信，说天大地大，总会遇到可以相爱的人。”
未央沉默，她认识的红莲，本就不是贪图富贵的人，皇宫再美又如何，没有爱，只是个牢笼。红莲是个聪慧的女人，她知道怎么选择才不会后悔，而如今轮到未央自己了，她却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柳儿也不理会未央的沉默，笑着继续说：“你可知道她这一句话，等于直接否认了皇上是她应该爱的人，还好姑姑和皇上是知交，皇上没有见过红莲，他后宫的妃子又众多，因此也没有降罪，只说随她去吧。”
未央一愣，这样想来，南月国国主倒不是个昏庸的皇帝。
柳儿缅怀着过去，又思及现在，看着未央的眼中竟多了几分感谢，“今夜若不是你在，我可不知道要被那慕容白杨如何羞辱。”
“柳儿，事情本来就是因我而起，反倒是因为我，还你受委屈了。”
“这个慕容白杨本来就是有心要找事的，这事啊，谁都不能怪，你今晚赢了郭媚，我真替你高兴。”
未央心中却未有一丝喜悦，刚才郭媚掩面而逃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世事难测，苦苦经营一朝丧。
未央轻轻吐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却忽听一个呼救的声音由远而近。
“救命啊！救命啊！郭媚投井了！”女子的声音凄厉，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未央手一颤，手中的茶杯登时倾斜，手中的热茶淋了一手。
“你没事吧！”柳儿见未央的红了一块，心中一惊，连忙拉她的手去看。未央却是脸色苍白，不顾手上的疼痛，反握住柳儿的手，惊道：“走！我们快去看看！”
歌舞坊的天井此刻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皆大气不敢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郭媚浑身湿透地躺在井旁，旁边是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护卫，此刻正在帮她按压腹部。
未央不顾一切地挤了进去，看着生死不明的郭媚，未央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在郭媚身旁守着的一个女子此时见未央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竟然在一时间狰狞起来，“都是你！你这贱人！”那女人叫喊着冲到未央面前，手眼看着就要落道未央脸上，未央身后的柳儿一见那女子冲了过来，身子不自觉地一动，已经挡到未央面前，及时地抓住了那只就要落下的手。
“你发什么神经！”柳儿愤怒地将那女子的手甩开。
那女子见柳儿护着未央，再也不敢造次，只是用恶毒的眼神瞪着未央，仿佛要把她瞪穿了去。
未央一脸苍白如纸，也不去理会那女子，眼光只停留在郭媚身上，刚才还艳丽如花的女子如今却奄奄一息，难道就因为自己，而害死了一条人命吗？
“咳咳咳……”
在未央自责的时候，那护卫一用力，将郭媚腹中的积水给压了出来。刚才与未央冲突的那名女子见郭媚醒来，立刻冲到她的身旁，缓缓将她扶起，眼泪犹如大雨滂沱，“媚儿啊，你这是何苦？舞魁我们明年可以再夺，何苦因为那个小贱人而害了自己的性命？”
“东方微微，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说谁小贱人呢？”柳儿见东方微微的嘴巴不干不净，心中登时恼怒起来，也不理会众人围观，一出口就将她数落一番。
那东方微微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此时被柳儿一数落，也不敢吭声。倒是郭媚此刻已经清醒了不少，她抓住东方微微的手，哭着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不就算了吗？”
“这好好一个晚上怎么那么多事呀？”
宝姑姑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立刻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宝姑姑走到郭媚面前站定，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想不开呀？我的好媚儿，这可不像你了。”
“姑姑，媚儿没用。苦练了这么久，还是功亏一篑，媚儿只怪自己技不如人，输了这舞魁。可媚儿的心愿就是入宫呀。媚儿今年已经二十了，宫中有令，超过二十岁的女子是会被剔除选妃的资格的。我既然已经无法达成心愿，那我又何苦留在这世上？咳咳……”
东方微微见郭媚如此，登时放声大哭起来，“姑姑！媚儿在这歌舞坊中好些年了，她和您的情分，难道就比不上一个初来报道的丫头吗？您就忍心看着媚儿她……丢了性命吗？”
宝姑姑皱着眉头看着郭媚，一时间也无言无语。
那东方微微见宝姑姑不作答，心中一横，跪着爬到未央跟前，狠狠地叩起头来，“我求你了，你今年也不过二八年华，你还有机会再入宫的，可媚儿只剩下这一年了，我求你，求你把入宫的机会让给媚儿吧，我求你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未央身上。
月光如水，佳人一身白衣立在月光中，只是那面容，却暗藏着痛苦之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