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日,西屏军已看出这股偷袭的敌军察觉了埋伏,不会再贸然进军了,所以也不再隐藏行迹,暗探干脆改成了“明探”一个个巴头探脑儿的朝易军这边张望。
副将坎润从没打过这么奇怪的仗,上次靠着敌军送来的情报,伏击顺军大获全胜就已让他欢喜不已了,没想到这次又有人通风报信,他对比过两次密信的笔迹,确认不是一个人写的,这让人很迷惑,主将刑恪怀疑这次会有诈,坎润也心存疑虑,但想到自己带几千人去设伏不会对万壑关的防务造成什么影响,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又来埋伏了,只是换了个地点,布置的也愈发谨慎了。
探查到果然有敌军来偷袭时,坎润心里都快乐开花了,眼看着又一件大功到手了,自己升迁有望了。可这支人马似乎比上次那拨人警惕了很多,离设伏地点远远的就扎下了营寨不再前进了,这令坎润大为失望,自己只带来了五千人,和对方相比在人数上处于劣势,正面作战肯定是无法获胜,唯有阻敌于关外了,虽然这也算是一件功劳,但比起全歼敌军那可要差得远了,所以坎润有些不满足。
让坎润想不明白的是,这支人马既然发现了有埋伏为何还不撤军呢?敌军不动他也不敢动,唯恐敌军有什么阴谋。
白宫博则是每天都派人来催易军前进,打着接应的幌子倒作起了监军的事,到了第五天白宫博也觉得没趣了,只是派人远远监视着易军的动静,不再来催了。
大多数易军将士也看出了情况不妙,人心开始浮动起来,贺然见瞒不住了,索性把诸将召了来讲明了当前态势,众人除了对赵醌的气愤外均无良策,悲观气氛很快笼罩了易军大营,毕竟这些军卒大部都是新军,在这种绝境下难免会哀声四起。
又过了两日,掌库来报,军中粮草殆尽,贺然默然不语,掌库偷眼见军师面色暗淡,目光无神,急忙悄悄的退了出去。
贺然现在已经对赵醌彻底绝望了,想来墨琚的书信早就到了,等了这么多天还不见赵醌召回易军,显然他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到了晚间,贺然命席群把一班将领召至大帐,众人看到军师的脸色都心中戚然。
贺然摆手让大家坐下,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后,他用暗哑的声音道:“贺某无才,害诸位兄弟至此,心甚愧疚,如今粮尽,贺某技穷于此,唯有向弟兄们谢罪了。”说着起身就要对众人施礼。
席群与苏明急忙抢上,一左一右拉住贺然,二人眼中都闪出了泪光。
“大人不可!”
“军师!”
………………
众将惊呼着慌忙起身,大多眼圈发红,有的已忍不住哽咽起来,这些将领都是跟随贺然征战过的旧部,见到一向挥洒自如谈笑用兵的军师竟露出这种神态,无不为之心伤难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军师无过,是赵人无信,我们跟他们拼了!”
这一声喊如同一颗飞入油锅的火星,大帐内顿时沸腾了,众将群情激奋的纷纷喊道:
“军师无过!”
“誓杀赵人!”
“宰了赵醌那混账!”
“末将誓死追随军师!”
“拼了!杀回去!”
“怪不得军师,咱们去杀白宫博与赵醌!”
…………………………。
几个性起的将领拉刀抽剑就要出去带领人马去与顺军开战。
贺然大声喝住了那几个走向帐口的将领,众人见贺然眼中又出现了那种刚毅、坚定的光芒,都慢慢的平静下来,纷纷坐了回去。
“诸位兄弟,莽撞不得,无论向前、向后我们都无法杀出去,硬拼只是白白送死而已。”贺然摇头道。
众将知道军师所言不差,皆扼腕叹息,苏明看贺然神态就知他已经有了主意,躬身问道:“该如何做大人尽管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贺然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平静道:“有白宫博断路,我们是不可能回去了,即便能杀回去赵醌也绝饶不了我们。”说到这里贺然顿了顿。
众将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盯着军师,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错过了军师下面的话。
“当今之计只有向前才能活命。”贺然接着道。
众将听到这里都露出诧异之色,军师刚刚明明说向前、向后都是死,此刻怎么又说要向前呢?
“大人是说攻打前方阻路的西屏人?”一个偏将忍不住问道。
贺然摇摇头,淡淡道:“我是说归降西屏人。”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在众将听来无疑就是一声霹雳,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继而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惊疑,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末将方才没有听清,大人可否再讲一遍?”一个偏将躬身问道。
“归降!”贺然这次提高了嗓门,干脆道。
所有人都变色了,他们万没想到自己尊敬的军师会讲出这样的话。
那个躬着身子的偏将慢慢直起身子,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贺然看了一会,然后再次躬身哽咽道:“末将誓死不降,请大人恕罪!”说着抽出肋下宝剑向颈中刎去。
他身边的人急忙拉住他夺下了剑,其余众人皆低头不语,但从神情上看皆有愤懑之意。
那个要自刎的偏将泣不成声道:“末将自共国公殉国后一直追随军师帐下,军师之命末将不敢不从,末将也绝无不敬之心,只是……只是若作了降将,小人死后如何去见共国公?如何对得起大王?…………”
这个偏将的哭诉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众将或手按剑柄或以袖拭泪,苏明也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两眼直直的盯着几案。
贺然并没有打断那偏将的哭诉,听到激昂处还不住的点头以示赞同,等那偏将哭的说不出话来时,才命人拉他坐下。
“兄弟确是一片忠心义胆。”贺然赞叹了一声,然后从肋下抽出自己宝剑轻轻的放在几案上,缓缓道:“若论该死,我贺然是第一个该死的。”
席群听到这里急忙把剑抢到手里,颤声道:“大人万万不可!”
贺然微微一笑,对那偏将道:“我说我该死可不是因为你所讲的那些原因,我是因用兵无方而该死。”
很多将领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大义当前军师怎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