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入纱帐,金色的灿光将帐内透得亮晃晃,让梅清音甜美清丽的睡颜无所遁形地呈现在萧钧带笑的眼底。
萧钧坚毅的下腭微微绷起,盯着她的深眸越来越浓,缓缓低下头,寻找她的唇。他无法説出心中的那份不真实,就怕下个瞬间音儿又会不见,唯有接触到她,才能消弭。在唇一碰触到她的时,梅清音就醒了,她满脸温柔,微红着脸,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张口承接他不安的冷唇,热烈给予他想要的温暖。萧钧失控地深吻住她,而后鼻息粗重地枕在她肩窝,与她颊贴颊依偎着。
“皇上,该早朝了吧!”梅清音又闭上眼,睡意仍有些朦胧。刚进入春日,她就觉着渴睡,春眠不觉晓,她染上了那份慵懒,书没看几行,就会倚在卧榻上睡着。
“是呀,刘公公好象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萧钧抚弄她滑腻的双肩,有些不情愿地説。
梅清音艰难地睁开双目,勉强撑起身,“那臣妾起身给你宽衣吧!”
看那小脸上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着架,萧钧轻笑着按住她的肩,“不要起身了,你再睡会吧,朕自已可以的。散了早朝,朕带你逛逛御花园,园子里现在花都开了,处处青绿,你最喜爱的。”
“好”咕唠了一句,她又沉沉睡着了。
允许自已再吻一下她酣睡的面容,萧钧起床上朝。新来的侍女金花相伴刘公公站在外首,萧钧出来,抬眼看她一身怪异的异族装束,眉头略皱了一下。
金花没有穿过汉族服饰,对于当今女子的长裙有些惊惧,她穿惯宽腿裤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一换上长裙,必摔倒,女官没有办法,因她是皇后亲点,对她衣着上不着要求。可问题不止這一点点,她还不识字,而且听不太懂京城的官话,幸好她终日伴在皇后身边,对别人算不上什么麻烦,只是与以前的梅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现在很多事,皇后都亲为,不敢指望她。
“不要惊动皇后,让她多睡一会。”萧钧慢语,怕她听不分清。音儿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他真有些不放心。
金花低下眼帘,无由地有些害怕皇上。
萧钧多看了她两眼,叹了口气,挺起腰身,出院上龙辇。
梅清音一直睡到快近午,才呵欠连天地起了床。身子懒懒的,脚步也有些沉重,宫女送上早膳,见是营养丰富的鸭网粥,她口中轻泛恶心,挥手让撤下。唤来太监搬把躺椅,放在回廊的廊下。
阳光和煦,宫中竹林边的野花迎风摇摆,早春的空气飘满了花草香气。沐浴在春日暖阳中,不由想起云南的山景,跟着也想起了那个英武的身影,不知他最近如何了,有没有走出心的迷境?怎么説,他是她永远的内疚啊!
金花不识字,随意从书厅中拿了本书递给她,顺便送上一碟江南刚刚进贡的梅子。一见到鲜红的梅子,梅清音连咽几口口水。捏了一颗放在嘴中,又酸又甜,煞是可口。這几日,胃口突然坏了,今日這梅子让她一下胃口大开,不禁多吃了几颗。
“娘娘,阿乐娘娘在门外请求接见。”守门的太监小跑着过来禀报。
阿乐娘娘?梅清音抬眼看看宫中一位年长的宫女。宫女低头转声説:“是年初皇上刚纳的妃子,杭州才女。”
梅清音猛然想起刘公公当初在书铺的那席话,是她呀,她心中轻漾着浅酸。”请进来吧,金花再搬张椅子过来。”
太监转身过去通报了。
她坐正了身子,压下倦意。一位凫凫婷婷的女子,风摆杨柳般的飘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上捧着一个锦盒。
“臣妃见过皇后娘娘。”阿乐作势要叩。
“不了,阿乐娘娘,请过来坐坐。春光這么好,我们就不要太在意宫礼,自由些吧!”
“谢皇后。”阿乐轻拎裙袂,拾阶上来,宫女把捧着的锦盒放在石几上。
“這是臣妃家乡的特产——湖州羊毫,听説皇后喜爱笔墨,臣妃不自量力,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皇后笑纳。”阿乐抬起媚目,娇笑着説。
“谢谢娘娘的厚意。”梅清音淡淡地一笑。她何曾喜欢笔墨,她爱的是书呀,這娘娘如此费心,有何用意呢?”听説娘娘是杭州才女,一定博学古今,真令人仰慕。”
“唉,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若不是皇上爱才,臣妃也不会背了失德的名学些吟诗赋颂。”阿乐故作谦虚。
梅清音轻笑,不以为意地説:“娘娘想太多了,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不必太勉强自已。事事太过迁就,会很累的。”
阿乐讶异地看着她,這皇后是不是有点少不更事。”娘娘到底是后宫之首,见识真是不同哦!”
這语调有些含讽带刺,梅清音一听就懂了。宫中女子多幽怨,整日无所事事,有些小情绪也难免,她不计较的,随和地笑笑。
“皇后,其实臣妃今日来,还有一事请皇后指点。”阿乐低下头,呐呐地低语。
“娘娘请讲吧!”
阿乐忽然抽泣了起来,“臣妃不知哪里做错了,皇上都好久没有理臣妃了,以前,臣妃与皇上夜夜吟诗作对,谈古论今,好不开心,可近日,皇上象换了个人,臣妃的宫他踏都不踏半步。皇后,你与皇上相伴多年,对皇上的习性一定非常了解,可否请你告诉臣妃?”
皇上何时爱上吟诗作对?這真是她入宫以来听説的最大的笑话了,她虽然是一派虚言,但也説明了皇上這些时日确冷落了别的妃嫔,説来,真是自已的错了。她一直安享着皇上的专爱,却疏忽了皇后的职责,她的夫不是她一人的夫呀!
“娘娘没有什么错,可能近日国事繁忙,皇上有些忙累,明日本宫让女官送上各宫的牌碟,提醒一下皇上不要只顾国事,也要兼顾娘娘们对他的关心。”
阿乐喜形于色,這皇后,真是太好对付了,“皇后,那臣妃就谢谢了。记得,皇上阅折后,总爱要臣妃伴着在御花园中走走,他説臣妃是他的一朵解语花,臣妃今日发现,皇后才真是一朵解语花,后宫中的一朵解语花。”
清清冷冷的心被這一句轻言俏语不禁击伤了,那感受叫妒忌,她再也做不了随意如风的梅清音,她对皇上不再无所求,而是要求很高很高啊,可這样的要求却説不出口。
“皇后,你怎么不説话?”阿乐看到她忽然沉默下来,有点摸不着底,不安地问。
“哦,本宫被這阳光暖得有些发困,意识有点半梦半醒。”
“那臣妃就不打扰皇后了,什么时候后宫举行一次联诗对诵,当当消遗,好吗?”
阿乐自信满满地説,她在诗歌会上彻彻底底打倒皇后,让皇上见识下真正的才女是谁。
“本宫会让女官准备的。”梅清音温和地説,可能是阳光太艳,她头晕得厉害,心也跟着慌乱,微微冲阿乐点下头,没有起身相送。
阿乐意犹未尽的扫视了一下中宫,清清幽幽的园子,象个书院,不象是金堆玉砌的宫殿,這皇后性子真够淡泊,没几日,皇上就该厌倦了。皇上传令后宫,任何人都不可提皇后失踪两年的事,今天她几次欲试探皇后二年间她遇到了什么事,话到嘴边,想起皇上冷漠的面容,又生生咽下去了,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问,初次她已告捷。
“小姐,你要进去睡吗?”金花还是不习惯叫她娘娘,看着她斜倚在椅中,双目微闭,她关心地问。這皇宫可真不好玩,到处都是规矩,不比燕将军的家中自由,还能时时看到燕将军,她都好几日没有看到将军了,真是想念啊!
梅清音缓缓抬起头,天,她又睡着了,抓住金花的手臂,“好吧,本宫上床再躺会,皇上来时喊醒本宫!”
“嗯!”
梅清音一站起来,眼前直冒金星,接着一黑,她两眼一翻,昏倒在金花的怀里。
“娘娘,你怎么啦?”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吓得跳起来,但梅清音仍两眼紧闭,怎样唤也唤不醒。
“来人呀,快去请御医!”
“发生什么事了?”早朝刚散,萧钧直奔中宫,刚抬脚进门,就看到了一团混乱,还有被团团围着的梅清音。
“音儿,你怎么了?”萧钧拂开众人,抱起梅清音,眼中燃起炽烈的怒火,瞪着院中一干人,“告诉朕,发生什么事了,朕早晨走时,她还好好的。”
“只阿乐娘娘来了会,走后,娘娘起身,就晕倒了。”一个胆大的宫女上前抖索着説。
“她来這干什么!”萧钧厉声喝道,心神俱裂,失去音儿的恐惧象潮水漫了上来。
所有人全被他脸上的狂暴神情给吓到了,没有人再敢回应。
御医夹着医箱,被小太监拉着跑得气喘吁吁走了进来。”御医,不要行礼,快看看朕的皇后怎么了。”萧钧竟然抱着她跑向御医,就站在院中。
御医惶恐地伸出两指,探了探皇后的脉胳,头上的汗如雨珠般大小,但一会,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开朗,眉眼里都是喜色。
萧钧紧张地看着他,“御医,皇后没什么不适吧!”
御医松开两指,匍匐跪倒在地,大声説:“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這皇宫要添小主人啦!”
所有的人一下全惊喜地跪了下来,齐声道贺。当今皇上是先皇最小的孩子,這就是説,自皇上出生到今,皇宫里没有一个小孩子,想着粉嫩的娃娃在沉寂的宫殿间奔跑嬉闹,那该是多么令人喜悦呀。
萧钧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有身孕了?她有孕了?无法言喻的喜悦和恐惧在瞬间同时淹没了他。
他闭上眼,更加用力的揽紧她,也益发警觉到她的柔弱和娇小。天,這么小的身子居然正孕育了他的孩子,可一想到娘亲为生育他难产而死,他脸色忽地就苍白了。
“皇上,你要有世子啦!”刘公公颤声説,他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侍候世子了,可皇上那什么表情,是不是吓到了。
萧多半不发一言,直直地抱起她,无视其他人的存在走了出去,直奔自已的寝宫。
刘公公理所当真地跟在后头,金花跺着脚,想跟却又不敢,哀怨地瞪着皇上的背影。
梅清音只一会就睁开了眼睛,瞪着眼熟的床饰,发生了什么事?
“音儿,醒了!”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响起。
“皇上,散朝啦,我怎么跑到你寝宫了。”她还有些弱,声音细细的。
他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唇边,“是我偷过来的。”他腾手从案旁端过一碗清汤,是御厨刚刚送过来的,里面放了几味名贵中药和着一些营养的菜式细火炖的。”音儿,我们来喝点汤。”
“我没什么胃口。”她苦着小脸,心中又开始恶心了。
“這个不会,你看,我吃给你看。”他轻哄着抿了一口,凑近她的唇,她自然地张开,脸红红地咽下去,咦,好象是没什么怪味呀。
就這样他一口,她一口,一碗汤很快见底。她脸上有了些热气,红润些了。
“原来你喜欢這样吃法呀!”搁下碗,吻去她嘴角的汤汁,他含笑説。
她害羞地蒙上被,不让他看她的羞窘。
他拉开她的被,手放在她小腹上,眼神有点忧郁。”音儿,你知道你为何晕倒吗?”
她摇头。
“音儿,你有身孕了。”
梅清音先是一愣,尔后两颊绯红,“真的吗?钧?”
他叹息着点头。
她一跃坐了起来,扑到他怀中,“我好高兴,怪不得這些日我身子累得很,原来是這样是這样呀。以后,钧的亲人就多一个了,真好!”她突然闭上口,离开他的怀抱,“你不高兴吗,钧?”
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望进她的眼,用手抚着她脸上每一条线条,“傻话,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等這一天都很久了,只是音儿,你不觉着你太娇弱了吗,怀一个孩子很辛苦的,我娘亲……”他有些説不下去了。
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眼中盈满感动和心折,“钧,你看我娘亲身子也弱弱的,不是一样生下我吗?女人都很强的,怀孩子又不是生病,我可以的,一定会给你生下棒棒的世子,再説,为钧受一点苦,是我的荣幸。”她螓首埋入他怀中,“以后,我要忙了,要准备小衣服,还要看育儿的书,还要准备育儿室。”
听她這么説,他先前的恐慌减轻了一点。”那些让别人去操心吧,宫中闲人多的是,你应该多关心关心我。”
梅清音一怔,坐正了,眼神躲闪着,“皇上,你是不是应该到其他妃嫔宫中坐坐。”
“有哪家妻子怀孕了,夫君还在外面拈花惹草,那会被人咄骂的。”他讲得理直气壮。
唉,那哪里野花野草呀,也是他的妃嫔啊,害她心眼小小的还要装大度。”皇上,去坐坐吧,臣妾有了身孕,有时会不方便,你到别的娘娘宫中去吧!”
“你当朕是什么?”他有点生气了,“朕是那种好色之人吗?夜夜要左拥右抱?”
她委屈地低下头,“可是,可是我是皇后呀!”
“皇后怎么啦?”他抱紧她,让她看着他的眼,“朕已让女官在起草个折子了,后宫中的妃嫔,愿意嫁人的,朕赐嫁资,愿意回家的,朕给路费,愿意呆在宫中到老的,朕养着,什么都好説,唯独不能要朕的心。音儿呀!朕根本无法忍受碰其他女人,朕有你就够了,宠着爱着,以后还有孩子,朕还要帮着教育,朕还怕忙不过来呢。”
“钧,”她主动地吻上他的唇,“其实我也不愿别的女人碰你,我是撑着這样説,心里酸得很。”她娇声表白着。
望着那张嫣红娇媚的脸庞,全身一下紧绷着,他不再开口了,轻轻拉下她,另一只手拉上帐幔,刚刚他在担心什么的,他忘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帐幔内,轻喘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