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本来挺好的气氛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长孙无忌也有点儿尴尬。父子之间本来就话少,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亲近的机会,又让自己给搞成这个样子了。
“冲儿啊,为父今年已经老了。就算是如今身子骨儿还硬朗,可是还能撑几年?倘若有一天,为父去了。这偌大的长孙家,该何去何从啊?”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他的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长孙冲有点儿迟疑...吱吱呜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他自己,他还是清楚的。实在是没有自己的父亲一般的能力,别说是延续辉煌了,就是保住家业恐怕也是极为困难的。
“当年陪着先帝打天下的人剩下的不多啦,杜如晦怎么样?房玄龄又怎么样?天下传言,房谋杜断。杜如晦英年早逝,其家族败落。可是房玄龄呢?执掌政事堂,出任宰相近三十年啊。可是呢?尸骨未寒,家道中落,儿孙不孝啊。为父我也这把年纪了,不想等我哪天走了,长孙家业跟房家似的,败落如厮。”满是沧桑,带着点滴的无奈。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这么多虎父在前,也这么多犬子在后啊。
长孙冲涕泪交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在那里啜泣。
“你不是想知道为父为什么非得支持当今皇后而不选择同是关陇一系的武昭仪吗?把眼泪擦干,听着我说。”
长孙冲迅速用官袍擦干了泪水,用通红的眼圈盯着长孙无忌,抱拳拱手“请父亲指教。”
“自从受命于先帝,我可以说是昼夜不敢有丝毫懈怠。兢兢业业的辅助陛下处理天下大事。可是...伴随着我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你姑母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掌权者必然要用自己的亲信,这一点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这些儿子还是知道的。”
“唉!没办法,我必须要在朝中布置我的势力,所带来的就是所谓的关陇一系的崛起。如今朝中,遍布着关陇贵族的势力。同时,压倒性的山东士族迅速退出朝堂。仅有那么寥寥的几个人还在朝中任职。七家五姓...都不再朝中被过多的提起了。”
长孙冲还不是很明白,皱着眉头问道:“那样不好吗?如此才能令行禁止,保证效率啊。”
“可是,朝臣做大,当今圣上该如何想?你不知道吗?”当长孙无忌轻飘飘的甩出这么句话的时候,长孙冲整个人都傻了。嘴微微张开,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圣上猜忌您了?父亲?”声音极度压缩,要不是长孙无忌还没有得老人症,还足够的耳聪目明,还真是听不清他说话。
“这谨小慎微的性格可能还真是不遗传我,说不定是遗传你姑母了。当年观音婢就是这么个性子,多少年都改不了。我这不是就这么一说嘛,如今圣上自然是没有疑心我,可是关陇一系的发展确实是实时,这是避不开的。”轻轻的白了他一眼。
“可是,这...这该如何是好?”
“啊...”伸了个懒腰,略带着一丝无奈:“我也没有办法。表面上我是关陇一系的代言人,或者说是关陇一系的掌门人。但是我就像是一个车夫,驾驭着这么一辆庞大的马车。其实我只不过是操纵着他的前进的方向而已。他向前的趋势是改变不了的,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我驾驭着它了,而是它在推着我向前,向前,在继续向前。”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是看到了他所说出的那个情景。
长孙冲不懂,眼神之中满是迷茫。他没有到那个境界,没到长孙无忌那个层次,理解不了这种事情。
“我还在,没关系。圣上应该不会猜忌我,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股庞大的势力会烧死你,烧死长孙家,烧的你们灰飞烟灭。”带着一点点的恐吓,更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为父说了这么多?你懂了吗?”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赶紧说道:“不懂。”
“唉!倘若如今的皇后再出自关陇一系,太子又是关陇扶持的,那将来这架马车会继续向前疯狂的飞驰。那终有一天,会自取灭亡的。”
“这...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退下吧退下吧。把点心收了吧。为父累了,想要休息了,今天也不想理事了。”
“是,儿子告退。那父亲早点儿休息。”站起来施了一礼,招呼仆人把所有的点心收了,父子二人就分别从书房出去了。
长孙冲脚步匆匆的朝着后院儿走去,但是长孙无忌的步伐却是越来越沉重。
夜,很寂静。看着天上的月亮,长孙无忌露出了一丝笑容,当年的月亮也是这样圆吧?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吧,当年带着观音婢的时候似乎每天的月亮都这么圆。
最近的日子似乎每天都过的这么忙碌,忙碌到我都快忘了你们了。慢慢的走在自己府中的院子里,身后只跟着一个悄无声息的老仆,长孙无忌沉醉在这夜色中。
坐在自己小湖边,看着即将复苏的大地,他露出了一丝笑容:“观音婢,先帝已经去了那边这么多年了,你过的应该没那么寂寞了吧?如今家中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事儿。稚奴做皇帝做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比当年的承乾预料中的还要好。似乎继承了先帝的英明了,永徽这个年号也好,如今天下都在传颂着他的英明,说这是个不逊于贞观的盛世呢!啊,知道你担心子嗣。太子啊,虽然性格没有那么强硬。但是似乎有些稚奴当年的风范,足够仁厚。其他的也得了几个儿子了,家中一切都好,你放心吧。知道你是个好操心的命......”
说着说着他那本来就微弱的,极小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在夜里了。微风吹拂在这初春的夜里,也划过了他的脸庞,似乎有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流出。不过夜色太浓了,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看到这滴浑浊的泪。
“老爷,时候不早了,该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