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宗和李义府的心是放下来了,可是长孙无忌立刻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事情要坏。
他在宫中有眼线,同样知道作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公主的死已经公布天下了,而且是以亲王葬礼下葬的,这百官都清楚的很,但是他们不知道蓬莱殿的一幕。不过,长孙无忌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想知道的事情即便是皇宫大内也同样藏不住。
知道是知道,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治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按照常理,李治不是应该大大斥责一番,然后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离开。用实际行动告诉百官不要没事儿盯着皇宫大内吗?可是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如此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不是摆明了要告诉天下人此事就是皇后所为?不是摆明了就是要告诉天下人这皇宫之中,堂堂的一国国母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昭仪生下的公主?
那些大唐皇家的威仪在哪里?这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正当长孙无忌这般想着的时候,底下的百官已经炸了。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互相之间衣服的摩擦声音,笏板的声音已经够乱的了。几乎每个人都调整了坐姿,想要仔仔细细的听皇帝接下来的这段话。
“此事如今尚不清楚,仍旧在调查之中,在调查之中。”李治又故作姿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显然许敬宗明白了,皇上这是不好意思了,戏毕竟要演全,他不再三逼问弄得皇帝下不来台,皇上怎么好直接说出来皇后的行为呢!
“陛下,我等乃是外臣不知宫中之事,但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臣还是听的真真切切。还请陛下亲口问问万年县和长安县,这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是怎么议论的把。”
李治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到:“既然许爱卿说了,那长安县,万年县你们两个出来说说这百姓们都是如何议论的?”
随着李治的声音,两个人从朝班之中缓缓的走了出来。官职都不高,一个年纪尚轻,一个垂垂老矣。就是如今的长安县,和万年县县令。
如今的长安太大了,就分了两个县。东长安,西万年。合起来取长安万年的意味。虽然名字取得好,寓意也非常不错,但是实际上这两个县令可以说的上是天底下最难干的几个官之一了。
后世流传着这么一句老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如今的这两个万年县令和长安县令就是恶贯满盈之人啊,这是在京城做县令啊。要知道这里可是整个大唐王朝的都城啊,所有的办公机构都在这里。他们两个不过是小小的五品官儿,在场的几乎随便儿拎出一个都比他们两个官儿大。他们能管了谁?谁都管不了。
这还只是官吏,就不说了。这满长安城,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世家豪门多不胜数。而这世家子弟往往又最容易招惹事端,一旦出了事儿就是长安县或者是万年县的责任。若是让普通人来干,恐怕用不了三天就得滚下去了。
好在如今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善茬儿,也都不是什么无根之萍。两个人一个是京城韦氏旁系的人,一个是当世豪门崔家的人。纵使有人看他们两个不太顺眼,可是也不得不顾及他们身后的家族。
韦氏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韦家在长安这个地方盘桓了数百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在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了。即便是七家五姓,或者是长孙无忌也不愿意在长安非得和他们硬着来。
“万年县先说,说说这街头巷尾的百姓都说什么了?让朕也听听。”李治先问了韦氏的那个老者。
“额…老臣垂垂老矣,老眼昏花,每天除了必有得公务以外实在是没有精力探听百姓们的流言碎语,请陛下恕罪。”万年县令头发都已经白了,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显得苍老至极。
听了他的这一番回答,长孙无忌暗自点了点头。果然这人年纪大了就是会说话,即便官儿做的不够大,可是却也足够精明了。但是李治的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流言就是他散布出去的,百姓们咋说的他,心里清楚的很。但是百官不清楚,在这朝堂上问就是让他们都听听。然而这个万年县这是撞在枪口上了,李治眼中狠励之色一闪。
“既然爱卿年纪大了不能处理公务,那就告老吧。”李治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万年县似乎并没感到有什么忧伤,轻轻的举起手中的笏板磕了三个响头:“谢陛下隆恩。”
然后抬起头来,缓缓的退了下去。
退下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旁边儿人的眼中露出的同情之色。但是他不悲伤,到了他这个年纪能活多少天都不知道了,还哪有那个闲工夫天天处理公务啊。无非是韦家需要他,需要这个万年县令的职位而已,他才这苟延残喘的在朝堂上待着。如今正好借着这个契机,退下来了。
而且皇帝仁善,最后也是用的告老这个词。这就意味着即便是退下来了,将来他还是可以享受五品官的待遇。而且凭着自己兢兢业业为了家族干了一辈子,最后也没出什么大问题,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再升一级。到了这个岁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而且做了一辈子官儿,他的眼睛早就练出来了。凭着今天这诡异的状况,他清楚的很,这安静了好多年的朝堂必然会在不久之后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丢官罢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丢了脑袋,想告老都告不成,还同情我?还是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各位同僚们。但是这些话老县令没说,他缓缓的退了下去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到这老县令就因为一句话没答出来就被免了官,在场的众人心里就更是胆战心惊了。生怕不知道因为什么牵连了自己,一个个都看着孤单的跪在大殿上的长安县令,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