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侄儿又忍不住唠叨了两句,最后雪娘实在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那就不耽误婶娘了。”侄儿也不是一点眼色都不会看的人,目的达到,自然就让开了。
雪娘领着杜鹃,匆匆出了门,到了僻静之地,雪娘这才道:“这位姑娘,我就送您到这里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么?”
“没有了,谢谢你。”杜鹃冲着雪娘深深鞠了一躬。
“诶呀,姑娘,我当不起你这样的大礼。”雪娘慌忙侧身避开了。
“你是我的恩人,自然当得起。”杜鹃真诚的感谢雪娘。“
“我也是为了报答定王妃,要谢就谢定王妃吧。“雪娘还是不敢接受杜鹃的谢意,她虽赎身嫁人了,但是还是把自己当成定王府的下人,不敢跟王妃的朋友平起平坐。
“请雪娘替我转达我的谢意,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她的。”杜鹃自然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定王妃在帮忙,她也是走投无路,不然不会向定王妃求助的,在她人生中,几次遇险,都是凭借直觉躲过的。
她直觉,定王妃会帮她,这一次她又赌对了,相信这一关她也能顺利度过。
“王妃让你,脱险之后,若是有机会,就在对面山坡最高的那棵树上挂一根红布条,表示一下平安。”雪娘又一次叮嘱杜鹃,随后递过一个锦囊,道,“这里有一些碎银子,你可以拿着路上用,祝你平安。”
杜鹃没有推辞,受了王府那么多大恩,一点点银子在推辞,反而显得矫情。
再次表示了感谢之后,杜鹃一个人走了。
雪娘目送她走远,这才回去,在城门附近逗留了许久,算算时间那侄儿也该换班了,为了防止他在问长问短,直到等那侄儿换班了,她这才回去。
之后给定王妃送了一点亲手做的干果之类的,做为一切顺利的暗号。
雪娘本来以为一切顺利,但是后来才知道,一点不经意的小细节就会破坏全盘大局。
那日不过是随口敷衍的那个叫三儿的侄儿,但三儿却当了真,整日的来纠缠,海棠早已言明,并不想要嫁人。
就算是嫁人,雪娘也知道,三儿一个守城门的小兵卒,人家怎么会将他放在心上,且不说海棠见惯了各种名门公子,风流才子,就是海棠如今在茶庄当差,收入也比三儿多好多,人长得也漂亮,怎么会看上三儿呢?
她那天敷衍了三儿之后,倒也没有完全把这事抛在脑后,而是又去找海棠试探了一下,海棠目前阶段一门心思在工作上,还想着若是权四太太的茶庄真的开不下去,就自己开店,经过了这件事,几个人的关系增进了不少,海棠有些事也不瞒着她了。
原来那日海棠来有些欲言又止,为的就是这事,不过不好意思提罢了。
雪娘在得知了海棠的心思之后,也帮着留心起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让海棠开小茶庄的,在问问别人。
三儿被拒绝之后,很是沮丧,那日又被一般兄弟打趣了一番,禁不住就说了出来。
几个人一起不平,传来传去的,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就传到了朱应的耳朵里。
原本下层兵卒的趣事,茶余饭后的笑谈,但朱应确是听出了蹊跷。
立即找来当日的守城的兵卒详细询问当日的情形,那守城的兵卒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朱应不禁皱紧眉头,要照这个兵卒如此说法,那日跟着那个叫雪娘的出城的,就不是哪个叫三儿的兵卒认识的姑娘,而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但由于领路的雪娘是三儿的婶娘,所以他们也没有过多盘问。
那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当然出城的是什么人。
朱应直觉这事不简单,再细问,这雪娘也不是经常出城,就那几天频繁了些,说是要再城郊的小市场收些干活。
但两个年轻女子出城,没有一个男人跟着,她们就不担心?
雪娘家又不是没人?再往深一点想,若是有人利用这样的机会,蒙混过关,倒是能掩人耳目。
守城的兵卒炼就去伪存真的本事,若是歹人乔装改扮,他们定然能看得出。
但若是没有乔装,只是利用熟人的心理就很容易蒙混过关,根据三儿说,他婶娘一家都是规矩人家,不可能认识什么歹人。
但是越是不可能的,就越有可能,联想到若是有年轻女子需要蒙混过关,那么该会是谁呢?最近也没有什么年轻女子被通缉,真要说需要这个方式出城的,就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朱应又细问了三儿,那个雪娘一家的关系网,再找雪娘的丈夫来询问。
两相对照,发现了不少一点,雪娘的丈夫知道雪娘倒是认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因为雪娘之前在定王府做事,定王府出来的丫鬟为了相互有个照应,经常来往,彼此当成姐妹。
但若说亲近到一起去收山货之类的,没有几个,雪娘的丈夫根本就不知道那日形容的那个姑娘。
但那个海棠倒是认识的,来过店里几次,听说也是定王府出来的丫鬟。
早先听到海棠的名字,朱应并未留心,海棠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民间女子多数喜欢以话为名,这叫海棠的女子多了去了但一听到定王府出来的,心中不由一动,上次那个跟邵将军夫人是旧识的歌女不也叫海棠,也是从定王府出来的。
相信定王府不会有很多个海棠的,事情还如此凑巧。
朱应若是先前只是有点怀疑,觉得这两个女子的行为有几分鬼祟,那么听得海棠的名字,再前后联系起来,就有了几分的把握。
再听当然守门的兵卒形容女子样貌,跟邵将军夫人又是有几分相似。
想来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但现在最难办的就是,要如何追查下去?人已经出城,一出城就又如大海捞针,难以寻找,这个雪娘背后有定王府,也不好追查。
上次询问海棠下落的时候,定王府诸多推诿,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朱应觉得事情非常的不简单。
但如今最大的困难还是定王府不是一般的人家,不是他可以随意询问的,人已经出城,凭借几个兵卒的话语,根本就不能证明什么,那些人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若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这件事就过去了,邵将军夫人之事已经有些渐渐淡化,上头也不在逼着找人,这也不算是他的责任,他大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事情就那么过去,燕城每日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案子,破那个不是破,何苦盯着这一个?
理智告诉朱应,他实在不应该再继续追查下去,但朱应实在是觉得这个案子窝囊,这些权贵最近让他受了不少气,他有种想要继续追查下去的冲动。
无论如何,还是要去问问的,想到张捕头的妻子也是定王府出来的丫鬟,就先询问了张捕头,最近家里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张捕头这个人没什么城府,朱应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当然,他们家人口简单,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问到六儿常来往的那些姐妹,倒也有雪娘,不过却没有一个叫海棠的女子,雪娘跟六儿也是后来才熟悉的,之前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定王府几百下人,不可能全部都认识,可能是通过其中一个姐妹认识的。
这也是常事,或者这个海棠是新放出来的,他们并不认识也说不定。
张捕头不了解情况,他一个大男人的,也不好整日打听家里妻子的那些姐妹,横竖大家只是偶尔串串门,聊聊天。
朱应最后又传了海棠来。
打算来个突然袭击,追问海棠当日之事。
但这个海棠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得,对答如流,也没有多大的破绽,说是她现在做事的茶庄生意不太好,她一个女人,又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自然得替自己多着想一番,所以就跟着雪娘到处走走看看,看看能不能也开个小店,做点小买卖,至于那个姐妹,也不过是定王府出来的姐妹,不是亲的。
海棠是个歌女,这件事她不瞒着朱应,但她说,歌女的身份说出去,也许外人会看不起,所以对外是不在意说的,那个跟她一样无亲无故的歌女,就说是亲姐妹。
朱应在追根究底,询问当然跟雪娘出城的究竟是哪个姐妹。
海棠又将那女子的名字说了出来,让朱应有必要刻意在传那个姐妹来询问。
朱应并不那么蠢,既然对方早有准备,那么再询问也没有用,只会是打草惊蛇,随便找一个相似的女子来认下当日之事不是难事,这些人做事滴水不漏,一定早先对好口供了。
有定王府做靠山,官府就算明知有蹊跷,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敢对她们严刑逼供,这样简单的询问,问不出什么来。
朱应也没太指望能从海棠嘴里问出什么,他要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自己确信的答案,之后再另行查找。
相对于之前毫无方向的查找,现在他至少知道了,此事跟定王府有关,而邵将军夫人已经出城,至于去了哪里,一时也查不出来。
而那日就雪娘和邵将军夫人两人,并无孩童,一个母亲若不是情况紧急或者逼不得已,是不会将跟孩子分离的,根据当日的情况,很有可能邵将军夫人是被逼离开的,也许定王府的人用孩子要挟邵将军夫人呢?
他之前想过很多种歹人挟持邵将军夫人出城的法子,前些日子搜查也紧,但万万没有想到,会这样出城,利用普通的百姓,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城,毫不掩饰。
若是伪装成老妇之类的,也许守城的人还能编出蹊跷,现在这样看似冒险,其实安全得多了。
之前就有传闻,说是定王跟邵将军政见不和,多有冲突,定王赴边关之后,圣上又派了邵将军前往,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提防着定王在边关做什么。
邵将军跟夫人鹣鲽情深,朝中无人不知,不过就算夫妻感情不怎么好,一双孩子也是可以要挟的了。
普通案子,朱应可以咬咬牙,昧着良心就那么过去,但这个案子牵涉的是手握重兵的将军,若是有什么,就会危害到国家的安定,闹不好,就要起战乱。
朱应觉得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一定要追查到底。
定王府内。
苏宜晴在听了海棠的话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想要做一件好事也真不容易,明明这件事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她就是想要帮助杜鹃一把,虽说也有自己的私心,怕杜鹃真的被抓了,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给她造成困扰。
但她到底没有害人之心,怎么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却还是被人看出了蹊跷呢?朱应这人她虽没有见过,但也算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很聪明,心也细,就是有些圆滑,有些案子,他也就是能过去就过去,但有些却非要追查到底的。
就如上次苏宜荣手下那件事,千方百计的给自己送信,见自己不回应,干脆直接找了连御风。
如今杜鹃之事又让他盯上,只怕后续还有得烦。
杜鹃已经走了,算是没有对证,就算朱应看出了什么,雪娘和海棠那般已经对好话,不会有什么把柄可抓,怕就怕这朱应又如上次一般,直接查不出线索,她有心隐瞒,这人就会找上连御风又或者别的谁,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么定王府的这几日短暂的平静又会被打破。
尤其最近,她跟连御风的关系,真可以说是陷入僵局,既做不到和睦,又不会大吵,就那么僵持着,听说夫妻关系这样僵持比大吵还要糟糕,能吵得起来就能解决,可要真连吵都吵不起来,就表示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的法子。
若是此时,再有什么事情,将这个僵局击破,那么后果就有些不堪设想了,尤其是杜鹃之事可能牵涉朝堂之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