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老爷如今最讨厌的就是蒋氏这幅装模作样的委屈样,便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跟你娘家人做的那些事,实话告诉你,事情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想办法摆平,别怪我不讲夫妻情面,都说妻贤夫不遭横祸,有你这般不贤良的妻子,连小小后院都管不了,就别怪我找人回来帮你管。”
蒋氏大惊,苏二老爷这是威胁要抬二房么?还有自己娘家的事,难道自己和娘家人合伙放印子钱的事他也知道了?这可怎么得了?
夫妻多年,蒋氏也知道苏二老爷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一旦自己没有照他说的去做,他真的会抬一个贵妾回来管事,对外则称她病了,她娘家不会帮她出头得罪远平伯府,虽有宠妾面前这个罪名,但是民不告官不究,谁又吃饱了撑着管这档子闲事呢?他对她不满已久,因为他断定是她无能触及了他的利益,导致了许多影响他仕途名声的事。
不得已之下,蒋氏只好咬牙应承下来。
苏宜晴收到蒋氏送来的两万两银票,淡淡一笑,随手抽出其中两张,送给旁边的李嬷嬷,道:“嬷嬷辛苦了,这点小意思,你拿去喝茶吧,千万别推迟,否则就是嫌少。”
“哟,九小姐,您这样说……诶,奴婢就厚着脸皮收下了,稍后请几个老姐姐喝茶,就说是九小姐的恩典。”李嬷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两千两银子啊,这对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位小姐出手真大方,她也没做什么事,轻轻松松就得了这样一笔银子,真是好啊!
说起来,李嬷嬷真佩服这位九小姐,胆子大也敢想,那日吓唬完蒋氏,不见蒋氏送银子来,九小姐便将她召到一边,给她讲了这个法子,并说事成之后不会亏待她。
这个九小姐说的法子很简单,她在宫内必定认识不少人,随便找个能出门的小太监,在苏二老爷下朝的时候等着,吓唬几句,让苏二老爷给她送银子。
乍听这话的时候,李嬷嬷显示吓了一跳,这是敲诈啊,还是敲诈自己的亲伯父,她要帮忙,传出去可怎么了得,转念细想,这可真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
这事乍听可怕,但细想却没什么风险,不就是找个小太监说几句话么?这苏二老爷就算不肯给银子,难道还敢去找皇后娘娘对质或者把事情传出去不成?就算对质,宫里那么多太监,还能一个个找出来辨认不成?真闹出来,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这个九小姐如此胆大妄为,她说句好听点,是宫里派来教小姐规矩的嬷嬷,说句难听点,就是个奴婢,不答应说不准这九小姐下一个对付的就是她了。
李嬷嬷只能答应下来,没几天,这银子果然就到手了,还真是轻松啊,看这位小姐的心计和胆量,的确是个人物。
李嬷嬷敢断定,无论嫁给谁,这位九小姐过得不会很差,有心计有胆色也够狠的人通常能成为内宅赢家,
蒋氏被狠狠教训了一番,另外她给苏宜晴这样一大笔添妆钱的事也瞒不过人,伯府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猜到跟苏宜晴有关,相关人等如曲氏就装作不知有这回事,想也知道蒋氏必然不是心甘情愿,肯定有所图谋,她这个做大伯母的不能也跟着出一样的银子,干脆就装作不知吧。
这日,吃完午饭,苏宜晴正想要眯一会,芯儿进来了,找了个借口把另一个小丫鬟打发出去,之后凑道苏宜晴跟前,小声道:“小姐,周太夫人那边传过话来,让奴婢找机会过去一趟。”
苏宜晴眼皮都未抬,淡淡道:“那你就过去呗,这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不被管事发现你偷溜出去,若是被发现,别指望我替你说半句话。”
“可是,小姐……”芯儿支支吾吾道,“奴婢去了之后,该跟太夫人说什么呢?”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苏宜晴照样轻飘飘说道。
不是她无情,不顾往日情分,只是想起明哥儿,好好一个就那样傻了,她不知道芯儿是否会愧疚,可想起之前,这丫头整日咬牙切齿的诅咒幕后主使之人,表现得那样义愤填膺,却原来她也是其中的参与者,她就觉得很是愤恨,想来这丫头无时无刻不在同她作戏,没有一句是真的,亏她还为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真是太不值得了。
“小姐,您的事奴婢一点都没有跟太夫人说,请相信奴婢。”芯儿一脸的焦急。
“有些事不用说得太直接的。”苏宜晴淡淡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接下来我要嫁入的可能是龙潭虎穴,希望你能有之前的幸运。”
“小姐……”芯儿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满脸无奈的退下了。
苏宜晴小睡了一下,醒来不久,许氏就带着几个绣娘捧着托盘来了。
说是拿绣好的嫁衣给她试穿。
苏宜晴满脸木然的任由绣娘们摆布,嫁衣很精致,穿上身之后许氏看着她,忍不住眼眶又红了起来,她可怜的女儿,都说穿嫁衣是女儿最美的时候。
可现在这样美丽的嫁衣穿在自己女儿身上却像是枷锁,眼看着要把花朵一样的女儿给压垮,这样一想,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母亲,这嫁衣很合身。”苏宜晴不忍许氏难过,婚期就定在下月十五,成亲之后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寻常女儿出嫁之后尚且不能频繁回娘家,更何况她嫁过去之后过不了多久,就要随着那小王爷一起回到大周,到另一个陌生的地界重新生活,卷入另一场争斗,这辈子很可能都不会再难见到许氏一面,何必在让一个母亲伤心呢。
“是,是很合身,很漂亮。”许氏仔细端详着女儿,好好的打量着这嫁衣,末了却发现,腰身似乎有些松,这绣娘都是非常有经验的,断不会量错尺码,想必是女儿这几日又瘦了不少,这一想,她眼泪实在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苏宜晴搜肠挂肚在,用尽语言安慰,都不能让许氏平息下来。
最后还是一旁的周嬷嬷道:“夫人,还是让小姐歇一歇吧,我看着嫁衣前襟上这朵花似乎有两针不太整齐,您看看?”
许氏跟前的刘妈妈也劝道:“是啊,好像不太好,夫人,咱跟绣娘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改?”
刘妈妈一边说,一边给许氏使了一个眼色,许氏这才反应过来,不该在女儿面前这样哭泣,平添女儿的伤心,还让女儿安慰她,这样一想好歹止住了眼泪,命丫鬟好好照顾苏宜晴,自己便领着绣娘出去,商量一下嫁衣怎么改了。
苏宜晴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多年她对许氏也是有母女之情的,只是如今她真的很茫然,经过了周太夫人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她对周太夫人也有很深的感情,还有敬佩与崇拜,可是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爆出来,完全就推翻了她之前的认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
也许远嫁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远离这一切,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没有了这些直系血亲,她的内疚感不会那么重,说起来也是她做得不够好。
苏宜晴正想得入神,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三老爷来了。”
紧接着,周嬷嬷道:“小姐,三老爷来了,要见您,丫鬟正在外边奉茶,老奴付您出去吧。”
苏三老爷,苏宜晴恍了一下神,他怎么来了。
对于这个父亲,苏宜晴一向是很陌生的,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几次,父女两没有单独见过面,听说不仅对他,就连对苏瑾旭这个儿子,苏三老爷也是很少关心的。
他所有的时间大部分给了后院那群姨娘,还有极少部分给了一起风花雪月的狐朋狗友,连翰林院的职位也不过是挂个名,根本不去的。
现在听说他来了,苏宜晴一下子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苏三老爷的目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点担心说错什么。
苏三老爷就在外间,不由得她想太久,她只得理了一下衣裙,便跟着周嬷嬷走了出去。
外间,苏三老爷一见苏宜晴来,神色很是局促。
苏宜晴很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给苏三老爷见了礼。
一般来说,女儿见到父母都是要行礼的,不过居家过日子,哪能那么严苛,大多数都是在人多的时候应付一下,人少的时候都是不必的。
现在在苏宜晴屋里,周围就几个丫鬟婆子,不用行这样严谨的礼仪,这样一行礼,苏三老爷真更觉得局促了,慌慌张张说了两句该说的,让苏宜晴也在一旁坐下之后,一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情急之下,他只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却因为太急,一下子就被呛着了,咳了几声之后,他自觉在女儿面前失态,就更加尴尬了,脸涨得红红的,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被呛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