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鬼王终于不说话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般问题,为何六道之中,在人界的人道与畜道亦敌亦友,在冥界的饿鬼道与地狱道是互为唇齿相依,而只有在天界的天神道和修罗道,却如同冤家对头?
“三界六道之中,没有任何一道可以成为完全的主宰,即便是天神道也是如此。人界的人道与畜道互相依存,又互相攻击,是为了三界本源的生生不息。饿鬼道与地狱道是互为唇齿,是因为冥界本就是一个整体,无论饿鬼道众生,还是地狱道众生,都是六道轮回的根基。而修罗道的职责,却就是和天神道为敌,原因就是要成为天神道的掣肘之力量,是维护三界六道平衡的最终一个环节。”
烛龙淡然的说出了这番话,就像说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却如同在场中丢出了一颗炸弹,所有人都集体露出了惊呆的表情。
在这六道轮回之前,几乎聚齐了六道中的所有人,烛龙所说的六道论,简直是这许多人闻所未闻的,如他所言,这六道中所发生的一切,无论杀伐,灾荒,战乱,岂不都暗合天道?
修罗道存在的意义和职责,原来却是为了掣肘天神道,不让天神道独大,以免影响三界六道的平衡。
“一派胡言!”
黑面鬼王望空怒喝:“这世界的混沌本源,是没有三界六道的,一切的规则都是后来制定,凭什么修罗道就要成为天神道的附庸,万万年来都要受到压制?这狗屁的规则,我们就是要打破,重新建立世界的秩序!”
“重新建立,重新建立!”无数修罗族战士随之狂吼,声震长空,如一波波惊涛翻翻滚滚,远远传了出去。
冥界大军也随即传来回应,无数恶灵怒啸,阴风骤起,黑雾重又渐渐聚合,重重低垂,笼罩在这冥界上空,六道轮回的彩光在这时都似乎变得黯淡起来。
“烛龙大神,与这等恶煞修罗不必多说了吧,既然他们胆敢破开六道轮回,冲出修罗道的禁锢,那就已经触犯了天道,也破坏了三界六道的规则,其罪当诛!”
冥界大军中那位黑袍王者沉声呼喝,烛龙缓缓转身,淡然道:“轮转王,这六道轮回本是由你负责,但修罗族若与冥界大军当真在此地开战,你能击退修罗大军的同时,又护得六道轮回的周全么?”
那轮转王微滞,躬身道:“请烛龙大神教我。”
他虽然是冥界十王之一,但烛龙乃是上古大神,地位超然,莫说是他,便是地藏王菩萨亲自到此,也须尊称一声烛龙大神。
烛龙却望向黑面鬼王,道:“你身处冥界半步多,化名黑面鬼王,处心积虑数千年终于打通冥界通道,引这许多修罗族来犯,可却不知你此番所为,冥河教主可曾知晓?”
此言一出,无数修罗族战士尽皆无言,登时一片死寂,黑面鬼王哼声道:“冥河教主早已潜心静修,不问修罗族之事,何须他知晓……”
烛龙又道:“那你可知,为何修罗族和冥界之间,会有这一条秘密通道,却须打破六道轮回方可?”
黑面鬼王不说话了,他虽是上古修罗王,只知道在这六道轮回中有一条秘密通道,却不知为何。
“自天地鸿蒙开辟以来,便在这六道轮回附近,有地狱黄泉,其中又有幽冥血海。在幽冥血海中,天生孕育了一个胎盘,后成为冥河教主,有大神通,演阿修罗一族。阿修罗一族起初靠着吞噬六道轮回的生灵魂魄,增强自身实力。因有悖天道,且巫族势大,阿修罗一族不出血海,潜心静修。后六道成形,冥河教主阿修罗一族从此隐遁与修罗道,归于天界。”
“阿修罗一族实力强大,后又生出数名大魔王,数名修罗王,屡屡与天神争斗,但冥河教主知道此为天道,且自己源于地狱黄泉,幽冥血海,为防有朝一日天道有变,便以绝大神通开辟了修罗道与六道轮回之间的逆行通道,每一个千年六道轮回都会出现一次动荡,以此来提醒狂傲的天神们,阿修罗一族虽然隐遁,受天道规则约束,但仍然随时都有着破开六道的可能,也有杀入六道中任意一道的实力。同时,这条通道也是阿修罗一族给自己留的退路,因为冥河教主始终都没忘了,这地狱黄泉,幽冥血海,才是阿修罗一族的起源之地。”
“所以,你们若要破坏掉这六道轮回,毁了这地狱黄泉,就等于毁了自己的老家,也断了自己的退路,天道苍茫,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你就算胜了六道,也胜不过天道。”
烛龙就像在讲述着一个古老而又遥远的故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这几乎通天柱地的远古大神,巨大的威压下,一股强烈的卑微感从所有人的心底生出,只想跪下去,对这位大神顶礼膜拜。
“当啷”一声,一个修罗族战士的武器坠地,随即,接二连三的修罗族战士放下了武器,脸孔上更是露出了迷茫神情,黑面鬼王暴叫如雷:“你们不要听他胡说,修罗一族是最强大的,这天道规则理应由我们来定,甚至这三界六道都应该由我们主宰……”
烛龙缓缓摇头:“黑面修罗王,你离开修罗道太久了,难道你以为,还会有无数的修罗族战士,听从你的号令么?”他伸手指向六道轮回的那一处巨大裂缝,原来不知何时,那裂缝处已只涌出滚滚黑焰,却已不见修罗族战士从中出现。
“我不信……啊,我离开修罗道之时,便说要里应外合,打开这六道轮回的通道,破开修罗族的禁锢,在那通道的另一端,早有数万修罗大军,为什么,为什么……”黑面鬼王须发皆张,黑袍猎猎,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尾天狐一直静静的听烛龙言语,见黑面鬼王如此,摇头叹道:“一万年已太久,老鬼,你虽然处心积虑,但你不知道这万年中修罗界的变化,反攻六道的想法,或许一直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为什么,为什么,我属下有十万修罗战士,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黑面鬼王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话,他知道在烛龙面前,自己没有半分战胜的可能,只有寄全部希望在他的十万修罗战士身上,他狂呼着,奔向那通道裂缝之处,双手高举,口中高呼,似乎要召唤出那通道另一端的大军。
烛龙望着他的背影,默然不语,苏晨也早已收起了轮回镜,和众人站在不远处,突然,随着黑面鬼王的召唤,一大团黑色烈焰狂涌而出,黑面鬼王面露狂喜,他张开双臂,似在等待着他的十万大军,但片刻后,那黑洞裂缝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大军,而是探出了一只巨手……
六道轮回猛烈摇晃起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巨魔,即将出世。
然而下一刻,那只探出的巨手却骤然张开,死死的抓住了黑面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