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谁给你的?”余欢有一瞬间的气息的不稳。
燕青玄为自己成功刺激到余欢暗自得意,“是王爷,是楚淮!”
“楚淮?是楚淮亲手给你的?还是你趁他病了,私自偷走的?”
“你胡说什么!”燕青玄沉下脸,“是他亲手给我的!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那年京里发生变动,我在宫里陪伴堂姐,后来在王爷那里见到了这张图,他见我喜欢就送了我!”
实际上这张图并非是楚淮亲自送她的,那段时间楚淮病了不见外人,只有楚安与燕清芳可以得见,她在燕清芳那里看到了这张图,立时就被迷住了,曾向燕清芳讨要,可燕清芳说东西是楚淮的,她便每天去燕清芳那里看图。
燕青玄那时还没有摆脱受辱的阴影,虽然那时被人发现得及时,那些瀛人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坏事,可她衣裳不整地被他们压在身下,身体也被赶来营救的许多人看到,她觉得自己此生无望了,她表面上有多坚强,内心里就有多脆弱!以至于那些瀛人归国时意外死在海上、救她的人也全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她还是每晚都做恶梦!那些让人恐惧的手、油腻的手一遍遍地摸在她稚嫩的身上,她高声呼救换来的只是那些人猖狂的大笑,她简直要疯了!她再也无法穿女装,甚至不敢想自己是个女孩儿,所以她束起头发,以男装面世,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减心中恐惧。
最后是这张图吸引了她,给她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她难以想像世上竟有这般精密繁美的东西,这样一块方寸之地,里面装载了无数的小世界,每一人每一景又能组成另外的故事、另外的曲折,她看着这张图,一看就是一天,后来她开始一遍遍地临摹,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的临摹作品被雷动见到,大赞她有天赋,后来便成就了他们之间一段师徒缘份,从此她醉心于那些最精密的天工巧物,她有天赋,心无旁骛之下进步更是飞速,等她闭关几年之后从雷家出来,已是光华耀眼满身自信,她才算真正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可惜那时她最想感谢的人已不在京城了,不过幸运的是,她有机会到关北来,同时再一次向燕清芳求取这块布巾,这次燕清芳没有拒绝。
余欢的气息急促起来,她告诉自己那时候的楚淮不喜欢她,不重视她的东西是正常的,可是眼见着自己熬尽心血灌注满心爱意的东西出现在别人手里,她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给我!”余欢伸手去抓那块布巾,“这是我的!”
燕青玄不明白余欢为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怒,就算这东西是楚淮送的,也不用气成这样,不过她乐于看见余欢不痛快,先一步收起布巾哼笑,“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如果你想看,你求求我,说不定我会答应。”
余欢哪还跟她废话,冲过去便抓住她手里的布巾,燕青玄也急了,却又怕布巾受到损毁,手上力道便小了许多。纹布巾百污不损,质地极韧,余欢当年是亲手试过的,下手自然不会留情,劈手便夺了过来。
见余欢粗鲁地抓着布巾丝毫没有爱惜之心,燕青玄怒极,拉住余欢的手腕用力,想让她松手,两个人扯来挣去,原先只是为争抢布巾,最后竟扭打起来。燕青玄一个猛力推开余欢,余欢摔倒之前,燕青玄的惊呼也传进了她的耳中。
她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怀抱。
楚淮的脸色万分苍白,只起来接住余欢这么一个动作,就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他扶稳余欢自己跌坐回榻上,“做什么?”
余欢连忙过来扶他,燕青玄趁她不备,又将纹布巾抢了回去。
燕青玄心疼地抚弄着被余欢蹂躏半天的纹布巾,楚淮半晌才将自己的视线聚焦,待看清了燕青玄手上的东西,不由低低地“啊”了一声。
原来纹布巾在燕青玄手里。
几年前余欢曾问过他纹布巾的下落,还对他说天海宝殿图里有一个秘密,可那时他一点也想不起来,直到今天他才记起,就在他出事那天,燕清芳说这布巾绘得精致,讨要了去。
楚淮有点紧张,他怕余欢问起这事,虽然已经是阵年旧事,可他当年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把她送来的定情之物随意转送他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对。但他紧张了半天,余欢只是悉心地照顾他,去喊大夫来看他,再没提过关于纹布巾的一字半句,好像他睁眼时见到的与燕青玄扭打在一起也要抢夺纹布巾的人不是她一样。
余欢自然不是把这事放下了,不过楚淮刚醒,身体又这么虚弱,她不愿拿这件事来烦他。
她私下里去找了燕青玄,心平气和地对她说:“这图是我画的,希望你能把它还给我。”
燕青玄毫不意外地拒绝了她,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余欢就回去照顾楚淮,晚上等楚淮睡下就到研究室去,凭借着她强大的记力,用了几天的时间复制出一副“海天宝殿图”来。她自然是没有纹布巾的,只是普通的白色方巾,图上一些精细的地方也被她略掉了,大大地减少了这幅图的重现时间。
余欢让人去通知燕青玄钢厂出了事情,猫在暗处看着燕青玄跟来人走了,她蹑手蹑脚地潜到燕青玄的营房里去。
她摸了摸自己胸前越来越疼的旧伤,就当是赌气也好,“天海宝殿图”她一定要拿回来!
楚淮一直跟在余欢身后,从她让人调走燕青玄,他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他心里不是滋味,她可以开口让他向燕青玄索回纹布巾的,但她没有,她一句都没提,甚至连他为救燕青玄受了伤都没问。她尽心尽责地照顾他,面对他的时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这让他有点难受、有点郁闷、有点憋得慌,之前心里的那点恼怒和委屈早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这两天楚淮觉得体力恢复得不错,所以他没有阻止余欢,蹲在营房外替余欢把风,没过多久就有了情况,燕青玄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抹嘲弄的笑容,楚淮连忙现身拦住她。
燕青玄朝自己的房间瞥了一眼,微带恼意地道:“她私闯他人营房行窃,敢问王爷该如何处置?”
楚淮压低声音道:“你把东西还给她。”
燕青玄一抬下颔,“不可能!”
楚淮有些烦躁,“我救了你,让你毫发无伤,你只当还我人情。”
听他这么说燕青玄立时红了眼睛,“什么人情!谁要还你人情!难道你救我是为了人情?”
楚淮垂眸不语,燕青玄抿抿唇,贴在他耳边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救我是为了余潭,余潭在我师傅手里,我受了伤,你对我师傅没法交待,是不是?”看着楚淮猛然抬了眼,她惨笑着说:“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我也不傻,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师傅?为什么相信我?若没有把柄捏在我师傅手里,你会让我进机关营?会把改造钢厂的事情交给我?我是燕清芳的妹妹,你不恨我就是最大的破绽!”她说得咬牙切齿,似乎亲手揭开了自己伤口上的痂,“因为小时候的事情,你和姐姐都觉得对不起我,可我没怪过你,相反,我感激你,要不是那幅图,我这辈子都走不出来!师傅让我到这里来学习新工业,他有自己的私心,但我没有!我是真心实意想来帮你的!我没有一点藏私!现在你却跟我说什么……要我还你人情!”
缓了缓气,燕青玄冷笑,“余欢还不知道她爹的事情吧?”
楚淮目光骤然冷了下去,他没有说话,却让燕青玄清楚地了解到,将此事泄漏出去的后果。
燕青玄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以驱走他目光中透出的寒意,她咬咬唇,终是没再提这件事,转过身去不与他对视,满心恼意地朝营房喊道:“没有了!那幅图被我毁了!被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辈子也找不到了!”
余欢迅速从房中出来,惊怒交加地奔至燕青玄面前。燕青玄面带得意,又意外地看见余欢手里的仿制品,伸手抽出来看了看,放声大笑。
“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再深情,也是假的!”燕青玄扭头盯着楚淮,“你恨我姐姐吗?恨她害了你、又嫁给你的仇人为妻吗?”
楚淮神色冷肃,就算他对燕清芳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情,可被人当面揭开伤疤无疑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恨错人了。”燕青玄面带决然之色,又带着一丝讥讽,“离京前,姐姐把我召进宫去让我发下毒誓,一辈子不能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可我现在改主意了。”她瞥一眼神色明显紧张起来的余欢,慢慢地说:“当年虽然你和我姐姐感情不错,可燕家支持过别的皇子,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信任他们,后来你联合余太师起事,答应要娶余欢为妻,这更让燕家看不到未来,燕家的族长、也就是我们的祖父,早在先帝驾崩之前他就联络了楚安,又用二婶的性命要胁姐姐给你下毒,他们原是想毒死你的,是姐姐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了楚安的信任,对他说如果你突然暴毙余太师和袁家必定起疑,所以才给你换了药,让你变成傻子,留了你一条性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