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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蝴蝶女姬

生死劫之灵游记 寒色绯空 6387 2024-11-17 22:51

  【人间界·南赡部洲·扬州城】

  “你!”迷殇一脸错愕,眼看着身前替自己强行抗下紫炁这一招强势攻击的蝴蝶姬,神色之间竟是难以置信!但是无疑地,这尾蝶姬并不是他所曾救下并和自己一直相互扶持至今的月孛之琉璃玉翅绢蝶。

  ——那么,这个蝴蝶姬,又是谁?

  “呼……呼……”紫炁的纵横剑气是如此的强势而霸道,即便此时已然余辉尽散,但却依然只让人感觉得这法阵之中尚余有千万斤厚重的灵气强势压迫着那尾蝶姬的身子,乃至于灵魂深处。可怜这蝶姬竟也只能大口地喘着粗气,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你!”一对赤眼金瞳里,燃烧着的无尽炙热的火焰奔腾而绝不停歇。紫炁连带着另七个模样相同的飞剑灵识此时此刻竟是一齐地飞散着头发——那三千发丝已然脱离青色,转而化作赤炎之魔色。脸上青筋暴起,一股壮阔的气流在呼吸之间吞吐出来,困在这法阵之中,居然呈现出一股有如排山倒海之势的强大气场涡旋,直叫那法阵中心的二人难以抵挡。“混账东西!你竟敢替他挡着本尊!好啊,你也学着背叛本尊了是吧,好,本尊就让你跟着他一起去死好了!喝——”

  已然陷入癫狂的紫炁毫不犹豫地再次挥砍而下。剑气如天马狂奔,卷起无边的火焰灵气,直逼向法阵中心那看似单薄的蝴蝶姬。

  “呼……”而这蝴蝶姬却也并不躲闪,只大口地喘着气,说句话,也只能靠着密语传音之术传达给身后的迷殇——二人周围那有如海上漩涡的火焰气流已然卷起了振聋发聩的声响。“快走,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迷殇却毫不动弹,他只静默地站在原地,似乎不曾听到劝诫一般。

  “走啊!他已然入魔狂暴。若你此刻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蝴蝶姬再一次发出密语传音之术。然而,这一次,紫炁之挥砍剑气已然再次逼近。不由得,她却是陷入了一阵新的危机之中,似乎完全都没有精力再来应对这样一场凌驾其上的霸道剑气。

  “……”但是,尽管这蝴蝶姬如此枉顾性命地相助于他,迷殇却依旧不语。而那素昧平生之蝴蝶姬又怎明白他的心思:这等九宫八卦阵,只有进,何来出!困在此处,若我能走出去,我早走掉了,何必跟这个魔物一般见识,浪费精力至此。

  “哼,想走?可你们走得掉吗?”紫炁不禁一声冷笑,再看他脸上,竟是赫然出现了一道很奇怪的刺青般的东西,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看上去那就像是一道青色的兽形面具,但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种兽类的图腾面具了。“很久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对你们这些该死的蝴蝶姬拔剑相向了!可是啊,你还是和以前那些凝香园里的蝶姬们一样,都是些至贱要寻死的女人!”

  对面紫炁虽是无理的讥讽,但是蝴蝶姬却只淡然回敬:“我来,只是为了不让阿修罗无辜死在您的剑下而已。日曜大人,您别忘了,夫人可正等着您回话呢!”

  “夫人?哼哼,你也敢拿夫人来压我!本尊要想杀谁,夫人拦得住吗?”言辞之间,紫炁竟是如此猖狂自大。“倒是你们这些个小小的蝴蝶姬,一个比一个犯贱!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本尊就送你下黄泉好了!所谓的‘月曜星使’,本尊身边从来都不应该存在!死——”紫炁一声狂啸,剑气再次呼啸而来。

  但看那蝴蝶姬只强行地聚起灵气护卫在前,隐隐地,抵住那强势剑气,只听得虚空里惊起阵阵的尖锐刺响,却不免麻痹了神经。果然,很快地,剑气破开她的灵气护盾,直直地冲击在其背后显露出来的右翅上。还不曾听得丝毫断裂之声,那道右翅已然断折,直跌落于法阵之中,很快,竟被那赤炎灵气烧做飞灰,不复存在。

  “你……是谁?你同月孛之间,有什么关系吗?”眼见着蝶姬身受如此重伤,迷殇不免稍显关切。

  “月孛?我不认识。”蝶姬只匆忙地在断翅伤口处抚手而过,瞬间便凝住了伤口处幽绿色的血液,略显妖异。

  “不相识?可我听你二人之言,似乎你和月孛都曾是日曜星使所认识的蝴蝶姬。我虽不知道月孛的确实来处,但是好歹也曾听她提起过关于日曜星使的故事。”迷殇质问的口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言语之间却也心下暗忖道:看来,之前这日曜口中所说的那个替他疗好月孛所至伤口的贱女人,应该就是你了。那么,你应该就是现任的月曜星使吧?可是,你们日曜、月曜本属同宗,可为何今日竟会被这日曜残酷虐杀至此等凄绝境地!难道,那所谓的碧婕夫人,对你们这般下属的生死存亡竟都毫不在意么?

  “我不认识她。”虽然明明真实的答案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迷殇的心中,但是,这方晚生了许多年的蝶姬又怎会知晓从前如烟往事之中那些早已不被人提及名讳的前辈呢?她只如常焦急地喊道,“你快走啊!再不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迷殇可顾不上她口中的急切和担忧,虽然那份担忧也并不全是为了他自己。他只如常冷言逼问:“你们家夫人不是要见我吗?若我走了,你岂不是死罪难逃。”

  听得这话,蝶姬不禁眉头一蹙。虽然觉得这男子死板不化,却终没有半句怨言地好言释疑道:“反正现在也已经晚了。你还是先想办法活下去再说。我家夫人若是想见你,也不急于在这一时三刻的。”

  “可是……”迷殇自然也听明白了这方蝶姬的话中深意:她家碧婕夫人若是当真需要找到自己,

  那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若不是这日曜星使紫炁自视过高恼羞成怒,恐怕也不至于搞到如今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走!他就交给我来应付。”面色焦虑,蝶姬虽然身上疼痛,却还是如此这番强硬支撑着,毫不动摇。

  “……”看着这美人如此糟践自己,迷殇不由得暗然地叹了口气,直言道,“你们月曜星使,一直以来都受尽日曜星使的欺压。你,如此反抗于他,岂不是自寻死路。难道,你就不怕他……”月曜星使……若你们这些个蝴蝶姬都是注定要成为月曜星使的人,那么,跟随这样一个残暴不仁杀戮成狂的日曜星使,果真都是些把命悬在刀尖上的可怜人儿吧!可怜,造化弄人呐。想来,月孛应该也是这般为他所伤,折磨致死的吧!

  “那又怎样!你快走啊!”不免地,蝶姬只再一次急急地催促道。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人就是不愿离去?就算自身恢复力过人,可也不必如此恋战吧?

  “……”虽然觉得应该明言相告,但这迷殇却只能暗叹一声:难不成,你这月曜星使,和这日曜星使都是一样愚不可及不会动脑子思考的笨蛋吗?我要是能走,我早走了。何必等到现在连累你来替我逞强?

  “又来了。”匆忙思绪之间,紫炁已然再次斩击而来,而迷殇也不禁好心地提醒道。

  “日曜!”只听得那蝴蝶姬苦苦一声悲怆,却终究阻挡不了那紫炁毫不留情的再次斩击。

  “背叛本尊之人,全部都该死!现在,就是本尊彻底终结尔等小人宿命之时!”面上刺青般的东西仿佛一时间竟也得到声息活过来了一般,只发出一声山林虎啸般的怒吼,惊得那法阵中人及另七位护阵者都不禁一阵身颤心悸!

  “居然……是你?”迷殇不禁为之一愣,整个身体也随之颤动起来,而心下竟是难以控制地紊乱起来:居然,会是你这个怪物!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青龙以前会说你已经身亡于十万年前的那一场神魔之争?而你,又是如何成为今日这般魔物的?

  “日曜!”虽然身后的迷殇是一阵心悸,但是他跟前的蝴蝶姬却丝毫不曾大意。她只一声惊呼而起,身后左翅扑腾而动,一股强势的灵气从她整个身体里径直地迸发出来,像是竭尽了全力才释放出来的护盾一般,在她身前破开那一地灼热的涡旋气流,冷凝起身边的灵气,一切仿佛都是如此强悍而无敌。

  ——这,便是她那一身与这日曜星使之诸光阳气为之对应的“诸幽阴气”。

  只是,这样一道竭尽全力肃清赤焰的阴寒护盾,又怎能提防住来自于四面八方紫炁所控制的剑之灵识的攻势?就算化出了一面的通路,却始终都无法防备那些来自其余七方的剑气侵袭。

  “哧——”

  “哧——”

  “哧——”

  “哧——”

  “哧——”

  “哧——”

  “哧——”

  七声刺响,七道强势剑气凌空破入其身。魂魄备受震动,一时间,蝶姬灵气尽数溃散而去,再看那护盾早已然破碎开裂,直化作缥缈之轻盈灵气融入虚空,化成紫炁之“诸光暴戾赤炎阳气”——身已入魔,心亦入魔,所聚集之灵气自也入魔。

  再复看那紫炁脸上,竟是一声狂啸。眼瞅着眼前的气流再一次变得灼热起来,他自也疯狂地将手中那柄修长古剑投掷而出,聚起一道强势之赤焰剑势呼啸奔驰而来,直刺入那方蝶姬的心口,彻底地终结了她身上一切的声息。

  “日曜……星……使。”身体衰竭地倒伏在地,只见蝶姬嘴唇微张,揶揄了几下,只生硬地吐将出这四个字,身体立马便僵硬去了,不再动弹。

  ——天底下,除了这不死之阿修罗,恐怕断然是不可能还有人能够轻易抵挡得住这九宫八卦阵的强势威力的!剑阵一开,无人可以为之匹敌,这便是日曜星使无所顾忌狂妄高傲的根本所在。

  只是,到如今,这份狂妄,这份自大,只成了死在他跟前的一个个冤魂所无法忘却的伤痛和永恒的悲哀。从没有人,能带着这样的死法而不灰飞烟灭,灵魂灭殆,直至尽皆融入世间明瀚,化作烟云般的灵气,不再还成灵魄。

  ——听吧,整个大地,似乎都飘满了这样为他所灭的灵魂的悲歌,呜咽。

  【人间界·僻鲒之境】

  一顿珍馐佳肴过后,一旁的焉月不禁再次心口绞痛而不得不赶紧休息去了。

  而待得兰燕儿将焉月妹子安置妥当之后,水月影这才方凑拢过来,扶着燕儿坐在床沿边上,心里却早已变得很不是滋味了地只欲言又止道:“燕儿——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眼睛里,仿佛只一刻时间便噙满了泪水。

  只是兰燕儿却急急地捂上了他的嘴,只摇头淡然地说:“相公,我本来已经死了,不是吗?你早就知道这些结局的,所以何必再为难妹妹回去交差呢?”

  “可是……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再一次死去而无能为力吧!”水月影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眼眶之中,早已挤满了泪水,随时都可能会掉出来啊!“你们以前说,有了地藏菩萨赐予的七星续命灯,你就可以永生不灭。可是后来,你们却又说要回到方寸山去求你师父相助,以助七魂归体。燕儿,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是夫妻,可为何,你竟瞒得我如此心苦,一点事情的真相都不告诉我?你知道吗?方才我听得你那样说

  话,若不是焉月岔开了话题,我想你只怕都已经说出来了……可是,她知道,你知道,却就是不告诉我!难不成,有朝一日,你是想我在失去你之后,还浑浑噩噩地连你是什么时候走的,为何走,都不知道吗?”

  以水月影之聪慧,他又岂会不明白之前焉月那般岔开话题时的意图: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而又很可怕的事情,是独自己不能知道的!

  “相公,你明知道的。十年前的那场浩劫里,我就已经死了啊!若不是焉月妹妹为我取得那七星续命灯,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同你厮守这整整十年时间啊!只是现在,也是我们应该去偿还的时候了。我们,不可以再连累妹妹了!所以……”凄苦之言,却也委实有缘难言,有因难诉。

  “什么叫连累!你们明明说过,出借续命灯一事,本就是地藏菩萨答应了的啊!续命灯,我们一直可以用到……”水月影真是急了,泪水划过脸颊,声音也断线了,哽咽不语。

  可兰燕儿却拼命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那续命灯,定是妹妹她瞒着地藏菩萨偷盗出来的。你试想一下,当年我们离开幽冥地府之后没多久,妹妹她就来找我们了。直到现在,她都还跟在我们身边。你好好想想,如果,当真如她所说,灯是菩萨善心出借,那她为何要跟着我们这么久?恐怕,妹妹她是怕被师父责骂才偷跑出来的吧。若是要回去,就一定要取回我身上的续命灯啊。可是,妹子心肠善良,是绝不愿就此从我身上取走续命灯的。拿不到灯,她又如何回去交差呢?不能回去,所以才会一直跟着我们,守护我们,防备有其他的幽冥狱吏前来取灯啊!相公,妹妹之心,着实善良!可我们,不能因为她心善就接受的心安理得。我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我们,还是就此作别吧!就当,就当我们……缘分已尽,命该如此……”末尾一句,肝肠寸断,却也终究得说出口,斩断情丝。

  “不!燕儿,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们,要在一起,天长地久,矢志不渝啊!”

  “天长地久?矢志不渝?”兰燕儿轻轻擦去相公脸上的泪痕。“相公,这些话,我们记在心里就够了。你也知道的,焉月妹妹从我们重逢结伴开始便身染恶疾。一直以来,什么大夫都瞧过了不是吗?可是,这病,为何却总不见好?我想过了,妹子的病,应该是缘于常年受着人间阳气的侵蚀,所以才会一直身体抱恙难愈的。一日不取回灯,一日不能回到那幽冥地界中去,她就不得不一直受着这番苦痛的折磨啊!”

  “可,可她不是……她现在不是还安然无恙吗?她只是平时有些咳嗽而已,她只是平时面相憔悴而已,她只是……”差一点,水月影就将妹子今日里心绞痛的事情也给说出来了。可是,若他真的开了这口,恐怕也只能更好地证明焉月妹子的境况也委实如自己娘子所言吧。

  不得已,他只好违心地迁转话题,道:“再说了,地藏王,地藏菩萨一定会大慈大悲宽恕她的。何况,把续命灯借给我们,不也是他们积功德的好事吗?佛家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番功德无量的事情,他们怎么会不舍得做不情愿做呢?燕儿,她——她的师父,无论如何,一定都会原谅她的啊!所以,我求求你,不要那么倔强,不要那么舍得,好吗?我不想,‘一个人’白头到老啊!”

  谁能帮帮自己,多想出一些狠话来好劝服自己的良心?谁,又能帮帮自己,让自己好变成一个什么好言相劝都听不进去也不遵照的恶人吗?

  没有人。身前只有那道忧伤的眼神,凄楚的话语,直叫自己心痛难忍,无言以对。

  ——燕儿,求求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狠……

  “相公,你何苦再骗你自己呢!”兰燕儿一把怒意地直斥开他的胳膊,双手攥拳一字一句狠狠地叩在他的胸口,声音悲切。“相公,我知道你有多舍不得我。我也知道我是有多舍不得你啊!可是,那又怎样?菩萨,这十年来都不曾派人来追究我们,不是吗?十年里,我们走过了多少地方,在这世间又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啊!若说曾经,我们相遇,相恋,那这十年,不也算是我们相亲相爱、相知相守了吗?这份温存,是任谁都剥夺不了的啊!相公,你知道,有些东西留在你我的记忆中就足够了。何苦,非要去拖累他人呢?你……就容我把灯还了,行吗?”

  “不!”这已经不再是商量了,这也已经不再是劝说了。这似乎,已经从谈判、商量,变成了不容抗拒的命令。可是,纵使自己是无言反驳,可若是当真叫这等男儿这般心不甘情不愿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因为取出那续命灯而身死灭殆,化作尘土,永不复见,他,水月影,甚至于这天下苍生之中,又有谁人能这般狠心地舍得,做到?

  “爱人离世的时候,心是会觉得痛的。但是,造孽的时候,你的良知呢?你能任凭自己的良知饱受谴责吗?就算你可以撇开自己的良知,那我的呢?旁人的呢?你都撇得开撇得清吗?想不受尽世人唾骂,你这下半辈子就只能一个人躲在那深山老林里自惭形秽了啊!这样的将来,就算你愿意,可我呢?我会希望自己永远都躲着别人,像过街老鼠一般过一辈子吗?我,良心不安!”

  末了一句,那兰燕儿竟是一时气急,不禁拍案而起。眼中那恨铁之神色,却是那般的深远,寂寞,叫人一阵心寒。而偎依身旁的人,又如何不觉心痛,而难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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