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云天肆意飞扬,卷起的山间白雾四处激荡。微亮的苍穹底下,数之不尽的死灵正在四处逡巡。他们似乎只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寻找着可以吞食的猎物。可是,突然一瞬,那银白的结界但只猝不及防地从山底飞扬而起,连带着凛冽的金光炫影疾驰而过,轻而易举便只无情地碾过他们的头颅和身躯,只听闻着阵阵清脆的碎声晃荡虚空,直叫那早已漫入山城的数百死灵都只于一瞬殒灭,再也不见!
「这到底是什么!」傲立云端,冷蹙眉头。因为不曾看见猎物,所以那手中长剑不断挥舞的女子终究没有下去寻人,好歹也算是得亏于此而逃过一劫。可是,柳叶却终究没有因此而感激涕零。相反,她却倒是恨恼地驾驭着身下的妖绿魔兽飞驰而动,直朝着身前那逐渐向着山城中心抱和而去的结界空洞追赶过去。「你们都给我过去,阻止它的闭合!就算是用尽你们的残躯,也一定要把它给我止住!」
恨声咬牙,极力追赶。然而,那样的结界壁障愈合起来的速度终究要快过他们所有人——就算已经有死灵听命而动,可那般的亡灵也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即便是有人已经挡在了它的跟前,可下一瞬,那亡灵也只不过是重复了之前死灵灰飞烟灭的下场罢了——这样的结界壁障,竟是那样的坚固,牢不可破,锐不可当,无能为力!
「这到底是什么!」眼看着身下的壁障就在这转眼之间包裹起了整座山城,柳叶终是恨恼一般地跳下魔兽,反倒是毫不避讳就纵着身影踩踏在了那结界壁上,死劲地践踏,却终究没有任何成效。「就没有人可以将这些东西给毁掉吗!」厉声不止,手里的长剑渊泓也只发狠地斩击下去。可是,无论激荡出如何绚烂的花火,那样的封印壁障却仍旧是光洁完整,毫无破损,更是叫人羞愤不止。
「喂!你也别太冲动了吧!」眼看着柳叶的情绪再难自控,那死灵之巅另外一道能够与之相谈的人影也终是悠然踏至,身下的雪白长毛吼一如他那般的眼神冰凉:依旧,还是那样一双冷漠的邪魔之眼,不染片羽人间烟火。「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发怒也没有任何作用。有空去发狠咆哮,那还不如细点心,好好找一找它的死穴——同样是封禁结界,銮靖城的壁障不是一样也形同虚设么?既如此,我就不相信这穷乡僻壤地方的结界还能有什么需要惧怕的地方!」说话间,这般的人物终是再也想不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山城里的黎民百姓。「只要找出死穴,还怕不能够闯入其中,大开杀戒么!」末了,那唇角之间阴冷的笑意终是博得美人一笑,有所淡然回应——
「哼,说的倒是。」柳叶一边不再踩跺,一边又只安然地回首相看而来。「这一局,就算是我又输给你了吧!」
「谁要你输给我啊。」青篷倒是
实话。「我一点儿都不在意输赢。相反,我只在乎,你是不是会难过,柳叶——」软语缠绵,如今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万千的死灵跟前,曾经的銮靖城主终是再一度遗忘了那般的隐晦羞涩,就这般四顾无人地想要行亲密之事。
可是,那般的女子又岂是淫_娃荡妇?她翩然一笑,轻巧之间便退避开去:「既如此,那你就先帮人家找到这结界的弱点之处吧。没有结束这场战争,没毁掉那个逃窜的女人——青篷,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只要有半点心思还悬挂于空,那可就是断没办法安定下来的。除非——」眼神深邃,柔情蜜意。轻然举止之间,就已然引得那身侧的男儿心中百般跌宕,心绪亢奋,斗志昂扬。
「好,好,我现在就去找!不过,我的宝贝叶儿,这次你可算是答应我了,断不可再次就此骗过我去的!」言行举止,他又岂还有半分城主之威望,少年老成之魄力。若不是魔,也断只是一枚生成人样的大淫虫罢了。
「好啊。那你就先找到再说。」诡谲一笑,那般的少女模样又岂是个善类?
然,只正在这般的时刻里,那二人脚下的结界之中,却竟是突然之间飘荡起了一阵幽歌,悲伤,婉约,只有种莫名的哀凄萦绕云端。
「这是什么声音?」循声回眸,凝神观望。转瞬之余,冷寂的少女面上终是再一度绽开了一朵墨绿幽昙花。「嘻嘻——原来,还真有猎物喜欢自投罗网呢!青篷,这可就不是你的功劳了。我们方才的约定,可就这样被她给毁了哟——」她说的讥诮,自明白这柔声软语背后的阴谋诡计:只要那女子一刻还没有迈出封印之结界,只要她有可能就是召唤出如此强劲封印结界的人,那么,这身先士卒的人,就断不该是自己!「说不定,她这般的女子,还就是那从容脱逃的混账东西!所以,青篷,她的命,就交给你了!」
「当然!哼——」唇角的幽花只静静捻开,迅疾的身影亦飞驰而去。可是,这为人话语操纵的男子又能否知晓那身旁女子的歹毒心肠?
◇
疾风破月,摧枯拉朽。冷寒的风中凌厉飞掷而来一阵阵寒凉刺骨的阴风,灌入鼻息。可是即便如此,那登上銮化城中山之巅最高处望月台上的孤身女子却是只那般淡然地立于其中,依旧只静然地清唱着远久年代里珍藏起的芳华妙音,竟是一刻都不曾畏惧,亦不曾后退。
她只淡然地睁着双眼,噙着泪花,仿佛所能看到的,就只有眼底那似近在眼前少年时代的青蒙伴侣。悠悠歌声,是唱给那回忆里的少年倾听,亦是唱给即将踏上黄泉路上的自己。不用看,她也知道有人来了。可是,她不曾躲避,亦不曾后退,只依旧坚定地唱着自己的歌谣,微笑不变,从容自若。「花满楼,楼满花香君知否。有暗香盈
袖,似这般良宵一醉方休。花满楼,楼满花香为谁留……」
「哧——」冷厉清脆,一柄清光破入心窝。可是,那身前袭来的人终是一阵惊诧:太容易了。是的,太容易了!她不曾躲避。一个人,明明可以躲在望月台下的封禁之中。可是,她却没有。相反,她还是孤身一人走上台来,轻然自若地唱着她的歌谣,静心等待着自己的剑——没错,她就是等待着自己将这手中的寒剑破入她的身体!可是,为何……
只是,这般短瞬的时刻里,那一招得手今夕就可以将柳叶揽入怀抱的魔人又岂会诸多猜想呢?他只冷寒一笑,硬生生拔出寒剑,然后,便只再一度地抬高长剑,冷厉而阴寒地再度刺透。「你想死,我就成全你!我可得多谢,你成全了我们!」
「哧——」
应声清脆,鲜红的血,只沿顺着她的唇角一并那阴寒的剑刃缓缓流淌下来。可是,她却还是那般淡然地立于原地,幽声歌唱:「花满楼,楼满花香为谁留。明年花依旧,只恐红颜易老空白头。明年花依旧,尤恐君兮悲切惹卿怜……」
青蒙,青蒙。如此多年,你可曾愿意再听我清歌一曲?
忆往昔,君为少年妾为奴,两不相识却相逢。妾有清歌一曲,君有浊酒一壶。妾有百般惆怅,君有苦恼一瓢。却终是,无嫌隙,两相忘。相谈甚欢,饮酒作乐。待得孤云望月时,妾兮清歌,君兮弄剑。到末了,两相醉,浑不知君是何人妾为谁。
「哧——」
青蒙,青蒙……她倔强地没有动弹,依旧只傲立于原地,冷漠清歌,即便是唱得模糊,却还是不肯作罢。
青蒙,青蒙……你可知我不愿离去,你可知妾心早已为君倾,随君生……所以,我不能离弃,我不愿诀别。可是,可是……
心有千千结,情有万斤重。却终是奈何身体不持,再没有多少力气能够支撑下去。所以,那浑身染满血光的女子终是渐渐地淡薄了她的清歌,一并身体之间静静流淌的血。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屹立原地,岿然不动,任凭着那冷寒的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入,任凭着眼底的清花永远凝滞,却始终不曾哭泣,不曾哀伤。只有无尽的缠绵和深深的眷恋化成一地的相思灌入那冷寂的银白结界之中。
——我曾以为,即便你心中永远都不会有我的存在,可是,我还是可以永远都守候你的身旁。可是现在,我知道,有些梦,看起来很美,却终究只是一场女儿春梦罢了。你还是你,你还是我遥不可及,永远都只能够在回忆中慢慢想念的少年郎君。
「青蒙。这一次,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回来吵你了……青蒙,你,可曾,有那么一个时刻,想要,看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