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可是，青蒙但只微然一笑，似苦涩，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作答。相反，他却是只微然地抬起首，看向那一旁另外的一方女子：青天白日，乌云已逝。剩下的清辉之中，就只剩下那一身绚烂的光芒肆意闪耀虚空。只是，她却还是那般静默翛然旁若无人地摇曳着双翅，依旧只在那云天之间冷漠无情——只是，面对这般的女子，青蒙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心不下：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在人海觅得的知己。况且，自己还没能够将她交还到她伴侣的手中——然而，那个人，如今他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去化成死灵，又或者是已经灰飞烟灭？

　　不敢想，不敢猜。可青蒙知道，这般的女子，若她醒来见不到那故人，即便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再多的恩怨情仇，可到了最后，恐怕也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悲戚压抑心头。所以，青蒙不能走。他要等，要亲口作别。可，若是如此，自己岂不是要耽搁烟胧回归的时间了么？

　　——该怎么做，要怎么做……一边放心不下，而那另一边，却是数百年的愧疚和难安沉淀心头——蓝靛，她是个脆弱的女子。而烟胧，她虽然勇敢而坚强，却终究又是自己再不敢去触及伤痛的人。所以，为今之计，就只能够是让这样的神祇代为传话了吗？思绪间，青蒙忧伤着眼角，凄然且悲恸地侧身朝着那虚空之间银白的魂灵缠绵地看了一眼，心肠惊颤：所以，还是就这样决定了吧！不说再见，就这样，由神来传递所有。从今以后，你我诀别天各一方。若是有缘，那就得见。若是无缘，那就再也不要彼此牵挂，彼此伤痛了吧……

　　他惨淡地一笑，扬起头，缓缓低声：「在我走之前，你能够让她清醒过来吗？」他极力地向她伸出手，似乎要将她抓在手心，却终究，还是被那遥远的距离给伤透了心。「不管怎么说，她也都是你的故人，朋友。而炊烟，她虽已是一缕残魂，但她之所以要附在她的身上，无非也只是为了要拯救这天下苍生。——所以，你能宽恕她吗？饶她一命，让她可以离开她的身体，可以自由地去选择她的将来——」

　　放不下，苦苦纠缠。但是，一咬牙一回首，只怕，就当真可以天各一方，永生不见了吧！

　　可是，他又哪里能够猜到，那同样飞旋于空的柔白神祇却是只轻声一叹，缓缓致歉：「抱歉。请恕我无能为力。我的确还能够认出她来。但如今的她，却终究再也不是往昔的她了。就算她还会清醒，却也终究还是不可能认出我来的。」不认识，陌生人。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怎么会……」然

　　而，青蒙终是悲叹，难以自拔。「你不是认识她，你不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吗……」

　　「神祇的灵魂，和这漫天的死灵一样，都是由一缕缕白灵所化而成。所谓白灵，它们既能彼此缠绕，化身为我，化身为你，自然，也就能够化身为她。可是，白灵本身虽都没有差异，但是由白灵所组成的灵魂，却通通都不一样。更何况，每逢轮回转世，组合成世人灵魂的白灵本身虽然都没有变化，但是，它们却终究都要在外力的作用下改变白灵的排序。如此，方才可以重新为人，淡忘前世。」

　　「全新的灵魂，自然就该有全新的将来，和崭新的命运。他们会忘记所有，包括前生的记忆，包括前世的力量。永远，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重新安然地开始他们崭新的人生。所以，历经黄泉幽径的她也不会例外。她不会再记得往事，也不会再记得以前的我。就算力量，也都只是如今这般小打小闹一阵子罢了。——相信我。等一阵，她的力量自然就会衰竭。到时候，她就会重新苏醒，将一切都淡忘，完全不会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更加不会知道自己被炊烟附身的事情。而且，等她这样的力量衰竭之后，你所说的炊烟自然就可以自由离开，只要她愿意走，没有人会成为她的阻碍——我也不会。好歹，她也是奋战过的英雄，不比你差。」

　　「呵，呵呵……」担心了太多。到最后，原来一件事情都不会发生啊！如此，是该要感叹自己太过幸运，还是应该说，这就是冥冥之中所谓的「注定」？因为是「注定」，所以，自己失去或者得到，其实都不会有差别。自己，不是已经有破劫那样的神祇为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所谓的心灵满足吗！所以，索性地，自己不如就这样坦坦荡荡干干净净无牵无挂一个人上路吧！总有风景，自己不曾看过。总有世人，还需自己照料。既然我曾为王，那以后，就只当自己是一个平凡人，慢慢走，好好过自己游侠儿的一生，再不动情，再不伤人！空余回忆，足矣。

　　「那，既然如此，我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吧。溯源。现在就等你施法，放过所有的妖灵，结束所有的悲剧吧。」

　　「可是，她呢？」一语中的。溯源却终究还是不肯就此放开那心事沉重的青蒙城主。「我可以让所有的灵魂复生，让他们都可以去自由地选择他们的将来。但是，她呢？你真的认为，她会满意你对她以后的安排吗？」她没有点破，而那人却也终是闷不吭声，不肯回应。

　　如此，一旁的柳叶却是只不禁幽声而起，急切：「虽然我之前犯了错。但是现在

　　，如果让我赎罪，我也希望那位姐姐可以活过来。可是，她活过来，真的就最好吗？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弃在这山城之上——是，她是可以成为她的王，她是可以去尽力实现她的政治抱负。可是，你知道吗，你走了，就等于是拿走了她所有的魂——」如此动情软语，青蒙，终是忍不禁掉落下一滴清泪，溅起片片晶莹的花瓣，芳华四溢。

　　「城主。青蒙——」柳叶终是不曾发觉那样的一片冰心泪华。然而此刻，她也只不禁靠近上前，哀声恳切：「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毕竟，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个可以和自己相守并且志同道合的人，这真的是一件极难遇到的好事！若是说这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缘分，那你，就断不该如此伤透了老天爷的心！他多疼你呀！你想的每一件事，他都成全了你。他保佑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就不能……」

　　可是，青蒙依旧闷不吭声，缄口不语。他沉默，他冷然，他似乎一刻都不肯松开自己内心的决意。可是，他知道，自己留下，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面对那样的女子——她为城而捐躯，她为他，可以牺牲一切……但是，自己呢？因为不公平，因为不对等，因为这样所谓的结合，无论再持续多少年，都只能是两个人长长久久永远不会停歇的争执而已。所以……

　　——不是我不在乎她。不是我不肯留下来好好照顾她，弥补她。而是因为：「不爱就是不爱」。我不爱她。哪怕她爱的强烈，我都没有办法去承受那样的爱意。因为感觉得到，因为无法回报，所以……

　　他咬了咬牙，将眼眶里的泪花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我不会留下来的。」众人虽然惊诧，却终究还是尊重地没有出言打断。「这是我的决定——与她无关。她若是不愿意留在这样的山城之中，那也就随她去吧。我是不会强求她的。充其量，也只是要她暂代几年而已。等这里有了新的城主之后，她就自由了。到时候，这里的一切，就真的与她、与我，都再无牵连了！」为什么，伤害一个人的时候，自己的心，还是会如此地难过？对。是因为自己善良。没错，就是因为自己善良，所以自己才不会成为破劫那样的神！

　　「好吧。既然你如此决意，那我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青蒙。我尊重你的决定，复活所有人——包括她在内。但是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多管。若是你真的有话要交代，那你还是亲自去说吧。我虽是神，但其实早就不应该再管束你们人间的事情了。」

　　「那，就多谢神明了。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