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殷桃篇
五岁那年,村里闹饥荒,除了姐姐,所有的人都死了。
一路上,吃着树皮与草根,有时候是泥土,就这样挨到了皇城那里。
那个时候,已经瘦到不成样子了。
我和姐姐两个人站在繁华的街上,捡着别人丢弃的食物来充饥。很多年之后我就知道该如何形容当年看到的情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这句话,却是一个叫做苏小凡的人教给我的。
她就那样的一个人,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而在遇到苏小凡之前,我先遇到了少爷。
是少爷在大街上将我带回了府中,让我有了一个安身之所,让我从此活得像个人样,不再吃着树根泥土。
只是,我的姐姐,却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她死了,在我七岁之年,我的姐姐便死了。
这个世间,从此往后,我就只是孤身一人了。在这个茫茫世界里面,孤单得就像跟稻草一样,在海面上不断地漂浮着。
而让这根稻草觉得有了个港湾的,就是少爷。
多年之后,我才懵懂地知道,原来,在我五岁那一年,自己就已经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少爷了。
只是,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我又有什么资格喜欢这样一个高贵的少爷?因此,我将所有的心思都埋在了自己的心里。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苏小凡,却那样笃定地跟我说,“在爱情的领域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我不知道这句话有着什么样的分量,但我却听着心里面舒服了不少。
不过,其实我是讨厌苏小凡的。
她也只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少爷和王公子他们的认同?为什么她就可以不用签下卖身契就有了安身之所?为什么还能让人去照顾她?将她当成一个小姐那样看待?
因为对比之后觉得不公,所以,在一开始就已经对苏小凡仇视了起来。
其实她也是个敏感的人,也知道着我不喜欢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那样坦然接受。换做是其他人,铁定是要告我的状了。
因为苏小凡的出现,使我的人生由此有了个很大的转变。
能够跟着少爷出去行走,心里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尽管,我在他们所有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婢女而已。
只是,苏小凡却从未将我当成是她的婢女。她说她想跟我做朋友,而不是主仆关系。她跟我说,她其实也很平凡,没什么了不起。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不要看不起自己。
我开始听的时候只是心里发笑。她那瘦弱的样子,明摆着就是常年营养不良导致的,连自己的肚子能否果腹都无法解决的人,凭什么说些漂亮话?
所以,我一直都无法认同她。
只是,就像她所说的,人与人之间是相互影响的。而我,又最开始的厌恶,竟然已经变成了慢慢的接受了。
习惯上了与她拌嘴,并觉得那是一项趣味。一天不吵,就觉得嘴痒痒的。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小姐,竟然有着这样特殊的“趣味”。竟然不喜欢皇上,而转而对一个太监着迷。
这是打死人也不相信的事实,却又是那样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起皇上的时候,小姐她虽然也有笑,但是,那种笑容绝对不同于说起凌空时的那个样子。充满了开心快乐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在说起少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否也会不经意间露出这样的表情?或许,我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只是,我没有小姐那样勇敢,我只能偷偷藏在心里。因为我害怕,一旦我向少爷捅破了那层窗纸,以后见面的时候,真的什么话都不能说了。
能够时不时地见上少爷一面,我其实就很知足了。只是,为什么当我听到少爷要成亲的时候,心里会那样的难过?无法抑制的悲伤就这样涌上了心头,想拦也拦不住。
这就是小姐口中所说的爱了吧?
总觉得,有一点和小姐很相似,就是两人都那么地固执。
我总劝小姐说,做皇上的妃子多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是,小姐总是跟我说不。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对象不同,但是,我喜欢少爷的心情,我想就是和小姐喜欢凌空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难怪,我会渐渐地接受了小姐。想来,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臭味相投”了吧。
只是,这样的一位小姐,固执得让人看着都有些心痛。
凌空是个冰冷的人,看着就让人觉得难以相处。我真不知道小姐是喜欢上他哪点了。不过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也很难定断的。
但是,看着小姐流眼泪的时候,总让我也有想哭的冲动。
每次看到小姐哭,我就想起我对少爷的心情。小姐跟我说,若是喜欢就要勇敢地说出来,因为你不说出来,那么就没有可能。但是你说出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觉得有悔恨。只是,我听从小姐的话去做了,悔恨是没有了,却是一肚子的伤心。
少爷只是很简单地跟我说着:你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婢女,凭什么来攀上我?
这样的否定,让我的心有一种沉到地下的感觉。
是的,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婢女,但是,我就没有任何权利或者任何思想去喜欢一个人了吗?
小姐你不是说了吗?在爱的领域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我其实是始终都相信着你这句话的。
只不过,世事都是不尽人意的。所以,在这个世间,才会有这样多让人悔恨让人追忆的事情,不是吗?
就像小姐你一样。
从来都不曾想过,小姐你就这样突然地消失在我们所有人的生活中。少爷和我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但是,为什么要这样突然呢?
是否,也是因为无法承受皇上这样的爱意?还是因为凌空的死,让小姐你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不过我知道,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够和我这样吵架了。也没有人会像小姐你一样,在我失意的时候鼓励我说不要放弃这样的话了。
肉麻一点也想说一句,小姐,其实我是蛮喜欢你的。你就这样消失了,让我无法接受起来。我已经失去了姐姐了,如今小姐你也走了。在这个世间,我又真的变成孤身一人了。
从皇宫里出来,我脚步不听唤似的去了少爷的府上。
少爷将我安排了下来,并没有将我当成一个婢女那样。
而且,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在那一刻发生了转变似的。
少爷好像突然变了很多似的,虽然还经常像以前那样挂着笑容,但是,看向我的目光,却变得炽热了许多。这样的转变,让我举足无措起来。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为什么真的到来时,我会变得害怕起来?是不是就是小姐你所说的,幸福来的太快,总害怕着它走得也快?
…
多年之后,在这样的一个月圆之夜,当我抬起我那已经开始变得浑浊的双眼凝望着那皎洁的月光,我依然能够无比清晰地记起,我曾经有个一个小姐,她叫做苏小凡!
小姐,距离你消失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十年了。
五十年的光阴就这样从指缝中悄然流过,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
当年那些意气风发的人们,如今也都成为了糟老头一个了。
小姐,若是你还在,你该会我感到高兴了。
我和少爷最后成了亲了。我知道的,你在的话,肯定会一边笑一边打趣我说,“小桃,你真是捡到宝了。可得好好待杜公子啊。”
正当我想得入神的时候,少爷走了过来了。
“在想什么?”
轻轻地坐在我的身边问着我的话,这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个十分平常的事情了。
“在想一个人。”
我低头对着少爷轻轻地笑了下,他看着我也微微地笑了下。小姐,少爷也是知道的,我想你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我和吵架,我都闷了五十年了。
但是,我想告诉小姐,我这辈子其实过得很幸福。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像小姐你这样的人!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少爷,并能够与之相伴一生。我想,等到哪天我闭上了我那浑浊的双眼的时候,我依然能够一脸的笑意迎接我的死亡。
只是心里一直记挂的是,小姐,你幸福吗?
若真的有来生,殷桃还愿遇到小姐你!
小蝶,小睡答应了你们的事情就不会不做,我会办到的,空的番外会有万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