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个陆伢仔终于被送去当兵了,这下可好了,落得清净咯!。”大院里的王三婆几乎是奔走相告,唯恐天下人不知。
“就是就是,折腾了我们那么多年,早该送走了。”
陆少华在回家的路上,听到那些街头巷尾的议论,心里很难受,只好低着头匆匆走路。
“明天就要去部队,以后就要靠自己了。部队里不比家里,要多听话少惹事,听见了没?”
“哎呀爷爷,你当你是嫁闺女吗?怎么老了老了,变得那么啰嗦,打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磨叽过!”
“嘿你小子,我不为你好,才懒得理你。”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我去当兵呢,你也是一样,没有我在家里,生活肯定清闲。”
“废话,这些年我操的心还不够多吗?”
“陆首长,你不就是想让我在部队里好好干嘛,你看,现在飞狼大队都看上我了,说明你孙子我优秀,不用担心的。”
“我可不希望你在部队里待一辈子,等你把性子练好了,还得给我回来。”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不回来养你还有谁?”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武装部的刘干事早早的就把军装和大红花送过来了。
刘干事个子不高,比陆远征大不了几岁,也住在大院里,因此平时两人话头较多。
“咱这大院里啊,数你最够兄弟!”
“可别抬举我,你平时不给我扣屎盆子我就烧高香了。”
“哪能啊!你跟那帮小子不一样,是个文化人。”
“以后到了部队里啊,你也还有机会可以多学习专业知识,肯定比我有出息。”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还有人赏识你!”陆少华从里屋走了出来。
“首长好!”刘干事行了一个军礼。
“小刘啊,也就是你这么看好他,像他这样的混世魔王,谁不讨厌他?”
“我觉得每个人看问题的方式不一样,远征兄弟命苦,从小没了爹娘,还好有你带着长大。他平时是有点捣蛋,那都是因为被人歧视而忿忿不平的……”
“爷爷你看,你也是文化人,人家刘干事也是文化人,你们看问题的眼光差别咋就那么大呢?还整天打我!”
“打是亲骂是爱,远征兄弟,你可不能怪首长。”
“我不怪他,以后还得回来给他养老呢!”陆远征穿好了军装,转了一圈,“怎么样?”
“你这身材不错,刚好合适,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嘿嘿,穿上军装感觉真的不一样哦!”
“快快戴上大红花,我要送你到武装部集合。”
筒子楼下,来了很多人,有来看热闹的,有来真心告别的。
陆远征头发已经剪短,头戴军帽,一身绿军装,胸带大红花,大步从楼道里走出来。
“这个陆远征,穿上军装还真像个人样。”
“平时可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副俊模样,拾掇拾掇,还挺帅的。”
“各位长辈,各位兄弟,我陆远征以前多有冒犯,在此给大家陪个不是。”想不到临走了他还会这一出,大家都颇感意外,谁都没想到一夜之间,这孩子变了个人似的。
大家都给陆少华道喜,祝贺他又给国家培养了一名军人。其实陆少华心里最明白,大家给他道喜的目的是祝贺他们家的孙子终于懂事了,成人了,不再惹是生非了。
“远征,此次一别……”陆少华话没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
“你这老头,怎么还哭上了呢?”陆远征拉住爷爷的手,“我是去军营而已,还有假期的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对啊老首长,你当年枪林弹雨,死里逃生,都没听说你哭过,现在陆兄弟只是去军营,你放心,他在军营的日子里,我会多过来陪你的。”刘干事安慰陆少华。
“当年是被逼无奈,如今是厉兵秣马,不可同日而语。”
陆远征的背影渐渐远去,身后依然喧嚣一片。
陆少华望着孙子远去的背影,似乎看到了当年自己去参军的模样,那个一样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有一些再也无法相见的笑脸。
陆远征在新兵连轻轻松松度过了三个月,训练结束后直接被分配到了飞狼特种大队。飞狼特种大队是边南军区最精锐的特种部队。
对于陆远征来说,他认为在特种部队训练,只要你的悟性够高,体格够好,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无非就是那些老鸟在那些菜鸟面前装腔作势,呼呼喝喝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后来混着混着,在部队里读了军校,学了点实在的知识。再后来他也成了老鸟,对菜鸟呼呼喝喝,有些兵扛不住,直接尿裤子的大有人在。
在部队的这些年里,他的性格改变太多了。每次探亲假回家,陆少华都是满脸堆笑。部队果然是个大熔炉,能把一个混世魔王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人,让人不禁为之肃穆。
“陆远征,你当兵入伍有多少年头了?”
在飞狼特种大队指导员诸葛飞跃的办公室里,陆远征穿着笔挺的军常服,站在中央位置纹丝不动,犹如苍松挺拔。
“报告指导员,从新兵入伍到现在,已有六年零三个月。”
“你是直接从新兵连直接调过来的,这在我们飞狼大队也算是头一回。不过还算你小子命大,没死在飞狼大队。”
“报告指导员,死过一回……”
“死过一回?有你这么个活法的吗?”诸葛飞跃也看得出陆远征这些年的变化,但不管怎么变,嘴皮子那点功夫却是愈练愈纯熟。
“从新兵连刚过来的的时候,被你这个老鸟按在水里,咽了气,我以为自己玩完了,谁知道后面又活过来了。”
“然后你不服气,自行苦练闭气功,现在就是让你在水下潜伏十分钟都没有问题了吧?”
“报告,你那是前两年的数据了,现在是十五分钟。”
“呵,那你得感谢我啊!”
“感谢首长当年不杀之恩!”陆远征大声喊到,声音洪亮,震耳发聩。
“嘿嘿嘿,你小子皮痒啦,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诸葛飞跃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过去,给我坐下,少给我装腔作势。”
诸葛飞跃和陆远征的关系铁得很,两人互相玩闹了一番,这才坐下来谈起正事。
“你爷爷是远征军?”
“政审报告上都写着呢,你别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那好,陆远征同志,我现在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劝你退伍。”
“哎,别呀,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公报私仇吗?”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我这干得好好的,凭什么要退伍?”
“难道你不想回去照顾你爷爷么?”
“他在家里好着呢,用不着现在回去照顾,你有屁快放,少拿我爷爷来压我!”
“你小子还是一个德行,油盐不进。”
“没这个德行,早就死在你手上了。”
“你信不信我抽你?”
“行行行,你是领导,我让你三分,说吧,为什么要我退伍?”
诸葛飞跃坐下身来,把嘴巴凑到陆远征的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陆远征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称是,脸上变得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