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却又是朗声一笑道:“如此谨小细节你都能体察,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过这一次你确实错了,我并非陶雍,也不认得此人。”
说罢,老者便拉着孩童离开了。
杨湛岂肯他就此离去,便一个飞身截住二人,看着架势却是不得到一个满意答复便绝不会罢休了。
老者却将鱼篓中的大鱼往水潭中一丢,然后对着杨湛怒道:“你这人简直太烦了,莫不成非要逼老夫出手不可?”
“你不说出实话便走不得。”杨湛说道。
“那我只好会一会你了。”老者冷冷说道。
说罢,老者将手中鱼竿一甩,便后撤两步的对着杨湛发招而来。杨湛只一味的高接低档,却并不主动出招,如此却也令老者颇为不解。但二人对垒十余招后,杨湛却一个飞身退出了战斗。
老者虽有疑惑,但此刻毕竟获胜,便有些轻蔑的说道:“你这小子一开始急着喊打,打不过了又跑,真是没点骨气。”
杨湛随即遥遥翻手一削,当空便有几缕黑白发丝飞舞,却是看的老者大为惊骇。
“我并非没有骨气之人,只是与老人家一番交手下来,发觉你所用的乃少林刚劲拳法,且内力激猛,自非那戏子陶雍所能比拟。”杨湛说道。
老者却是佩服不已,只点点头说道:“后生中如你这般有见地之人实在少见,不错,老夫祖上因避祸隐居于此,细算来也有百余年之久,恐怕仇家早已死绝,当然不会是你要找的人。”
杨湛深呼一口气,便无奈说道:“我只问老人家是否认得陶雍。”
老者这才细细打量了杨湛一番,才说道:“此地周遭确无陶雍此人,如有,老夫在此大半生岂会不知?”
杨湛却是颇为困惑,因为山贼明明说陶雍就在这三山之中,但老者却为何又说没有呢?杨湛细细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二人都不像是在撒谎,那么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却在此时,老者又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你刚才说陶雍是个戏子?”
杨湛点点头,便说道:“他是一个善于易容之术的伶人。”
如此,老者却豁然笑了笑,说道:“此地似乎隐居着这么一号人物,时常扮作道家仙人模样装神弄鬼,原来竟是一个戏子。”
杨湛立马精神为之一振,便急急追问下去,老者一番细细回想,便说道:“此人每每在月满时日在莲花峰出现,其他时候却杳无音讯。”
杨湛却也不笨,便立刻反应过来:如果照老者所说,那么这陶雍便是月中居住莲花峰,月首月尾则分居另外两座山峰。而如今尚属上旬,去过的玉屏峰又无迹可寻,那么他此刻就应该在天目峰才对。
杨湛于是将一旁还在蹦跳的青鱼捡起递给老者说道:“我终究问了老人家一些事情,而你也确实给了我答复,这条鱼按约需当归你所有。”
老者此刻却也乐意重新收下这条鱼,便默默的看了杨湛一眼,才说道:“阁下刚才那一式掌刀凌厉无比,却不知是和招数?”
杨湛却摇摇头,说道:“只怕你手中不够鱼儿来换取这个答案。”
说罢,老者却爽朗一笑,便带着孩童陈兴而归。
花玲珑见识了整个过程,却才明白过来杨湛为何一开始让自己在原地待命,原来他是早已察觉个中会有风险,便不让她贸然加入。他对自己这等细致关心,岂能不让花玲珑心中暖和?
但花玲珑却不知如何与杨湛说出,便捡起刚才老者丢下的鱼竿有模有样的在水潭边垂钓起来。此举却也不错,毕竟二人在山中行走许久,到现在为止可都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呢。只是一个边塞长大的女子岂会钓鱼之活?
只见花玲珑学着老者先前垂钓样貌静坐一会儿,但却不见任何鱼儿上钩迹象,时间一久,花玲珑便来回舞动鱼竿,如此就更不会有鱼儿上钩了。花玲珑有心为杨湛做些什么,但老天却不帮忙,她只好心中焦急起来。
杨湛见花玲珑这般胡来,却也是觉得好笑,便上前低声说道:“花大姐没有钓过鱼吧?”
花玲珑尴尬的看了看杨湛,脸色早已涨的通红。
杨湛于是在花玲珑身边坐了下来,接着才取过鱼竿一看,却是哭笑不得起来了,原来花玲珑竟然没有放鱼饵,这样怎么会有鱼上钩呢?
杨湛只得望着花玲珑摇头说道:“花大姐要诱使鱼儿上钩,总得给它们些好处吧?”
“给什么好处?”花玲珑诧异的问道。
杨湛于是转身从泥超堆里翻出一条蚯蚓,然后便得意的对着花玲珑说道:“这个就算是给鱼儿的好处了。”
花玲珑便好奇的望着杨湛将蚯蚓挂到鱼钩上,待他甩出鱼钩静待之时,花玲珑才喃喃说道:“原来鱼儿是吃虫子的。”
杨湛却并不回答,只专注垂钓;花玲珑亦不多说其他,只专注垂钓之人。
便见水面微漾数下,杨湛手中的鱼竿便稍稍弯曲起来。
“就是你了。”杨湛欢喜的大喊一声,便奋力将鱼竿一甩,一条诺大的鲤鱼便在身后的草地上蹦跳起来了。
花玲珑开心不已,连连像小孩子一般冲上去捉了下来。
但杨湛却将鲤鱼安放在一旁的洼地之中,在他看来这区区一条鱼儿是远不够吃的,尤其自己身边还有一位饭量不可小觑的大姐。只是杨湛却不愿再这般花时间去垂钓了,毕竟接下来还有事要做。
“湛儿果然好身手,这么大的鱼儿都能被你钓起来。”花玲珑望着洼地上的鲤鱼大赞道。
杨湛听着却也惬意,便默默说道:“儿时家贫,我便时常到河边钓鱼改善伙食,只是养父母对我慈爱有加,却每次都推脱着不肯吃下,到最后全部都是我吃掉的。”
花玲珑见杨湛声音越讲越低沉,便颇为内疚的说道:“我不是故意勾起你难过往事的。”
杨湛却摇摇头,只淡淡语道:“花大姐无需介怀,我只不过睹物思人而已。”
说罢,杨湛便故技重施的将三五草叶丢入水潭之中,然后再御用内力令其遥遥跳动起来,水潭里的鱼儿便齐齐聚集于此,却正是杨湛收网的好机会。
杨湛见引得如此之多的鱼儿,便御起凌云渡之功直过水面,待再站到岸边之时,双手已各自抓着一条鱼儿了。这般情景,着实看的花玲珑目瞪口呆。
杨湛抓鱼厉害,花玲珑做起菜肴来更是了得,如此便就注定这是一顿美味佳肴。只见二人一番忙碌,三条鲜香可口的烤鱼便呈现在面前了。
杨湛闻得其中香气,便顺手取来一条最大的烤鱼,正欲开吃之际却又停了下来。
“花大姐这是第一次吃鱼吗?”杨湛问道。
花玲珑点点头,却不假思索的要往这烤鱼上咬一口。
“等等,花大姐,我想吃你那一条。要不我和你换一下?”杨湛认真的说道。
花玲珑看了看自己手上之鱼,除了比杨湛手里的短小一些之外,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便直直说道:“湛儿先前费了许多力气,当然得吃大的,这小的还是我来吃。”
但杨湛却坚持要换,花玲珑便只好按他的意思调换过来。于是草地之上便出现有趣一幕:花玲珑对着烤鱼大口大口吃的带劲,而杨湛却谨小慎微的细细咀嚼起来,咋看之下,仿佛是二人身份对调了一般。
于是花玲珑啃完大半条鱼儿后,杨湛却还在慢条斯理的拨弄鱼刺。花玲珑不解,便凑过去看了一眼,才好奇说道:“湛儿手上的鱼怎么这般烦人?”
“鲤鱼多刺,当然要慢慢吃。”杨湛却不以为然的答道。
花玲珑再看了看自己手上鱼儿,便忽然明白杨湛为何要与她对换了,却瞬间被感动的暗自幽咽。原来杨湛见花玲珑拿的是鲤鱼,便问她是否第一次吃鱼,待得到花玲珑回复后,杨湛便将自己手中少刺的鲈鱼与之互换。结果便是花玲珑吃的痛快,而杨湛却难言尽兴。
“湛儿,你真好。”花玲珑凝望着杨湛动情说道。
但杨湛却话锋一转的故意说道:“花大姐,鱼肉带刺,吃鱼的时候可不能多讲话。”
花玲珑哪里有鱼刺卡喉的概念,便一边感念杨湛,一边又大口的咬起手上鱼儿来。忽然的,花玲珑圆瞪着双眼望住杨湛,却是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杨湛抬头看去,只见花玲珑眼中带泪的做出一副难以下咽神情,便将手上烤鱼一丢,然后一个箭步上去点住花玲珑穴道。
“花大姐莫慌,我这就帮你取出鱼刺来。”杨湛急切安慰道。
花玲珑只大张着嘴巴木呆呆的望住杨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杨湛细细望了一眼花玲珑的喉咙,正愁着如何取出里面鱼刺之时,却灵机一动的拔出花玲珑头发上插着的那两根“筷子”。
只是这样一来,花玲珑一头秀发随即迎风舞动,一股迷人的芳香便侵身而来。
但花玲珑刚才吃鱼的时候咽得太猛,鱼刺也卡的太深,杨湛只好一手运力在花玲珑背部往上推导,然后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上浮的尖刺。杨湛于是将这双筷子和尖刺一起丢弃一旁,然后才解开了花玲珑穴道。
但花玲珑一个反应却是急急上前捡回那副“筷子”,又用衣袖擦拭一番后,才将其簪入盘起的头发中。而这一个过程却点点滴滴都看着杨湛眼里,却如何能不感慨万千呢?
“花大姐感觉好一些了没?”杨湛关切道。
花玲珑这才回想起之前被鱼刺卡住的感受,便默默说道:“鱼刺卡住喉咙真不好受,我早该听湛儿的,吃鱼的时候不要说话。”
杨湛却有些无奈,因为鱼刺卡不卡喉咙,与说话何干?只要你足够注意,便就是滔滔不绝也能安然无事,想不到自己随意一句话竟然让他深信不疑。
杨湛觉得有些内疚,却又不知道如何讲,便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吃鱼的时候也能够说话的,就是下次吃的时候记得不要吃鱼的尾巴,那里全部都是刺。”
花玲珑只好无辜的点点头。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花玲珑便再无胃口去吃剩下的烤鱼了,杨湛知道她是心有余悸,便细细说道:“鱼肉当属天下最鲜美的食物,但却也是吃法最挑剔的食物。若无这般耐心,定然是吃不得的。”
只是杨湛这样随意一句话,却听得花玲珑感慨颇深。
“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总是不易得到。”花玲珑默默念道。
杨湛莫名其妙的看了花玲珑一眼,花玲珑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是不是就像这鱼?”
但杨湛却取下最后一条鱼,将之均分后说道:“既然鱼是难以得到的美好东西,现在正好有了,那就好好吃完这顿。”
或许是痴心缘故,花玲珑总觉得杨湛话中意犹未尽,细细一想,却是让她忍不住的心花怒放起来。于是花玲珑鼓足勇气接过另一半烤鱼,便吃一口望杨湛一眼的细嚼了起来。
只是杨湛却只顾着吃自己的鱼肉,丝毫不去管其他东西。
待二人吃完后,杨湛便起身带着花玲珑去牵马儿了。忽然的,西面的山间飞起一只鸟儿,急急振翅之声直直划破这山脚的宁静。杨湛抬头望去,却见鸟儿直冲云端,隐隐消失在天际了。
杨湛稍稍凝望片刻,于是让花玲珑跟紧自己,然后便骑马向着远处的天目峰进发了。
莲花峰下尚有人居,故而还有道路可行,但天目峰却处处蛮荒,马儿却无处下脚了。杨湛放眼四看,只见其中腾蔓交错,碎石遍布,直叹此地偏僻。
“黄山自在客陶雍躲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之地,难怪能躲过追杀了。”杨湛心中默念道。
但杨湛千里迢迢赶来,可不会就因为这道路艰险而放弃前行的,便见他纵刀下马,然后一手牵着花玲珑骑着的马匹,一手挥刀在前劈砍,却硬是徒手开出一条道路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