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冲天而起,就像炼狱熔城。
城内的百姓四散奔走,从倾倒塌陷下来的房屋内逃窜出来,惶惶不知往哪里去,只是拼命的想要远离战火。
轮番大战,城外的袁术没有给城内曹军任何喘息的机会,从一开始就倾尽全力在攻城。从白昼到黑夜,再从黑夜到拂晓,战局的天平在一点一点的倾斜,向着有利袁术的那一方向倒去。
留守在城中的荀彧、郭嘉等谋臣虽然急在心头,但脸上却没有半分改变,依然镇定无比,坚信曹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挥军杀向袁术的背后,从而解除陈留被困的局面。
“各城门都有急报传来,袁军已经登上城头,就快攻入城内,奉孝,以我之计,是时候遣出…”
荀彧受曹操所托,陈留所有军政大事全归他管辖,在这样紧迫的时候,虽则可一言决之,但他还是询问向郭嘉,想要集思广益听听他的说法。
郭嘉天资秀出,立发垂地,有美姿仪,见荀彧发问,他先不急不慢的自斟自饮,然后理鬓散发仰躺而下,斜斜侧着脸望向窗外,这才徐徐回道:“文若,这个时候就不要来问我了,该部署的早就布置下,些许细微的差别左右不了战局,这场战事,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结局…”。
默然半晌,荀彧问道:“陈宫陈公台,也在你算计之中吗?”
郭嘉愣了下,呵呵轻笑道:“文若休要打趣于我,陈宫之事,我怎可能提前知晓?”
召来侍童,郭嘉伸出酒樽,等待着斟满的时候,郭嘉说道:“袁术这人,观其先前作为还能称之为一时英雄,然自讨董之后,看他与刘表斗,与孙坚争,甚至主公也曾遣军与之战过一场,遍数当世诸侯,在他身侧,除了还没有交恶的陶谦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可以与他和睦相处的,像是这样的人物啊,文若,你说陈宫跟了他之后会怎样?”
荀彧淡淡道:“乱世之相,便是如此。”
想要存活下来,不想为他人覆灭,也只能这样。
轻啜一口,郭嘉道:“国之战略,岂可如此任意胡闹?”
“南阳乃四战之地,袁术从这里退往扬州,算是他还有一些自知之明,知晓在此地不易崛起,之后进豫州,占汝南,攻寿春,取庐江…,他一步步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就是准备以此为根基进军中原。”
“不过后来的事情就很微妙了,孙坚、孙坚这个江东猛虎啊…”
荀彧召进一校尉,将刚刚写罢的手令交付于他,然后挥手又让此人急速去办理,整理了下案几,荀彧长身而立,负手仰望外间。
“袁术一错就在于没有看清孙坚为人,二错,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他既没有趁着主公讨伐青州的时机一战定江东,而是去与孙坚结了三年盟约,呵呵…”
“这第三呢,不用我多说,文若你也明了的,群狼环侧,袁术他是从哪儿来的底气,使得他以为可以将兖州据为所有?”
“狂妄啊,自大啊,莫非是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蒙蔽了他双眼?以致看不清现在这个世道,已经不再是他袁氏嫡子一句话就能说得他人开城献降的时代了?”
荀彧反驳道:“袁术为进军中原,预先的布局都没有错,吕布入驻汝南,像是这等事情传过来之时,你自己都很是惊讶了一番。”
“还有与孙坚的三年盟约,看看现在的时局,假如主公在这一战中败给他了,到了那个时候,奉孝,你就不会说他狂妄自大了。”
“联结豫、兖、扬三州,占据此三州所有郡县,到时候带甲百万众,以此征战天下…”
郭嘉点点头道:“诚然,袁术他的目光还算远大,不过么,我还是以为他是个痴心妄想之辈,根本不能与主公相较。”
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句话与当前战事有关的,荀彧知道为何,郭嘉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因所有与战事相关的种种考虑,在开战之前都已经说尽了,现在两人也只剩下等待了。
彷如下棋,在对手还没有走完这一步的时候,自己已经预料到了下一步他会怎么走,然后预设了相应对策,如此反复,权衡利弊,统筹考量,将所有可能出现在的意外都计算在里面去后,一切都会显得非常明确。
除非出现一个自己是始料不到的变化,那就会让人非常兴奋。
譬如之前的陈宫,他投向袁术,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的事情,原本袁术的军马应该会被挡在东郡一线,陈留出兵援助,然后等主公曹操回兵杀到,袁术不败就没天理了!
而现在,现在的局势非常被动,这不是荀彧、郭嘉两人所想要面对的局势,但大略上就已经如此了,那么剩下来的也只有等了。
谋臣军师决定战斗该在哪里发生,哪里进行,而站立在战场前沿,冲杀在战场中的大将、猛将,会决定战争最终会胜还是会败。
整整厮杀了一天,张辽感觉非常疲惫,陈留城内曹军的顽强出乎意料之外,又或者该在意料之中。
烽烟四起,陈留的几个城门都岌岌可危,正对着主公中军的大门甚至已经被攻破,但蜂拥而出的曹军将卒让张辽看不到短时间结束战斗的迹象。
年纪虽然不大,但常年的征战经历让张辽明白,很多时候,就是缘由这样片刻之间的懈怠,然后让敌方看到了战机,最终将胜利拱手让人。
双戟在乱舞,张辽冲杀进敌阵中,搅起腥风血雨,一阵屠杀之后,他穿阵而过,背后留下一地的死尸。
“有敌将接近过来!”
执旗的亲卫跟随在侧,他浑身浴血,几乎就像一个血人指着前方提醒张辽说道。
张辽喘着气,抬起头望向来人,此人出现在城楼之上时,他的身后源源不断跟着上来不少劲卒。
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张辽还是能够借着炬火光看清楚这一将非常魁梧,他的脸刚毅而又棱角分明。
近九尺的身材,不比自己高多少,大刀凌厉挥砍间,张辽瞧着他立斩数人。
慢慢的走向他,张辽扬起了手中戟问道:“你是何人?”
心中的怒愤之意在炙烧!
躲到这个时候,荀彧才让自己上战场参战,这样的决定放在以前的话,自己定然要叫他好看!
不过,瞥见对方站立的身形都不怎样稳当,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夏侯惇觉得荀彧荀文若确有大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