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因修武卢战败,乌孙国主得以复国,故亲往唐军大营拜谢。
杨兆正于帐内大发雷霆,只因数路兵马皆回,俱言未见修武卢踪影。
梁方愧然下拜道:“将军息怒,以末将观之,其等必遁入北匈奴!还请将军上禀唐公,再遣大军伐之!”
杨兆闻言,闭目沉思不语。忽亲军入报,言称乌孙国主求见。杨兆闻报,遂令梁方等出帐整军候命!
少时,乌孙国主入见,下拜叩谢道:“都督驱逐呼揭,实有大恩于乌孙!臣下愿举国并入都护府辖下,日后,但请都督下令,臣下必戮力相助!”
杨兆见此,忙起身相扶,言道:“本督驱逐呼揭乃因其威胁焉耆、龟兹等国,我大汉身为宗主国,岂能袖手旁观?故国主无需多礼,至于请为附属国之事,尚需唐公首肯后,方可朝觐天子。”
乌孙国主道:“既如此,臣下当备薄礼,令长子赍国书往长安请见,只是不知唐公是否见允。”
杨兆大笑道:“国主且请宽心!唐公仁德,定然允准!”
乌孙国主大喜!拱手道:“如此,便请都督驻军赤谷城,所需军粮等,乌孙一力当之!”
杨兆见说,暗喜!正欲从之,忽亲军报说,唐公有谕令送至。
乌孙国主见此,忙起身请辞,并邀杨兆晚间入城中饮宴。
杨兆接令后,毫不犹豫,即遣梁方引一万铁骑回返长安,留梁兴镇守玉门关,自领一万铁骑择龟兹、焉耆二国交界处屯驻,令西域各国征发劳役,筑城设西域都护府,并征发各国精壮,托名代为操练,实则用作扈从军,以遏制其等军力。
却说李敢自离长安,一人三骑,日夜兼程,仅十五日便赶至渔阳。
郝昭屯兵日久,早已心焦不已,闻李敢已至,大喜!忙接入大营,连声道:“大军早已就绪!只等将军下令!”
李敢见说,微笑调侃道:“伯道既出此言,想必早已定计,若不言之,本将初来乍到,如何下令?”
郝昭讪讪道:“末将心急,将军见笑了!”
帐下众将大笑,一将出列道:“将军差矣!以末将观之,李将军求战之心只怕更甚于将军十倍!”
李敢笑道:“伯道若有良策,何不速言之?”
郝昭闻说,即拱手道:“将军!夫余、挹娄及鲜卑诸部距渔阳甚远,非数年不可竟全功,故末将以为,不如先征三韩,继而扫平高句丽,待诸地平定后,再聚大军击之不迟。”
李敢略作思忖,点头道:“此策大妙!然则三韩乃何地也?有兵几何?伯道可知之?”
郝昭道:“三韩乃马韩、弁韩、辰韩也,与带方、乐浪二郡接壤。马韩者,疆域最大,其民亦知田桑,作绵布,然不知跪拜,无长幼男女之别,不贵金宝锦衣,不知骑乘牛马,唯重璎珠。辰韩者,其耆老自言乃秦之亡人也,因避苦役逃往韩地,马韩便割东界地与之,其民俗与汉人无异。弁韩与辰韩杂居,风俗类同。至于其等兵力,昭亦不知,只因三韩诸地,何止七八十国,大者万余户,小者数千家。”
李敢闻言大笑,半晌方止,谓诸将道:“若果如伯道所言,何须我等亲往?只需知会幽州刺史阎使君,请其遣数十文官引千余役吏便足矣平之。”
众将闻之,尽皆大笑!
郝昭肃容道:“其等虽无骑兵,且兵甲不全,但亦可聚数万青壮,将军不可忽也!”
李敢挥手道:“本将闻知三韩赢弱,故戏言之,岂能当真如此?”
郝昭闻说,欲言又止。
李敢亦自知失语,遂传令大军明日开拔,取道辽东,进抵乐浪。
这一日,大军行至辽阳,探马报说,辽东太守阳仪来见。
李敢闻报,便令大军就地立营。
少时,阳仪至,叙礼毕,李敢道:“本将不日便至襄平,何劳阳公远迎?”
阳仪微笑道:“仪久居辽东,曾牧守乐浪数年,深知三韩军民习性,闻将军欲往征之,故特来献计。”
李敢愕然道:“三韩不堪一击,本将大军掩至,即成横扫之势,何须许谋?”
阳仪不以为忤,淡声道:“三韩民贫兵弱,其国土多为丘陵,仪敢问将军,届时如何进兵?”
李敢道:“探马外放百里,又何必问?”
阳仪见说,拱手正色道:“若如此,将军必败!”
李敢闻言变色,怒道:“阳公何出此言?!”
阳仪淡然自若,缓声道:“三韩诸地多为穷山恶水,故民风剽悍,百姓持械便为兵,若将军广布哨探,必然打草惊蛇,届时其等合兵一处,恐不下十数万,加之彼等不谙战阵,逢战辄一拥而上,且悍不畏死。若与将军战于丘陵阡陌之间,敢问将军,如何便成横扫之势?”
李敢闻之,闭目沉思不语。
郝昭惊声道:“将军,若果如阳公所言,我军必败无疑!”
李敢暗惊,忙拱手施礼道:“本将不谙地理,还请阳公赐教!”
阳仪忙道不敢,还礼道:“三韩地广人稀,小国何止数十,且并无坚城,将军何须哨探?只需遣铁骑从北往南,分兵十数路,雷霆击之,月余便可灭之。届时仪自领各级属官,及将军所部步兵,随后便至。将军以为然否?”
忽一将出言道:“战端既启,三韩各国自然得报,岂能如阳公所言般轻而易举?”
阳仪见问,微笑道:“我军铁骑攻掠如火,其等即便存心报讯,又如何快得过战马?”
那将闻言大喜!谓李敢道:“将军!阳公此策大善!”
李敢亦喜,正欲下令,却听郝昭沉声道:“敢问阳公,我军分兵而进,若不遣探马,如何知晓敌情?一旦中伏,恐欲退无路!”
阳仪见问,答道:“将军宽心,三韩诸地图本,仪早已造就。”言毕,即奉上。
郝昭讶异道:“阳公何处寻来?”
阳仪见问,微微摇头,叹声道:“三韩虽立邦国数十,但民贫智短,治理乏力,故水灾火厄多发,若正值春荒,其民众食不果腹,便纠结数千人众,窜入带方、乐浪掳掠百姓,再遣人投书官府,令以粮米赎之,否则尽斩之。仪不忿,曾怒遣各郡县役吏征剿,皆不克。月前便已上禀阎使君,方才得知大军不日便至,故预先遣人运送粮米,赎回百姓后,再于三韩各地继续发放,并明告其等,日后再遇灾厄,遣人入辽东求援便是,我大汉必调粮米助之,何必掳掠汉地?三韩诸王大悦,并不阻拦。仪此次耗用粮米万余石,岂能无功而返?”
李敢接过图本,略为翻看后,即起身郑重施礼,谢道:“阳公妙算!本将感激不尽!待平三韩,定上禀唐公嘉勉!”
阳仪忙上前扶起,连声道:“此为仪应尽之责,将军不必多礼!”言毕,即拱手辞去。
李敢回身坐定,即传令大军开拔,发兵带方郡。
数日后,兵至襄平,阳仪早已备下粮草,并亲领数百官员及役吏数千,随军而行。
大军一路迤逦进发,数日后,渡过鸭绿江,抵达带方郡,李敢下令歇息一日后,便即进军。
次日,李敢升帐,环视众将一眼后,扬声道:“三韩多行掳掠之举,与山匪何异?本当尽数杀却,然其祖上本为汉民,本将于心何忍?鉴于此,诸将听令!”
众将应声出列,轰然应诺!
李敢起身下令道:“此战仅骑兵出战,以千人为一队,分兵二十路,齐头并进,但凡降者,不可滥杀,留百余骑看守即可,届时自有步军接收,你等只管突进便是!还有何疑问?”
众将齐声道:“末将等谨遵将令!”
李敢见此,又令郝昭统步军慢行,然后喝令出兵!众将鱼贯辞出,各自回营,领军开拔。
忽阳仪入内,进言道:“将军,带方郡东北部,有濊貊一族,约万余丁口,皆渔猎为生,鲜有为害者,不知将军如何处置?”
李敢闻说,不以为意道:“此等化外之民,不足为虑。依本将之见,待三韩平定,再遣官治理即可,若其不从,斩之可矣!”
阳仪愕然道:“即便其等不服王化,逐之便是,何须枉造杀孽?”
李敢大笑道:“此言差矣!唐公曾有言:凡我铁骑能到处,便为大汉疆土!其等既然居于汉土,自当遵循汉制,否则留之何用?”
阳仪闻之语塞,郝昭出言道:“阳公试想,彼等既渔猎为生,必然困苦不堪,若阳公颁行我军民屯之策,其等必踊跃归附,若有不愿者,定非良善之辈,斩之何碍?”
阳仪思之亦然,遂拱手辞出。
数日后,三韩由北至南,遍地狼烟,唐军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只用时两日,便突至汉江北岸,所过村寨数十,大者千余人,小者数百,但凡降者,秋毫无犯。因马韩族众过于零散,不利看管,唐军众曲长便下令驱赶其等至一处,各曲分留百余骑看守。遣人往报李敢后,便纷纷扎木筏渡江。
是夜,马韩族民营地,内侧一顶大帐内,十余人席地而坐,或切齿怒骂,或面色木然,或敛衣缩首,或闭目假寐。
忽一人扬声出言道:“汉人无故兴兵,毁我家园,汉江以北五国尽没,现将国人皆囚于此地,若待其大军赶至,我等绝无幸理!诸位莫非引颈待死乎?”
众视其人,乃爱襄国臣智申原也,闻其言,又一人道:“非也!诸位不见汉军每日皆发放粮米乎?其等可曾欺凌弱小?可曾掳掠妇孺?可曾乱杀无辜?再者,汉军曾有言,若我等尽入汉籍,便可分得土地、粮米、屋舍、牛马等,依丁口多寡设立郡县,且河水以北任由我等来去自如,岂不强于辰王治下百倍?”
申原大怒!转目视之,乃牟水国臣智宋和也,遂斥之道:“一派胡言!汉人多为奸诈之徒!岂能轻信?其等之所以囚而不杀,欲以我等胁迫辰王也!”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
宋和亦怒,扬声道:“果如是,我等族众五万余人,辰王能以何物赎之?”
一时间,众人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申原一脚踢翻案几,大喝道:“我有一言,诸位静听!”
众人闻言,不由一静。
只听申原接着道:“且不论汉军作何打算,是否于我马韩有利,只论眼下外围汉军仅两千骑!若我等奋起,破之必矣!届时只需据守汉江北岸,定可尽灭此次入寇之汉军!然后挥兵带方、乐浪,继而攻占辽东!那时我马韩再无所惧!诸位以为如何?”
宋和见说,嗤笑道:“即便我等尽灭此间汉军骑兵,但其尚有步军数万,我等又如何攻下带方?”
申原并不搭理宋和,却谓众人道:“不知诸位可曾留意,此次入寇之汉军大异于往日!其等所着铠甲,箭射不进,刀劈不破,真乃神器也!若我马韩大军尽着此等铠甲,莫道带方、辽东,即便占据幽州,又有何难?!”
众人闻之,尽皆振奋,连声问计!
申原道:“汉军不过两千,我等可聚万余健勇,有何可惧?只需趁夜袭之即可!”
众人大喜!纷纷出账纠集所部青壮,约定鸣锣为号,便齐攻之!
宋和苦劝不从,正欲出帐时,忽觉身后有异,急回身时,已被申原贴身抱定。宋和大惊!张口欲呼时,便觉眼前一暗。。。
申原丢开宋和尸首,阴声道:“此人不死,定坏我等大事!”
一人扔掉大石,径自转身出账。。。
是夜子时,唐军方自歇定,忽闻锣声大起,急起身出帐查看时,但见无数马韩青壮潮水般涌入大营,四散放火!
唐军猝不及防,然终归训练有素,虽惊不乱,纷纷列阵拒敌,渐渐稳住阵脚,但马韩青壮人数众多,加之正值子时,目不及远,故僵持不下。
忽然间,不知何人点燃马厩,数千匹惊马满营乱撞,唐军立时大乱,马韩青壮又不时攻杀,一时间,唐军死伤惨重!
唐军曲长见势不妙,急令全军速退!比及天明,已奔出数十里,略加清点,生还者不足五百。各曲长队率虽怒塞胸臆,但战马俱失,兵卒又多衣甲不全,无奈之下,只得引残军往见李敢。
李敢闻报后,勃然大怒!即下令郝昭统带步军,自领千余亲军,杀奔汉江,临行令道:“但凡马韩兵丁,斩尽杀绝!”
阳仪闻之,喟然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唐公之言是矣!”
郝昭深然之,喝令大军加速,晚间务必赶至汉江立营!
李敢领军一路疾驰,忽遥见前方余烟袅袅,急打马往观。及近时,但见己军所立大营一片狼藉,战死士卒尽皆赤身露体,尸首随处可见,然并无申原等马韩大军踪影。李敢目眦欲裂!留一队人马收敛同袍遗体,即喝令大军作速抢渡汉江,追击马韩军。
原来,昨夜马韩军大获全胜,申原等既喜且忧,喜得是缴获汉军兵甲近两千套,战马千余匹,忧得是己军虽胜,但阵亡五千余人,伤者无数。众人磋商许久,申原言道:“我军夜袭汉军,兼有惊马相助,尚且伤亡如此惨重,若仍依计拒守汉江,恐必败无疑!故本臣智决意撤军,往寻辰王,诸位意下如何?”众人眼见汉军骁勇,虽骤然遭袭,但亡者亦不过千余,仍有数百骑杀出重围,若回报后军,汉军主将岂能干休?定驱大军征剿,己军如何能敌?再闻申原之言,岂有不从之理?遂纷纷出言附和。申原当即下令,将马匹尽数杀却,用作军粮,聚集族民,渡过汉江,一路往南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