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房雪鼐,陈生也开始整理行装。
若是去良女阁这般风花雪月的场所,身上还带着官场的庸俗气质,那可就不雅了。没准哪个穷的只有五文钱的书生,都敢甩着破了洞的折扇,骂两句有辱斯文。
怎么说,自己也是偏偏的美少年,可不敢坠了自己青春年少。
梳子从额头前的头发,缓缓的移动到发梢,头发干枯的厉害,有几根头发断裂,掉落下来,陈生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身后拿着梳子的齐麟开口问道:“爷,疼吗?”
陈生揉了揉鼻子,一脸可惜的看着地上的落发。
见到身后小家伙,红着小眼睛,一脸紧张的模样,陈生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道:“爷没事,你继续。”
见到陈生没有责罚自己的意思,齐麟小声问道:“爷,您已经那么英俊了,还梳妆打扮干什么?”
陈生尚未开口,从外面进来的魏玄风给陈生端来一盏热茶,殷勤笑道:“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大人那是去窑子里寻乐,当然要打扮打扮了。”
坐直了身子,任凭齐麟给自己系好儒巾尾部的双带。
小家伙借着铜镜,偷偷的瞄了两眼,见到小主人挺喜欢的模样,一溜小跑抱着厚厚的大氅递给了陈生。
陈生站直了身子,小家伙才在椅子上,帮助陈生披上,将衣服弄平整,系上盘扣。
陈生提了提腰间的束带,松紧合适,又吩咐齐麟拿来一把夫子送给自己的折扇。
端是偏偏的俊俏书生。
小齐麟又端来漱口水,让陈生漱口,陈生这才停下来,扭头道站在一旁的魏玄风道:“让你做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禀钦差大人知晓。”魏玄风继续道:“按照大人差遣,平凉城中所有富户,与朱轶关系不睦者,家族没有势力者,全都发了请帖,不过这些人愿意来的不是很多,几乎有半数人不愿意来,剩下的一般人也是摇摆不定。”
陈生点点头,道:“都是猎食的狐狸,我想从他们嘴里拿食出来,他们谨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如今国家情形不好,总该有人牺牲,让他们受点委屈,总比老百姓挨饿受穷好把。一会儿我去良女阁应酬,你带着兄弟们在一旁守候我就可以了,这乱糟糟的,平凉也不是很安全。”
魏玄风挠着头,道:“大人,您又有什么算计?能不能跟卑职说说,卑职心里也好有个底。”
陈生摇摇头,指着魏玄风说道:“知道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安心的做你的事儿就好了,爪牙就该有爪牙的样子。”
魏玄风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有些犹豫,见到陈生正在兴头上,躬身施礼道:“钦差大人教训的是,小的糊涂了,大人既然吩咐了,定然有大人的用意,小的听您差遣就是了。”
陈生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平静许久的眼神中闪烁出期待的火花。
朱轶,老家伙小爷到底看看,这一次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陈生抬腿准备出门,突然想起什么,对魏玄风说道:“前礼部郎中黄养浩,黄老大人是不是在平凉府养老?”
魏玄风笑道:“没想到钦差大人消息倒是灵通,这黄老大人致仕之后,正在此地颐养天年。”
陈生赞道:“以前在京师的时候,素来听取不少黄老大人的故事,此次宴请富户,将老大人一起带上吧。”
听陈生这么一说,魏玄风颇为为难的说道:“大人,黄老大人为朝廷奉献一生,如今致仕在家,让他老人家掺合进来不好吧。”
陈生笑赞道:“都说锦衣卫寡廉鲜耻,今日没有想到今日堂堂的锦衣卫百户竟然出了你那么个心善的,得了不叫他老人家就不叫吧,都是那么回事儿,我就寻思着保险一点。既然你说人家都养老了,就让他安心养老吧,不过你一个人分量不够啊。”
魏玄风连连点头,“钦差大人心慈仁厚,这位黄老大人虽然在礼部品级不高,但在民间素有声望,就连陛下都每年派人嘉奖,卑职虽然只是朝廷的爪牙,但是也知道这种忠义之士,不应该陷身于斗争的旋窝中。”
陈生笑道:“两个原因,第一,你怕事儿,第二,姑且认为你有良心吧。”
“大人此番的作为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若是惹得朝廷的诸位大人的齐声反对,届时你的处境就真的不好过了。”
“得罪了不少人,此事你也有参与,以你的脑子,我想现在应该不难看出,到底有多少人能陷身于斗争的旋窝中了吧。”
说着陈生忽然冷笑着说道:“这个坑可不是一般的坑,凡是进来的,都别想出去,要么他们弄死我陈生,要么我陈生把他们所有人都弄死!拿天下百姓的性命当儿戏,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魏玄风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大人,这件事情怕不是咱们能够斗得过的,您应该想好脱身之策,或者妥协。”
陈生一愣,道:“是啊,不是我能斗得过的,老魏,这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啊,是京师那边来信了吗?”
魏玄风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是牟斌这么告诉你的?莫非他也是那个什么组织的人?难怪小爷刚出门,就让人差点射杀了。”陈生疑惑道。
魏玄风急忙解释道:“不可能,卑职以性命担保,指挥使大人定然不是那种置黎民百姓生死于不顾的佞臣,他能将这话说出来,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陈生在心里呢喃道:“历史中,牟斌这个人几经起落,也没有改变初心,朱厚照更是亲口跟自己说,这个人可信,那么暂时也不应该怀疑他。”
“魏玄风。”
“卑职在。”
陈生冷冷的道:“带着你的人,按照计划准备吧。”
见陈生的决心已定,魏玄风有些不死心道:“大人,各退一步难道不行吗?你这一步迈出去可就真的回不来头了?连指挥使大人都畏惧的势力,您感觉还有必要上去拼命吗?咱们在他们眼里都是小人物,既然是小人物就没有必要跟他们玩命啊,将来落个粉身碎骨可如何是好?你和小人一样,可都有家人,他们那群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陈生气定神闲道:“大明的天还没有变吧。你慌什么,就你这点出息,也想升官?活该在平凉吃一辈子沙子。”
魏玄风再次呆住了,尴尬了许久,忽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功名马上取,富贵险中求。”
陈生轻轻一笑,“纠正一下,本官可不是为了富贵。”
“那您是为了什么?”
“你不感觉,让整个大明都见识一下小爷英俊无双的面孔,是一件很得瑟的事情吗?”陈生昂首挺胸的说道。
“大人,咱们能不能正经一点。”
“不能。”
“为什么啊?”
陈生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你没有感觉到,这个世界都不正经了吗?”
魏玄风的劝说失败,意味着陈生和一群中饱私囊的蛀虫之间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一旦开始,所有人都没有了退路,除非有一方人率先死掉。
深夜,朱家内院。
朱轶盘膝坐在床头,双手放在女人的胸脯上,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但是他的笑容却充满了春意。
“想要拉拢跟我关系不睦的人,陈生啊,陈生,毕竟是个孩子啊,他们手里有几斤粮食。”
床侧,一个黑衣人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开口说道:“朱老爷子,他们或许没有什么作用,就怕他们和陈生走到一边,将秘密暴露出来,您不觉得小小的平凉府有这么多粮食很不符合常识吗?小小的平凉府,知府一句话,就能在半个时辰运来一万石粮食,恐怕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西北那么多城池,陈生都没有选,偏偏选择平凉,恐怕是他看出来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