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感觉后背一股冷意袭来。
似乎有一双双血腥的眸子,正提着刀,恶狠狠的望着自己。
在自己不知不觉间要了自己的命。
朱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每一字都如同洪钟大吕一般传来,听到陈生耳朵里,则是越发的恐惧。
这件事情,陈生自始至终都有参与。当初是否要上报陛下,陈生也是有过犹豫和挣扎的。只是想到自己的好兄弟朱厚照,他便忍住了心中的恐惧,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有那么严重。
此时被朱晖一席话,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瞬间酒也醒了。
“义父,不是我不怕,而是他们想要换天,我和太子素来交好,不忍我大明江山飘摇动荡,亿兆百姓生灵涂炭,才不得已出手,如实向陛下禀告了此事。”
朱晖冷笑道:“大明江山动荡?你小子懂什么?当年土木堡,大明几十万精锐毁于一旦,大明都挺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会让大明风雨飘摇的事情?就算是换天,大明的江山也不会改变,你这是作死你知道吗?”
陈生竟然无言以对。
今日之事,从庆功宴开始,到现在的保国侯府的勋贵酒宴,让陈生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因为他们过惯了往日的幸福的日子,他们迷恋今日的奢华,已经没有了祖先的血勇。
他们打仗没有能力与勇气,他们在朝堂之上更是不敢与文官斗争,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住自己的富贵荣华。
陈生开始彻底鄙视这个圈子,也为弘治帝深深的感觉到不幸。
他深深依仗的勋贵圈子已经腐朽不堪了,若是想要继续依靠他们,他们只会将大明朝带入坟墓。
有的时候,不怕别人瞧不起你,最怕的是,你自己都瞧不起你自己。
见到陈生一脸不忿的模样,气的朱晖骂道:“你呀你呀,你怎么那么固执,真的想气死老夫不成?”
怒哼了一声,端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两口。
见到二人不说了,英国公张懋重新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整理手上的玉器,指着陈生,对朱晖问道:“教训过了?”
朱晖气愤道:“不听话,有什么办法?”
张懋哈哈大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听话,认为自己有点本事,就翅膀硬了。可是这天下终究还没有轮到他们做主。孩子不听话就揍啊,前些日子王华家王守仁不是想做圣人吗?被他爹揍的跑了好几趟街,要不你也试试。”
朱晖气愤的点点头道:“要是我亲生子,我早就揍得我自个儿都不认识了。可义子终究只是半子,他伯父还是御史,我要是敢揍他,第二天圣上就得让我做伯爵去,这个混蛋小子气死老子了。”
张懋道:“你们的家事,自己调理,别出了大岔子,让武勋受连累是真。勋贵的心思,可是多少年没有变化过了。”
说完扭着肥胖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去嗨了。
看着保国侯朱晖气的牙根痒痒的模样,陈生恭敬地说道:“义父,您要是有什么不快,您就说出来吧,反正我也不会改,别气坏身子。”
朱晖看着陈生固执严肃的小脸,瞅了半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未必不是一条路,陛下连续多日替你顶住压力,打那些御史就是一个好的见证。但是做纯臣何其不易,陛下跟臣子的利益终究是不完全一致的,搞不好要和全天下为敌,你一个孩子,能做得到吗?”
“义父,此言差矣,陛下乃是圣明之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稳固,都是为了大明黎民百姓的安危,若是与天下为敌的并非我与圣上,而是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与天下为敌,而我只是站在人民的肩膀上,与贼人作战罢了。您认为一个有人民做依靠的人,会输吗?”
朱晖眯缝着眼睛笑道:“人民?百姓和韭菜有什么区别?割了一茬,又一茬的东西,若说这暗处的这人却如何也不能小觑。世世代代的谋划,其不臣之心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这么多年来,陛下又何尝真正动得了他们?他谋划甚久,军中大臣多为其收买,你贸然参与其中,怕是你已经成为那位的眼中钉了。“
陈生眨着眼睛:“可是他们远离朝堂核心,能够做出多大的事情。”
“就算远在江西又怎么样?当初成祖还远在燕京呢,不照样取得了天下,当初咱们武勋参与其中的又有几个?你安心的看就是了,不管他们谁做了皇帝,咱们都是朱家的臣子,如此省心的事情,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陈生惊愕的看着朱晖,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朱晖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看啥看,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就到了你这里犯傻了?”朱晖很不满陈生的表情,很想揍他,疯狂的揍他。
“实话跟你说吧,宁王世世代代努力,京师之中不知道收买了多少人,暗中的走私生意也不知道多了多少辈,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那个陕西道巡察御史非要上报陛下,如今他已经化作黄土,你若是不知道进退,怕是也会成为他打击的对象。”
见到陈生默然不语,仿佛在酝酿陈生,朱晖连下猛药。
朱晖冷笑道:“你可知道,陛下当下朝局的中心是什么?他不可能此时对宁王动手,所以这个时候,你将这件事情揭出来,未必是对的。”
听了朱晖的话,陈生淡淡的说道:“义父,您知道其一,不知其二,要换天的并非是宁王一人,而是另有其人,而且这群人并非姓朱。”
听到这个消息,朱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大明江山传承日久,竟然还有人要改天换日,谁那么大的胆子。”
陈生苦笑道:“至于是谁那么大的胆子,义父勿用知晓,您只需明白,若是有一日,让贼人得势了,勋贵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差,至于您所想的坐收渔翁之利,定然没有可能。”
朱晖望着远方,一脸的悲凉之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老了,终究还是老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你那兄长没有什么本事,多提携他,省的老子死了,连爵位都没有了。”
陈生给朱晖斟满了酒杯,笑着问道:“不知道若有一天,有人妄想改天换日,您站在那一边?”
朱晖看着陈生魔鬼一般的笑脸,心中感觉丝丝的畏惧,这哪里是一个孩子,这分明是一头随时可以吃人的猛虎,若不是自己是他的义父,怕是也难以知晓今日的消息。
接过酒杯,有些后怕道:“我站在胜利者这一边。”
“那咱们干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