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黑白水帘隧道空间内,面对张浩怒恨的双眸,阳圣将脑袋深深垂起,刻意回避与对方的目光接触,解释的语气中透漏出一股难言的疲惫。
“老朽知道当年事情的原委后,不比你诧异的少。可是你想过没,当初踏入地炎三重狱时,之所以禅乾供祖会给你一枚映像玉佩,正是为让我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这么做图什么?因为他没想要一直隐瞒真相,只是确实有苦衷,还没到真正将事情披露的那一天!否则在绝命空间他与你相见之后,老朽便发现,他已经感应到仓颉内我的残念存在气息。如果当真想要将所有事瞒下去,他只需趁你当时心神陷入死寂,没有任何心力注意其他的时机,将我轻而易举的抹除即可!”
狠狠喘着粗气,张浩缓缓闭上双眼。其实真正而言,眼前的老人怕也算是一位受害者,他本不应该将所有的恨意和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可是刚才失控下,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告诉我原因!忤逆天地法则和所谓神界至高意志,为什么他没被直接抹杀掉?”沉默半晌后,张浩开口问道。尽管这会儿那语调里已平复许多,但从其中止不住的颤音中能听出,他的心绪仍存在着剧烈波动,显然一时半会还很难接受。
“这个问题,老朽无法回答,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事情的发生经过,禅乾供祖恐怕同样毫不知情!”
听出张浩话语中的缓和,阳圣沉沉叹出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掌在眼前画面上轻轻一挥,上面的场景连续快速流动,最终出现禅乾被四宵神雷重创后,趴在地上接受神则传承的一幕,道:“小浩,看看吧!”
闻言,张浩睁开双眼,望着画面上从空中落下的柔和神则之力缓缓弥漫,涌入禅乾的体内和脑域世界中,最终,随着神则光芒凝成的茧罩完全渗入体内,一尊虚幻的小型神碑虚影便从前者脑袋上方隐隐呈现出来,紧跟没多久,空中一道柔和光晕弥漫落下,吸着其身体缓缓漂浮起来,最终裹入虚空上方还未彻底消散乌云团内所折射出的空间通道口,而后他的身形呈现光影般快速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可以看出,禅乾先祖昏迷后,那飞身神雷中所酝酿的神则之力主动将他体内力劲同化为神力,而且脑域中极致光魂第八座神魂大阵的最后一条神魂丝线,也是借助神则之力自动凝成,最终八座大阵被锤炼为一体,凝成神碑。只是观看过这张影像无数遍以后,我才确定,这一段看似完整无缺的飞身画面其实在四宵神雷出手,再到禅乾先祖昏迷不醒之间有一段空白并没有呈现。”
“这一段空白,应该就是禅乾先祖整个极致暗魂大门和当时的契约幻兽小五,包括暗魂一系的天罡元灵我,以及极致光魂大门的契约幻兽大翅乾鹏兽和天罡元灵雷元神,全被硬生生从他的身躯内剥离出去。这,便是禅乾先祖狂妄一生,藐视天地,与天地法则为敌而被神界降下终极惩罚!”
话到此处,阳圣眸中难掩暗淡的道:“老朽不知道那个剥离过程具体怎样,但能看出,或许因为存在方式的特殊,雷元神和我的下场相对而言,还算比较好一些。小五还有大翅乾鹏兽,肯定发生了一些难以想象的待遇,两者尽皆被打回原形,成为幻兽蛋的存在,特别是后者,可能封印途中,亦可能是在随后的遭遇中出现意外,才导致身躯残缺,以致躯体能量会有周期性大量流逝的情况出现,虽活着,却跟死去没什么区别。”
话音落下,转眼看到张浩宛若浑身力气被抽去一般,斜靠在身后的隧道表层上,目光里尽是呆滞,阳圣适时的不再说话,似是想给对方冷静和接受的时间。
“一个人拥有两重魂门,却被生生剥离,如此的话,邪坤和禅乾年轻时长的应该一模一样对吧?”时间在沉默中过去良久,张浩有气无力的苦笑数声,语气里说不上是戏谑,还是嘲讽。
“不错,你刚才说过,人字塔内第一个见到的邪师家族神师强者,在见到供祖后,因为心神失守,被一举抹杀掉。至于原因,虽然不清楚邪坤踏入神界中在面目上是否会比先祖年轻,但想必两人的容貌仍有着极大相似度,所以才让他震撼莫名间产生了误会。”
“而老朽当年见到重凝神魂大门后的邪坤,当真以为主人逆天重生,加上那时不明所以下,听信了他编造的一些故事,因此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便选择不遗余力的去帮忙。而震塔神念,看模样除去天字幻兽塔之外,地字塔和人字塔显然仅仅只是一道神念,并不能自主辨别本命一脉相连魂门的气息差别,并且万年前封印邪神后,禅乾先祖很有可能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来不及交代一些细节,才导致他们被邪坤轻易欺骗。”
话罢,阳圣暗暗沉吟片刻,道:“由此能够看出,虽然飞身进入神界,先祖即使发现脑域魂门出现的意外,但他恐怕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极致暗魂魂门被会剥离并且留在正源dalu上存活下来,否则的话,当年他神识从神界降临,并设置幻兽塔,震塔神念不可能对邪坤的特殊存在没有哪怕一丝认知。”
轻轻点头,张浩没有力气或心情再去谈造成眼前一切结局的原因,喃喃道:“邪幽潭留下的那一条空间通道,就是禅乾当年飞身踏入神界的空间通道吧?”
“想必没错。至于那条通道如何会显出形态,被隐藏于邪幽潭下,肯定与后续借此踏入神界的邪坤离不开关系。其中一大原因便是他需要利用这条通道给邪师家族传送邪力,培养家族成员。”
望着张浩如今面如死灰的神色,阳圣犹豫再三,仍忍不住开口道:“这几年了解到很多很多事后,老朽一直试着站在禅乾先祖的处境中去考虑和揣摩很多东西。其实,有些事他怕是也有很多无法开口的苦衷,想不想听听?”
“就算不提我!刚刚过去的北荒战争你看到了么?血啊!鲜红的血将整条中荒山脉辐散三四百里区域的地面,全部染红。特别是深入内陆的关键三大防御区,一拳轰下去,近一米的深度,还是血色一片!”
抬头瞧见阳圣此时宛若是做错了事,颇有些拘谨的脸庞,张浩沉叹道:“你想过没?还有那么多次比刚刚过去的北荒之战还要残忍数倍的血腥战争,都是因为他一个人而起!数万年啊!数万年!正源dalu和神界当中,因为他而死的生命有多少,你现如今还想替他开解?”
“神界老朽不谈,可正源dalu的事,我认为先祖也仅仅是在万年前封印邪神时才刚刚知晓。”
一言落下,瞥见张浩眉头小幅度皱起,阳圣连忙道:“试想,那一条飞身的空间通道,如果早在之前他就发现异常,如何会眼睁睁放任邪坤肆意利用,培养爪牙荼毒母土?而且怕是连邪坤踏入神界,直到发现两人乃本脉神魂后,他肯定也摸不着头脑,毕竟六万余年间,如果清晰事情的根源,他又怎么可能会不以神识降临到正源dalu上来寻找一切发生的答案?”
沉沉叹出一口气,阳圣目光纠结的接着道:“老夫说这些,不单单是为先祖开解,也真的是希望能稍稍缓解你心头的恨意。之所以当年飞身时,他老人家没有被直接抹杀,而被神界剥离极致暗门,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先祖是有错,错在他与生俱来的狂放性格,错在他一生坎坷曲折的经历造就了欲比天高的心性,但究极的源头,并不是他!”
“稍稍推断不难看出,按照先祖那时候有仇不报,誓不罢休的性格,踏入神界后一旦成长起来,必然会搅个天翻地覆,可最终竟然没有。很明显,再完美的人都拥有善和恶两面,而他的极致暗魂魂门被剥离时,料想同时剥离的还有人性中绝大部分恶的一面啊!”
“是,源头不是他!”
连番听到阳圣语重心长的话语,此时此刻,张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让人恨不得活剥的丑陋脸庞,其主人正是当年邪坤踏入正源dalu迫害桃子的贾老二,要是没有他,邪坤即便本性再恶,恐怕也有可能会被那一对善良质朴的爷孙渐渐感化,尘封体内的先天死气气场。
其次,则是一张威严中满是不可反抗意味的清冷脸庞,那是禅乾飞身时引出的四宵神雷。对于这来自神界的至高意志,张浩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厌恶,世界运行确实需要约束和规则,但为何要选择一种比杀了一个人更残忍的惩罚办法,进而衍生出如此多的孽障?所谓人跟天斗,难道不管如何挣扎,都只能成为一只渺小的蝼蚁,最终无力的选择匍匐于地?
最后,则是禅乾那一张被岁月刻下无尽沧桑的面容。或许,当这位老人解开自己与邪坤之间的秘密,再亲眼见证一场场比北荒之战还要残忍数倍的屠杀战争时,内心的愧疚一直无休止啃噬和折磨着良心,苦苦挣扎于自责中而无法救赎。
这一刻的张浩,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迷茫怪圈中,到底是谁对,谁错?哪怕再三掂量,他都能用相对的一面去予以否定,而唯一能让他确定没有错误的是,那些在战争中被夺去的数不清无辜生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