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这次便是带军前来落脚，并且应邀赴会的。
他朝在门外被李自成的中军侍卫、安排去吃酒的张可旺使了个眼色，张可旺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张献忠这才迈步上了台阶进院去同那群老朋友见面打哈哈。
而张可旺则是同李自成的养子李双喜、张鼐等人坐在了一起，叙说起这段时日的收获。
“双喜，你也抢了一套新甲？”
张可旺扯了一条板凳坐在李双喜的旁边，端详着李双喜身上、头上的新盔甲。
一边随口同几个小伙伴东拉西扯，张可旺一边支楞起耳朵听着观云草堂里面的动静。
照着李自成中军的说法，每一个大帅都只能带四个亲兵进去，这要是李自成有了歹意，打算火并了父帅，他就得马上冲进去把父帅抢出来，带着人冲出这鲁山县城。
这些彼此之间的算计、火并等阴谋诡计，农民军各部之间可谓是层出不穷，张献忠的西营不但听过见过，而且自己也经历过：就在东进的道路上，为了弥补突围时候的损失，张献忠还火并了两家小股的农民军队伍，杀了他们的头领，把对方的老营队伍并到了自己的人马之中。
李双喜面带得色，用剑柄敲敲自己新得的胸甲，“从左光先手下的一个守备身上剥下来的哦！这甲不错，穿上什么刀剑都不怕不说，而且比别的铁甲还轻巧！”
“而且里面还有一层鹿皮的软垫，一层棉花的套，披在身上暖和、舒服，等于多了一层甲！”李双喜的话音刚落，张可旺也是很得意接口说道。
“茂堂哥，你也有？”李双喜有点诧异了。
张可旺撩起身上的锦缎战袍，示意两个朋友往身上瞧。
“这是我从洪疯子手下往孙传庭那老儿营中传递命令的一个亲兵身上剥下来的！不光是这个盔甲，还有这个！”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水壶，通体是用钢铁压制而成，上面用丝绵做了一个套子，套在水壶上，“这葫芦可比一般的葫芦、陶壶强多了，不怕摔不怕碰，而且还保暖！”
他拧开盖子，示意张鼐和李双喜二人喝一口。
“这个啊？不稀奇！”
张鼐见不得张可旺那副得意忘形趾高气扬的神情，“咱们闯营，也抢了不少好东西，摇旗叔斩了左光先的侄儿，得了那把宝刀，当真是切金断玉的宝刀！”
……
几个半大小子在为各自团队山头的战绩、明里暗里的吹嘘争斗，而观云草堂内，似乎倒是一派热烈亲热的气氛。
“八大王！都说你突围的时候挂彩了，怎么看着一点事都没有啊？！”
老回回马守应见张献忠步履利落的走了进来，不由得很是惊讶。
“难道是谣传？！”坐在并列上手位的李自成和高迎祥也有些不解。
“自成兄弟，咱是自己骑着猛兽坐骑来的，大家又见我是自己从外面走进来，可曾有一点事？”面对着李自成的关心，张献忠不无得色。
李自成虽然没有名正言顺的接过“闯王”高迎祥的全部人马和重担，但是其声势已经远远地超出了高迎祥。
现在的高迎祥，因为之前被官军屡屡击败，自从换了李自成当家做主之后，诸事十分顺利，于是就已经隐居幕后，成为了一个“太上皇”一般的人物。
但是他现在虽然不吱声，谁也不敢小瞧他，毕竟“闯营”名义上的大首领还是他，加上一身武者后天巅峰的修为，其威慑力依旧。
这些与会的人中，他一向和张献忠关系不错，虽然双方彼此有些互相看不惯，但是却是属于彼此之间都很服气的。
这“八大王”之中，突破兰草川立了头功的贺锦，因为最早突围，实力损失是最小的，可以说不但没有损失，相反还趁乱收容了别的营中的一些散兵游勇，还是略有盈余。
一阵香气扑鼻，李自成的老营司务带着一群亲兵，押着这宅院里原来的厨子、丫鬟婢女和主人的姨太太们为众位头领设摆酒宴。
“来来来！老曹、老张，老贺，老王……大家请入席，给老马的清真席安顿好了吗？”李自成满面春风的邀请各位同行们入席饮酒，同时体贴入微的询问身旁的一名侍卫头颅，问起给老回回马守应安顿的清真席面进行得如何。
“回禀闯王，已经全部弄妥，万万不会有误。”
在一片欢笑声之中，丰盛的大宴开席。
用精细猪肉制成的猪肉丸子用油炸过黄澄澄、香酥酥的，配合着山林中采来的蕨菜蒜苔、金针、时令蔬菜、黄里透白，软硬适度的油焖豆腐、精选上乘好粉条等；用豆瓣酱、五香大料，加上数十种中草药精心配制，经过焖炒，不但色泽美观，鲜香软嫩、咸辣适口，还色形兼备。
这就是鲁山当地有名的揽锅菜，席面上除了这些，还有山林中出产的麝、大鲵、羚羊、红腹锦鸡等野味，更有几坛二十斤装的陈年金华酒，吃得众位头领满面油光，兴高采烈！
“列位大帅，此番突围，损失如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得张献忠和贺一龙要开始斗酒，李自成急忙将话题抛了出来。
这话一出，登时让众位头领停杯不饮。
“老李，这大家伙好不容易才逃脱此劫，哪位头领所部义军不是损失惨重？我等十余家义军在转道陕西前来时有人马百万，如今拢共怕不过才二十万人，”
“曹操”罗汝才虽然没有火并其它山头，但是老营兵马损失并不大，故而有这个实力和底气对李自成说话。
“闯王，话是这样的说，但是你李闯王也知道，咱们义军打仗，向来是不靠那些混饭吃的饥民，不客气的说，别看外面我老曹的人在招募饥民，但是这群人再多，也就是壮壮声势，多些攻城、吃饭时的人手罢了！你们列位，谁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本钱了？”
曹营的主帅罗汝才眯缝着小眼睛挨个的巡视着列位大帅。
“你老回回的本钱是不是你营里的那三万老营马队？你革里眼的老底子不就是那两万多老营？李闯王，要是我用十万饥民炮灰换你营里的郝摇旗一个人，你换吗？八大王，我用十万人的饥民炮灰换你那四个大将白文选、冯双礼、马元利、张化龙，你换吗？”
“漫说是三万换一个，只怕是十万换一个，敬轩兄弟都不愿意换！”李自成手扶着宝剑的剑鞘微笑着看着对面的张献忠。
“自成兄弟，我用十万人，也不换刘宗敏，只换你营里的李过、袁宗第、刘体纯、刘方亮等人中的随便一个，你换不换？”
曹操依旧是小眼睛里满是笑容。
而李自成和张献忠也都和他打了哈哈，“嘿嘿！我用十万人的饥民换你营里的杨承祖、王龙，你曹操换不？”
便在这曹操的询问之中，和李自成、曹操、张献忠三个人的玩笑之中，在场的众人都如同被揭开了蒙在眼前的一条黑布：
对啊！那些走不动跑不动打不动的饥民，咱们营中再多，也只是多些混饭吃、壮声势的炮灰而已，打仗，还得是靠咱们的那些老弟兄老底子！
只要有了老营的老底子，就是本钱不失，随便到哪里，不是可以立刻拉起几十万人的杆子来？
“各位，好好地想想，自己的老营，现在损失大吗？”
曹操的脸上收起了笑容，凝重的说道。
他在东逃的路上，也是悄悄的火并了几个小杆子的老营，不但补充了损失，而且也是稍稍的扩充了一下马队的实力。
从眼前在座的人数上，和私下里打听到得消息，他很清楚，这些家伙们都和自己一样，做了同样的一件事：趁火打劫，借着牛家军追击的时候，火并了别人的队伍，都把自己的老营壮大了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