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阮胭集体黑事件在长达两天的全民网络狂欢后,就偃旗息鼓了。奇骏和讯科两方势力在幕后做暗中推手,舆论被活生生地往正面扳了回来。
各种片约像雪花似的往柏良娱乐飞来,邢清那两天走起路来都是春风得意的。
谢丏也欢喜,活生生捡了这么大个漏,替电影提前做了一次铺天盖地式的宣传,使得《两生花》一跃成为全网最受期待的、未播先火的影片。
张晓兰端着碗汤进来的时候,阮胭正半蜷在小沙发上看电影。卧室里被她安了个投影仪,有时候她空了,就会缩在那里看一些老电影,琢磨一下老演员们的表演技巧。
“夫人,我早上去给你买的大骨汤,趁热喝,喝了手好得快。”
阮胭已经被她逼着连喝了一星期的猪大骨汤了,她现在闻到这味儿就反胃。
她终于受不了,把电影按了个暂停,非常严肃地告诉张晓兰:“明天必须得换一种汤了。”
张晓兰义正言辞地拒绝:“补钙,喝了这个好得快。”
“那都是伪科学!骨头汤里其实含量最多的不是钙,是磷,喝多了不但不会有助于骨骼愈合,甚至还会导致尿酸和血脂的增高。”她看了看一脸似懂非懂的张晓兰,继续加了句,“那可是很可怕的东西。”
“真的吗?”
阮胭义正言辞点点头。
就在张晓兰似信非信要把汤端回去的时候,沈劲从外面走进来了。
“给我吧。”
张晓兰赶紧把这碗汤放到桌上后就溜走。
他刚回来,西装外套被他脱了放在衣挂上,衬衫半挽起,露出隐隐有肌肉的小臂。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阮胭看见他打断了自己的计划,瘪了瘪嘴。
“不回来得这么早,能看见你挑食的场面?”沈劲走过去把汤碗端起来。
骨汤被张晓兰熬得很浓稠,他一端起来,汤汁就晃晃悠悠的,香气也跟着散过去,阮胭一闻到那味儿就更不舒服了。
她的眉头皱巴巴团在一起,“不是挑食,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喝多了不好,你现在才喝几口?”
沈劲长腿一弯,西裤紧绷,把他大腿的肌肉也崩在了一起,他整个人就坐在了阮胭的身侧。
沙发本来就小,又小又矮,他挨得近,热腾腾的骨汤白雾和他身上的热气一起传过来,阮胭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偏生旁边也没地儿挪了。
“你坐旁边那沙发行吗?”阮胭问他。
“你把这碗汤喝了我就过去。”
“我不想喝。”
阮胭说完,就下意识咬了咬舌头。
这是拒绝的话。她鲜少会在他面前如此明确地表达拒绝。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
沈劲侧头看了她一眼,居然没气。扯了下唇,难得看到她这么倔的模样,他问她:“为什么。”
“怕胖。我已经胖好几斤了,下星期拆了石膏就要进组了……”
“胖点手感好。先胖着。”他倒真伸手去探了探她的腰肢,掐了掐那软窝处,“实在不行,我给你们组打一星期的误工费,给你留点时间减肥。”
阮胭默了。算是品出这味儿了。
意思是先胖着让他爽,等他爽够了,阮胭再自个儿减肥进组去?
她无言了。
“张嘴。”他舀了勺汤,要喂阮胭。
阮胭很配合他。
他这次有经验了,知道喂之前,先吹几下再喂给阮胭。
木勺子不大,阮胭嘴唇也小,一喂一吞之间,闲适里,他心底也生出了些别的意味。
从阮胭伤了手到现在,他们差不多快半个月没做了。
但目光一触及到她右手上的石膏 ,又忍不住收了回来。
半碗汤喂完,他把汤勺放下,替她擦干净嘴角,问她:“在看什么电影?”
“《廊桥遗梦》。”阮胭按了下遥控器,让投影仪继续播放。
电影没有激烈的场面,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美国老片子,胜在画面好,节奏让阮胭觉得很舒适。
沈劲看了眼,对这类文艺片没多大兴趣,但问了下她:“讲什么的?”
“有点复杂,大概是一个婚内出轨、却爱而不得的故事吧”。
阮胭想了想,说,“女主角有丈夫,有家庭,却邂逅了一位绅士迷人的摄影师,虽然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一星期,但她却记了一辈子。”
她还同他开了个玩笑:“唔,用文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网上说的‘一眼万年’。”
沈劲皱皱眉,投影仪的暗光打在阮胭冷白的脸上,尤其是她说这话时微动的眼神,让他心里有处地方变得些微烦乱。
空气寂静了半分钟,沈劲拿起遥控器,关掉投影仪,“少看些没有道德观的破电影。”
阮胭怔住了,沈劲这人居然在和她谈道德观?!
她笑了下,觉得有点稀奇,没反驳,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在沙发里继续蜷着。
沈劲很满意她的乖顺,用指腹捏着她的后颈,一下一下的,不管她舒不舒服,但他摸着很舒服。
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像逗猫一样,有种能够完全掌控她的感觉。
“晚上陪我出去吃个饭,顾兆野过生日。”
星雾会所,第十层。
这一整层往日里迷离昏暗的黄灯都被换成了热闹喧哗的彩色小灯。
一群男男女女坐在其中胡侃吃茶,亮堂得不像话。
有朋友过来给顾兆野送祝福,顺道问了句:“怎么改风格了,往年生日不都是啤酒轰趴吗,今年整得像要给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顾兆野得意地笑了下,“今儿劲哥要带小嫂子过来。我们要是整那些烟酒暧昧的,你让小嫂子怎么想我们这群人,怎么想劲哥?”
“我去,你说真的?这次我们真得改口叫嫂子了?”
上次顾兆野弄了个像宋筠的姑娘去倒贴沈劲,结果被人逼着在星雾跪了大半天,那是圈里都传遍了的事。这会儿突然冒出个小嫂子,换谁都将信将疑的。
“你还别不信,我们上次去劲哥临江别墅那儿瞧见的,人劲哥可是足足准备了一整面墙放小嫂子的照片!”
顾兆野见人不信,掏出手机就打开相册,“我还偷着拍了好几张,我跟你讲,就那长相,怎么说呢——嫂子不红,天理难容!”
旁人凑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忽地就瞪大了眼:
“卧槽这不是那阮胭吗?就前段时间微博热搜那个。这他妈全天下除了宋筠她亲姐,估计没有谁比阮胭长得更像宋筠了。”
于是众人就更纳闷了:“你们说,劲哥这找来找去,还是找了个最像宋筠的替身,他干嘛不直接和宋筠在一起得了?”
顾兆野也不懂,虽然他觉得,其实要真说起来,阮胭比宋筠还要好看上那么几分,但他还是笑笑:“估计是筠姐工作忙,大明星嘛,谈恋爱可能影响职业发展什么的。”
“不会吧,这位也是演戏的啊,上周劲哥手下的向秘书还特地来和我谈了她微博营销的事,给你透露一下,劲哥给这位美人砸了这个数。”
说话的这人,家里开了家国内头部媒体运营公司,他伸手比了个手势。
场上的人纷纷目瞪口呆,“卧槽,劲哥牛逼!”
沈劲和阮胭就是踩在这一声接一声的赞叹惊呼里进去的。很是应景。
所有人看到他们两个都有片刻的怔忪。
沈劲还好,他人高肩宽,那张脸向来都是圈子里最扎眼的那个,基本上只要有他在的场子,兄弟们就别想泡到哪个漂亮妞儿。
而此时站在他身侧的阮胭才是绝了。一头长发被悉数别在了耳后,精致无害的小脸全然露出来,那双水光潋滟的凤眸就这么看着场上的众人,看一眼,底下人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连顾兆野也在想,怎么偏偏,偏偏就是兄弟的女人呢。唉!
沈劲问他:“刚刚在看什么呢?”
“阮胭的照片,顾小二去你家时偷拍的。”本来一直旁观的周牧玄忽地插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是吗?”沈劲凉凉地看了眼顾兆野,“手机拿来。”
顾兆野心虚地拿出来,刚把相册打开,就被沈劲拿了过去。
他眯了眯眼,好小子,拍的刚好是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的照片。
那时她粘他粘得紧,他兴致来了,带这乖了二十几年的小姑娘去酒吧。
结果当晚她捧着酒杯子喝得脸颊都变得酡红,跟浮了层云霞似的。他忍不住喊了声“胭胭”。
胭脂的胭。
她醺醺然抬起头,无措地看着他。
他拿起手机就按了下快门,把她这样子刻下来。
下一秒,她就缩到了他怀里,挠着他的手心喊:“哥哥,爱我。”
“爱我。”濡湿的热气一直缠在他喉头。
他忍不住想,怎么才在一起这么几天,就这么爱他了?
爱到那双眼里除了醉意,全都是他。
这爱意来得没有由头,过于浓烈而让他有片刻的不敢相信。他只当她是为了钱,或者权,或者别的。
然,如今两年过去了,她还是会在夜里睡着后,无意识地搂着他脖子喊他“哥哥”。
依旧浓烈燎原。
……
“是否删除此图片?”
沈劲大拇指毫不犹豫地把屏幕一摁,将手机甩回到顾兆野怀里,后边跟着的还有一句:“你的生日礼物没了。”
说完就扣着阮胭的左手手指往另一边走,把她领到另一处雅间,“你先去那边陪她们玩会儿,我过去和周牧玄他们说点事。”
这里坐着的都是女人,也基本上都是今天这里公子哥们的女朋友,或者别的什么。
阮胭知道这种圈子里什么事都有,以为她们或许会对她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坐下来后,她们倒是热情得很。
都说知道她是学医的学霸。
于是阮胭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就面临了几乎所有医学生都面临过的问题——当场给人看病。
啥科都看。
……
就,心情很复杂。
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姑娘看她说得有些疲累了,就替她解围:“诶,放过人家吧,挂号费也不出一个。”
阮胭冲她笑笑,小声说:“谢谢。”
她也大大方方介绍自己,说是顾兆野今天的女朋友江菱。
阮胭还不大明白,疑惑地看着她:“今天的女朋友?”
“他这人就这样,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的。我还算是运气好的呢,赶在了他生日这天。”江菱笑得爽利,仿佛一点也不介怀。
阮胭端起水杯,抿了口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选择尊重他人的生活方式。
“能和你合个影吗?万一以后你红了,我还可以拿这张照片出去炫耀呢。”江菱同她开玩笑。
阮胭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陪她一起合影留念。
江菱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对她说:“这样拍显得脸小一点,你不会介意吧?”
“没关系。”阮胭很配合她。
于是,咔的一声,两个人的脸都被拍了进去,连同这亮堂的会场。
以及,会场里不远处沈劲模糊的身影。
“好啦,谢谢你哦。”江菱收起手机,看着阮胭,“我觉得你人挺好的,那我跟你说句话,你听了别生气,行吗?”
“你说。”
“你知道宋叶眉吗?”江菱看着她。
阮胭说:“不知道。”
“是宋筠的亲姐姐,也是南城宋家的千金。和顾兆野,周牧玄,还有沈劲他们一块儿长大。”江菱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觉得,你和宋筠长得不像。”
“你和宋叶眉长得更像。”
她这话一说完,想去探寻阮胭脸上的失落,很遗憾,她的表情平静得过分。
阮胭点点头:“嗯,宋筠也这么跟我说过。”
江菱惊了:“你不介意 ?”
阮胭淡淡一笑,反问她:“介意什么?”
江菱一下被噎住,她总不能说,沈劲喜欢他那个堂嫂宋叶眉吧。
最后,她无奈道,“好吧,你不介意就好。我还就怕你这种学霸会钻牛角尖呢。反正看开点,当两年的女朋友总比我这样当一天的女朋友好得多。”
阮胭笑了下,对她又说了声谢谢。
江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没再找阮胭说过话,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她打开微信消息,戳了下一个微信昵称叫“榆叶梅”的头像,给她发了张照片过去,附言:
“叶子,沈劲的新女友,好像比你妹妹漂亮些。”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是吗,挺好的。”
江菱扯了扯嘴角,一个二个都什么人,白月光没有白月光的作态,替身没有替身的样子,搞得她连个热闹都看不成。
灭了手机,往顾兆野的方向走去,算了,他们唱他们的戏,我捞我的钱。
阳台外,沈劲还在那里点了根烟,兀自抽着。
周牧玄问他:“真不给顾小二送礼物了?”
“早备着了,替我给他。”
沈劲扔了把车钥匙给周牧玄。
“就他那双眼睛太欠抽了,动不动就往我的人身上飘。他也不想想,那是他嫂子,是他能乱看的吗?”
他说完这话,周牧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嫂子不能乱看?”
沈劲哪能不明白他这调侃的意思,差点没把烟掐了,把烟头往他身上烫过去,“去你的,别扯到那人身上。”
“这个是认真的?”周牧玄也点了根烟,问他。
不是认真的,怕是不会在顾兆野生日的时候带出来,带出来防的应该就是顾兆野,怕那二货啥时候以为她真的只是个玩玩的替身,就傻逼地跑过来撬墙角。
这其中的占有、征伐意味,怕是连沈劲他自己都没搞清楚。
果然,沈劲这次真把烟给掐了,否认得飞快,“说什么呢,她是个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周牧玄没理这口是心非的人。奇了怪了,明明学过心理学的,偏偏不懂自己的心理。
沈劲岔开话题:“让你帮忙派人去请我三叔,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人跑了,没在平水镇了。”
“又走了?”沈劲骂了句脏话。
这次他又要去哪儿,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到处走。
三叔他,也挺不容易的吧。
沈劲仰头吐出最后一口烟。看着窗外的浓云,几乎是黑成了一片。
天上的月亮全被挡住了,还好,还有那么多的城市的灯依稀亮着。
他把烟头扔掉,转身,瞥见还坐在雅间里安安静静等他的阮胭,心里有种古怪的悸动升起。
他走过去,把她从椅子里拉起来,扣着她细细的手指,说:
“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