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个人端坐在龙椅上,有条不紊的批阅各地的奏折,竟然完全没有要理跪在他面前的太子的意思。
太子的耷拉着头,他来到这里以后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是朱元璋就是不开口,虽然双膝已经发麻也不敢妄动分毫,这种凝固的气氛让他心中十分忐忑不安,可是又实在没有胆子率先打破这个僵局。
沉默了良久,朱元璋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开口了:“标儿,你今日调动兵马干了些什么啊?”
太子不由的心中一惊,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禀父皇,儿臣今日发现了逆贼的行踪,所以调动兵马前往擒拿。”
“呕。”朱元璋眉毛一挑,沉声问:“那么逆贼又在哪里啊。”
朱元璋的语气平淡之极,太子感到有点发毛,可是又不敢不回答,只有硬着头皮道:“回禀父皇,儿臣经过周密的侦查,终于发现逆贼藏身于四弟的府内,不敢怠慢,所以,所以…………”说到此,太子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他突然发现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沉,一股无形的压力使他心慌意乱,有口难言。
“所以你就私自调兵,在没有朕的旨意的情况下私闯燕王府,还差点引起一场大撕杀,是不是啊。”朱元璋阴沉的脸上竟然露出微笑,不过此时只要是人都可以看出此时朱元璋绝对一点笑意也没有。
太子被朱元璋的这几句话吓的不轻,颤声道:“不是的,父皇,儿臣原本是想请得您的旨意后再行动的,但是您当时休息,所以儿臣才,才………”说到这里,太子真是恨不得狠狠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因为紧张,他已经说了一句致命的错话。
说是因为朱元璋在休息所以才私自调兵,那岂不是在说是因为朱元璋不该休息,这样说,意思就是说是先错在朱元璋,然后错才在自己。
所谓君威大如天,皇帝又怎么会有做错的时候,就算是他真的做错了,也是对的,说帝王犯错是极大的忌讳,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和自杀没什么区别,太子此时真恨不得把自己这张惹祸的臭嘴给撕烂了。
果然,朱元璋听到此,登时面色大变,原本还有些微笑的脸刹那间满布乌云,双目狠狠瞪着太子,寒光暴射,如有实质,太子如何敢和朱元璋对视,当时就吓的五体拜倒在地,只感到透骨生寒,禁不住吓的浑身发抖。
朱元璋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太子的近前,冷笑道:“如此说来,朕还应该向你道歉喽?”
太子此时已经是吓的魂不附体,只知道磕头如捣葱,不断的哀求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朱元璋抬头再不看磕头不止的太子,缓缓的来回跺步,面上表情变幻不定,似乎内心也在暗潮汹涌。
良久,朱元璋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标儿,你起来吧。”
听到朱元璋的口气稍有松缓,太子方稍稍安心,尊旨起身,垂首而立,不过身体仍然禁不住微微发抖。
朱元璋看着太子,神情渐渐由严厉转为无奈,道:“标儿,你身为太子,就应该修身养性,安分守己,对兄弟也要尽量宽容,何必要处处针对你四弟呢?”
太子赶忙道:“启禀父皇,儿臣绝无为难四弟之心,只是为了缉拿凶犯,为父皇排忧解难,是以才不得已………”
“好了。”朱元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阻止了太子的说辞,转身回坐到龙椅上,道:“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是朕的儿子,难道朕不清楚你的禀性吗?”
“你心里想什么,做过些什么,朕都一清二楚,别以为朕是老糊涂了。”
太子惊疑不定,心中暗惧,朱元璋并不理这些,继续道:“标儿,赵伯谦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吧。”
太子吓的再度跪倒,磕头道:“绝无此事,冤枉啊父皇,绝没有这回事。”
“没有!”朱元璋冷冷的道:“那要不要朕将你府中参与此事,像黄子澄,聂原他们几个人叫上来,给他们一顿刑罚,再看看他们怎么说啊。”
太子惊讶自己的计策朱元璋竟然了如指掌,一时有些惊慌失措,但也明白了再有隐瞒只会激怒朱元璋,惟有哭泣着道:“启禀父皇,儿臣也是觉得赵伯谦此人嚣张跋扈,有辱父皇声威,知道父皇想除掉他,为了替父皇分忧,才出此下策,请父皇恕罪。”
“哼,是吗?”朱元璋对太子的辩驳不屑一故,冷冷的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朕,那你知不知道朕为何明明看透了你的计谋却仍然杀了赵伯谦吗?”
太子诚惶诚恐的道:“儿臣不知。”
“原因也是因为你啊。”朱元璋语气一变,突然语重心长的道:“你为了嫁祸赵伯谦,刻意在京城制造谣言,搞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事情弄到这么大,朕是非要处理不可。”
“可是处理谁呢?处理你,你这么多年来成功的在世人面前扮演了一个宽厚仁慈的太子形象,如果让别人知道真实的你是一个如此卑鄙残忍的人,叫朕如何再立你为太子;就算不处理你,处理到黄子澄,聂原等人,他们也都是你的近臣,一个贤德的太子却养了这种奸臣,传了出去你就是个昏庸之人啊,那时连累朕也没法收场。”
太子听的心惊胆战,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留有这么大的漏洞和后遗症,大到足以毁灭他自己。
朱元璋接着道:“所以朕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将错就错,处理赵伯谦,让他承担罪名,好保下你,现在你明白了。”
太子心中暗喜,磕头谢道:“谢父皇保全之心。”
朱元璋长叹了一声,无奈的道:“你知道朕想保全你就行了,可是你知道你让朕有多么为难吗?这么多年来,朕为了坐稳江山,已经杀了很多该杀的……和不该杀的人,到今天,朕实在是有点累了。”
朱元璋说到这里,神情间微露疲态,与往日威严的神态大不相同,太子看在眼里,第一次惊讶的发现,自己一直敬畏如天神的父皇原来也有人的感情,人的弱点,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
朱元璋感慨的道:“你是朕的长子,你应该体谅朕的苦心和难处,以后做事最好多想想朕的利益,不要只考虑自己,让朕也可以少操点心,明白吗?”
太子支吾着道:“儿臣明白了,明白了,那赵飞云的事………”
“行了。”朱元璋打断了太子的话,道:“赵飞云的事你就别管了,朕自会处理,总而言之,你以后还是安分点,朕虽然是想保你,但是朕的忍耐始终是有限度的!好了你退下吧。”
这句话真是字字千钧,太子登时吓的心惊胆战,不敢再作停留,只得跪拜退下了。
整个养心殿除了朱元璋已经是空无一人,朱元璋对着空旷的殿堂,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叹道:“朕的这些儿子,没一个让朕省心,真是麻烦死了。”
奇怪,大殿之上明明已经空无一人,朱元璋难道是在自言自语吗?
不是,空旷的大殿,此时却突然间响起了一个犹如鬼魅般的声音,它很自然的回应着朱元璋的话:“的确是很麻烦,不过也很有趣,不是吗?皇上。”
是谁?是谁可以用这种调侃的口气对着大明第一人的朱元璋讲话,这简直是不赦死罪。
可是朱元璋却丝毫不以为意,好象早就习惯了一样,苦笑了一下道:“如果朕能再年轻二十岁也许的确觉得很有趣,可是现在不行,朕已经老了。”
哪个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回应着道:“如果皇上年轻二十岁又哪来这么多儿子,那就更没有乐趣了。”
神秘的声音在大殿中盘旋回绕,如近在身边,又如同远在天涯,难以确定其真正所在,可见此人功力实在深不可测,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对朱元璋的态度又如此轻松遐意,毫不畏惧,真不禁让人又惊又惧。
朱元璋闻言也不禁笑了笑,但是很快又回复了严肃,沉声道:“好了,言归正传,赵伯谦的儿子赵飞云一定要尽快铲除,朕不想留下后患。”
神秘声音叹了口气,应道:“这可有点难办了,现在这小子身边有九阳神君在,想铲除他实在困难。”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道:“朕也知道困难,但是此事事在必行,而且还不可牵扯上燕王,除此之外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有什么要求,朕都可以满足,必要时,朕也可以亲自出手。”
“呕!“那个神秘的声音似乎有点意外,应道:“看来皇上自从看到九阳神功的奇景后,当年的雄心又被激发出来了,似乎倒是很想用九阳神功来印证一下皇极至尊功的威力吧。那好,既然如此,本座就想想办法吧,绝对可以令皇上满意的。”
朱元璋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惬意的闭目道:“好好去办吧,朕相信朕的天诛盟主是不会让朕失望的。”
“当然。”无尽的空旷中,那个被称为天诛盟主的男人回应道:“本座何曾让皇上你失望过呢?”
身份神秘莫测的天诛盟主终于现身了,这个神秘高人将会有什么办法对付上官无极呢?
是夜,燕王府内,上官无极看着赵飞云喝下了用上乘补品熬成的汤药之后脸色大为好转,心中稍感安定。
太子退走后,燕王朱棣对上官无极可称的上心服口服,此后大肆求教,甚为礼遇,招揽之意显露无疑。
但是上官无极忠人之事,始终将赵飞云的身体摆在第一位,婉言谢绝了燕王的招揽,燕王虽然失望,倒也大度,一笑了之。
此后经过几日的调养,赵飞云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上官无极也准备要带着他启程了。
看着赵飞云将汤药喝尽,上官无极又替他把了一下脉络,道:“云儿,看来你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明天就启程吧。”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看到上官无极要走,赵飞云急急的叫住他,道:“前辈慢走,我想问您几件事。”言语间甚是恳切。
上官无极深深的凝视了一下赵飞云的眼睛,终于抵不住他眼中的恳求之意,依言坐了下来,道:“你想问什么。”
赵飞云道:“请问前辈,这里究竟是哪里?”
上官无极犹豫了一下,回道:“燕王府。”前几日赵飞云病重,上官无极希望他安心静养不要胡思乱想所以才没有实言相告,此时赵飞云身体大为好转,也就没有那个顾及了。
赵飞云脸上露出笑意,道:“果然是燕王府。”
“呕?”上官无极微感诧异,道:“你早就猜到了。”
赵飞云露出了辛酸的笑容,道:“我想,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收留我的,除了燕王就只有贾王,但是如果是贾王,那这么多天我的好朋友朱瑞不可能不来看我,所以我猜这里八成是燕王府。”
上官无极听了不禁笑了出来,点了点头道:“好啊,云儿,光是这份观察入微的洞察力,在这个是世上就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了不起啊。”
上官无极的赞美世上绝没有几个人可以得到,可是赵飞云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身负满门血仇的他此时没有任何自豪,只有满肚的辛酸和悲痛,漠然的道:“是这样又怎么样,像我这样的废人,永远也没有给我全家报仇的机会。”
上官无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吗?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你可就真是让我失望。”
赵飞云心头一震,不解的看着上官无极,等着他为这句话做出解释。
上官无极淡然的道:“古时孙膑,不但手无缚鸡之力,更遭庞涓陷害,惨受削膝之刑,可是他残而不废,不但并未就此沉沦,反而励精图治,奋发自强,最终斩庞涓于阵上,报了血海深仇。”
上官无极顿了一下,接着道:“除了孙膑外,古往今来,哪位成就大业的英雄好汉没有遭遇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苦难,在这些苦难面前,他们没有畏惧或是退却,他们只有迎头而上,勇往直前,最终战胜这些苦难,使它们成为自己成功路上巨大的财富。云儿,书上也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对于真正可以做大事的人,任何苦难都只是上天给他的考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赵飞云听完上官无极的话,双目中一度露出振奋的神采,可是很快,便又再黯淡了下去,苦笑道:“可是我的病是不治之症,根本好不了,今天我闭上眼睛,明天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睁开,就算是有这份雄心,可是也没有这个命啊。”赵飞云这一生,大部分都是在失望中度过,他几乎早已经忘记了希望的感觉是什么了。
可是上官无极却不会这么认为,同样经历过千锤百炼方有今日成就的他对希望拥有无比的信心,他此时就是要将他的这份信心分给赵飞云,重燃他心底里那希望的火种,听完赵飞云的话,不禁笑了起来,道:“云儿,我问你,你身患这绝世奇症,本来早就该病发身亡,可是却始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活了下来,这是为什么?你家遭逢大劫,全家遇难,惟有你一人逃过了一劫,这又是为什么?事事无绝对,世上从没有绝对治不好的病,曾经不是也有很多不治之症现在都被治好了吗?所以云儿,你大可不必如此绝望,到今天你都可以好好的活着就是上天不让你死,你现在就应该把你的勇气拿出来,不要丢了你父亲的脸。”
赵飞云双眼渗出热泪,上官无极的话重新让他有面对苦难的勇气和希望,此时此刻,他开始坚信,他一定可以度过这上天的考验的。
看着赵飞云那重新回复希望的脸庞,上官无极欣慰的笑了,他明白一切成功都是由自己坚定的信心开始的,他已经为赵飞云找回了那成功的基础。
退出了赵飞云的房间,上官无极直接就前往朱棣的房间以向他辞行,朱棣明白势所难免,也就不加强留了。
朱棣命人取来了一些金银,亲自捧给上官无极,道:“路途遥远,这些就权充些盘缠,留于先生路上使用吧。”
上官无极笑着婉拒,道:“多谢王爷美意,但是这几日我已经给王爷你添了很多麻烦了,如若再拿王爷的金银,未免太过分了。”
上官无极却坚辞不受,朱棣也无计可施,惟有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临行之前,有一言相告。”
上官无极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先生可知天眼会、天诛盟的存在。”看着上官无极点了点头,朱棣意外的道:“先生身在江湖,如何会知道这些连朝廷之上也甚少有人知道的隐秘?”
上官无极笑道:“龙有龙道,蛇有蛇道,朝廷有了解江湖的门道,江湖同样也有了解朝廷的方法,王爷就别多问了。”
朱棣心中虽未完全释然,但此时也知趣不再多问了,神情严肃的道:“先生既然知道就好,先生此去,必定会遭到阻击,父皇是不会留下后患的,他一定会派出天诛盟的杀手对付先生,还望先生当心。”
上官无极微微一笑,道:“有劳王爷费心,这些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了。”神情之中充满自信,完全没有将那些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朱棣叹了口气,道:“先生还是不要轻敌的好,那些天诛杀手我也相信先生不会放在眼里,但是他们的天诛盟主,先生却不可不防。”
看着上官无极毫无变化的神情,朱棣继续道:“记得有一次,我曾经听父皇提过,天诛盟主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先生,父皇是个相当自负的人,他都如此说了,相信决不会是虚张声势。”
“更何况,我还担心连父皇都会亲自参与此事,我太了解父皇的那颗远没有熄灭的壮志雄心,为了赵世侄当然是绝无可能,但是为了先生,却是绝对有值得他亲自出手的资格的。”
朱棣一口气将他的忧虑讲完了,可是上官无极却似完全不当一会事,他只是随意的笑了笑,说道:“多谢王爷的提醒,不过我也可以请王爷放心,我早已想好了对策,无论是朱元璋,还是那个天诛盟主,都绝对不会对我有威胁的。”
说完,上官无极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沉声道:“朱元璋,你实在当了太久的皇帝了,太习惯当猎人的感觉了,不过我会让你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无论要面对什么人,作猎物的,都决不会是我---上官无极,哈哈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