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允文这一声没好气的话音落下,一道熟悉之极的声音便在养心大殿那幽暗的角落里如同幽灵一般的响了起来,十分随意的回应着朱允文的气话道:“皇上,这话可从何说起啊,本座从头至尾都没有笑话皇上的意思。”
“哼,是吗?”朱允文冷冷的笑道:“盟主大人不是一直都对朕削减了你的权力而怀恨在心吗?如今朕栽了这么大个跟头,盟主大人的心里还不乐开了花?”
“皇上,你真是误会本座了。”幽暗的深处,面对着朱允文这种不怀好意的逼问,天诛盟主不慌不忙的回道:“本座一向都对先皇和皇上忠心耿耿,岂会因一点小事怨恨陛下呢?”
“呕?忠心耿耿?”朱允文笑道:“既然这样,那‘忠心耿耿’的盟主大人,你就忠心实在的评价一下朕此次失败的原因吧。”
“尊旨!皇上。”天诛盟主微顿了一下,再度缓缓的说道:“其实此次黄大人的这个杀敌的计谋的确可以算得上是极之精妙,甚至可称得上是天衣无缝,而之所以会遭到失败,完全是因为两个字-----轻敌!”
听到这句话,朱允文的嘴角顿时没由来的一阵抽动,但是却并未立时作出反驳。
“因为皇上‘轻敌’了,副盟主也‘轻敌’了,这两个‘轻敌’合在了一起,使得黄大人这个原本完美的计划最终功亏一篑,惨淡收场。”
“‘轻敌’?”朱允文面色僵硬,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冷笑,缓缓的道:“为了对付燕王府的那几个虾兵蟹将,朕甚至委派出了副盟主亲自出战,这样还叫轻敌?”
“哈哈哈哈。”天诛盟主一阵长笑,幽幽的叹道:“就从皇上此时的这个‘虾兵蟹将’四个字上面来看,就知道皇上到了此时还是没有真正的认清楚自己的敌手。”
“燕王朱棣雄才伟略,尤其最是精于用人之道,他苦心经营多年,在他的手下就决不可能会有‘虾兵蟹将’的存在;而皇上和副盟主就恰恰没有看到这点,以为燕王已经疯癫失常便再无威胁了,从而失去了警惕之心,产生了戏敌之意,这才落下了一个‘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的可笑局面。”
听着天诛盟主如此尖锐刺耳的嘲笑之语,朱允文的心里恨的几乎要发狂,但是因为天诛盟主那锋芒毕露的话语的确是极有道理,是以朱允文虽然恨,却仍然还是想要将它听完。
“所以,正是因为副盟主太过注意燕王朱棣的举动,才会给了姚广孝以可趁之机,以‘火烧王府’这种计策挽救了朱棣的性命,破解了皇上的杀局。”天诛盟主笑道:“这就好像是在下象棋,象棋之中,以‘车’‘马’‘炮’三子的威力最强,攻城掠地,可算得上是无坚不摧;但是如果因为过于关注此三子的动向而忽略了整体的话,己方也随时都可能会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兵’给彻底击垮;毕竟,就算是千里之堤,也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蚁巢而崩溃的啊。”
“说的好象很有道理。”朱允文气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下来了,面对着天诛盟主的‘引经据典’,毫不退让的反驳道:“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副盟主犯了‘轻敌’之失,这与朕有何关系啊?”
“这………本座就不好讲了。”天诛盟主以退为进,故作深沉。
“哎,有话直说,朕决不怪罪。”一些场面话朱允文还是说的出来的,表面上是说不怪罪,其实在心里面朱允文都已经不知道把这个满嘴实话的天诛盟主杀死过多少回了。
在皇帝面前讲实话,自古以来就是个不赦的死罪。
“好,既然如此,本座就实话实说了。”就像是对此权谋之道一窍不通一样,天诛盟主就再度毫无顾忌的开口道:“其实皇上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知人善用’从来就是一个最基本、却又最关键的因素,如果因为知人不明、用人不当而导致了失败,那身为帝王本来就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其实,自从皇上将那个势利小人提升为副盟主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不肯再相信本座了;所以从那个时候起,皇上就对本座极为冷淡,更没有再委派过任何任务给本座;而相反的,皇上对副盟主倒是恩宠有加,大力扶持;本座猜想,皇上大概一心想着的就是以此来让本座旗下的杀手感觉到本座失势,从而背离本座投向时势如日中天的副盟主阵营,等到本座人心失尽成为了光杆司令的时候,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回本座的一切,将天诛盟完全交给那个‘听话温顺’的副盟主来管理了。”
“哼哼。”朱允文心里有气,冷冷一笑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难道你这个奴才还敢有怨言!”
“本座不敢!”面对朱允文的发难,天诛盟主毫不畏惧,淡淡的道:“其实‘天诛盟’本来就是皇上恩赐给本座的,皇上可以给,当然也可以收回,所以尽管本座看破了皇上的意图也从来未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反抗,对于皇上的安排也从来都是绝对服从的。”
“恩。”听到这句话,朱允文才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可是副盟主可就不是这样的人了,自从他大获圣宠以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事情就没少过,皇上自然也是十分的清楚,之所以会放纵他,想必依然还是想要为他造势,可是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变本加厉的为所欲为,甚至连本座这个盟主也开始不放在眼里了;皇上你想想,像他这样一个连本座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如何会对一个疯子小心戒备呢?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不会不明白吧。”
朱允文面色冷淡之极,紧握的双拳关节之处没由来的‘劈啪’作响,天诛盟主的话就像是一把锐利到了极点的尖刀,狠狠的插向了他内心的最深处,将他最隐秘的私心,最微小的错误都毫无遮掩的展现了出来,令得他无地自容,愧怒无比。
可是今日得天诛盟主好似就是要把朱允文激怒一样,毫无顾忌的继续说道:“所谓‘狮子搏兔,必尽全力’,更何况燕王乎;不过为了打压本座,皇上在明知副盟主不能委以大任的情况下依然要强行派他出战,轻敌之心以至用人不当,这才会给了燕王朱棣以一线生机,使得他可以借助属下的力量逃过了这场本该是必死的杀局。”
“够了!你给朕闭嘴吧!”朱允文终于忍耐不住天诛盟主的‘嘲讽’了,气愤之极的狂吼道:“你这奴才竟敢这么说朕,不怕朕杀了你吗!!!”
“皇上说过不怪罪本座的。”面对几乎要发了狂的朱允文,天诛盟主毫无惊惶,平淡之极。
“什么!你竟敢要挟朕!”自食其果的闷亏从来就是最难忍的,而此时的朱允文就更是无法忍受,恶狠狠的道:“你以为武功盖世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就算你武功再好,能敌的过朕的百万大军吗!”
“皇上请息怒。”眼看着就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此时的天诛盟主却依然轻松的笑道:“本座当然敌不过千军万马,再说本座虽然有些本事,却是也从来未有做过恃武欺君的事情;再说皇上本也是不世的奇才,仅以弱冠之年便已有了如此武功,以年岁而论如此成绩就已经远胜本座了,只要假以时日,更绝对不难达到本座的这个境界;所以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本座都绝对没有看轻皇上的意思,即是没这个胆量,也是没这个资格啊。”
“恩。”一句恰如其分的马屁话说得朱允文心下大乐,不由得怒气稍退,淡淡的道:“少在这拍朕的马屁,朕不吃这一套。”
“呵呵。”天诛盟主淡淡的笑道:“本座的这句话可以算是马屁,但也是一个建立在事实之上的马屁,内里也并没有任何的虚言,这点皇上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哈哈哈哈。”朱允文放声长笑道:“天诛盟主啊天诛盟主,你果然比副盟主高明太多了,朕的皇爷爷选你做天诛盟主可真是慧眼识英雄啊!”
“皇上过奖了。”
“哼,一点也不过奖。”本该是峰回路转的时候,可朱允文的语气却在此时陡的一变,冷冷的说道:“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你的武功才智,累累奇功才会有功高盖主的趋势,才使得皇爷爷和朕对你心怀忌惮,才会使得皇爷爷在临终之时嘱托朕一定要将你除掉!”
“啊?”天诛盟主此时似乎是真正的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有这回事吗?”
“哼哼,你不信?”朱允文冷冷的笑道:“盟主大人,你还记得朕曾经在你面前提过的那‘三个名字’吗?”
“记得。”天诛盟主又如何会不记得,曾经权倾后宫的李德安就是因为这‘三个名字’之中‘榜上有名’才会落得个悲惨收场的。
“那就好。”朱允文轻松的笑道:“这第一个名字你已经知道了,李德安的下场你是亲眼看见的;而第二个名字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因为朕如今对燕王的这一系列的行动也是明明白白的;可是这第三个名字盟主你恐怕就猜不到了吧。”
“第三个名字,就是本座吧。”再明显不过的事,白痴也猜得到了。
“没错。”朱允文道:“天诛盟主你武功盖世,智谋超群,加之势力庞大,本就是朕的心腹大患,所以皇爷爷在临终之前就将你列为了最后一个必杀的对象,明白了吗?”
“可是…………”天诛盟主似有疑虑,喃喃的发问。
“你是不是奇怪皇爷爷为什么不自己除掉你,而把这个大麻烦留给朕呢?”似乎是看透了天诛盟主的心思,朱允文得意的道:“你也不必猜了,朕现在明白的告诉你。”
“你们这三个必杀的人皇爷爷都有能力处理,可是为了三个不同的原因,皇爷爷他就把你们留给了朕;对李德安,那是给朕立威所用;对朱棣,那是因为皇爷爷的不忍;而对你,则是为了给朕一个历练!”
“因为只要有你在,朕就无法安下心来;只要有你在,朕就会觉得如芒在背,拼命的努力提升自己,无法得到松懈;等到有朝一日,朕的武功和才智都已经达到了可以将你这样的人彻底除去的地步,那朕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这便是皇爷爷的用意!”
“原来先皇之所以不亲自除掉本座,是要留下来激励皇上用的。”天诛盟主无奈的笑道:“但是现在皇上直言相告,难道就不怕逼虎跳墙,让本座来个拼死一击。”
“还没到死的时候,又何来拼死之说。”朱允文无所谓的笑道:“皇爷爷早就告诉朕了,你虽是绝世的强者,可终究也只是一个人,没有军队的你根本无法动摇朕的国本;就算是朕明着将一切告诉你,以你的城府也只会默默的筹谋划策,只要不到那图穷匕现的时刻你是决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的,因为你没把握,没有必胜的把握;你处事太过小心了,不愿犯一点的错误,这是你的优点,却也是你的弱点啊。”
“嗨,想不到本座一生精于观人,却也有被人看透的时候。”天诛盟主无奈的道:“本座一生真是很少服人,但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给朱元璋你写个‘服’字了。”
虽然清楚的听到了天诛盟主的出言不驯,但是此时沉浸在得胜的喜悦中的朱允文就毫不在意的道:“天诛盟主,你现在能说说看,朕为何要把这些告诉你吗?”
“皇上的意思是要本座知道,皇上绝无任何畏惧本座的意思吧。”
“说的对。”朱允文冷哼道:“朕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也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告诉你,朕不但不怕你,更加不需要你。”
说着,朱允文突然站起身来,缓缓的走下了龙台,边走边道:“朕也知道,你刚才的那一番话无非就是要告诉朕,你比副盟主重要,要朕再度重用你;可是朕就明白的告诉你,朕现在就免去你天诛盟主的职务,取消你的一切权限,你马上回去你的少林寺吃斋念佛,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决断的话语,伴随着离去的脚步;朱允文意态坚决,毫无回转的余地,就这么明明白白的罢免了天诛盟主,头也不回的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