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慈元殿的胡贵妃再也不愿继续装下去了,她亟需宣泄一下积压在内心的不良情绪,于是嚎啕大哭,
刚才在朝堂之上,面对步步紧逼的贾右相,面对那些心态不一的文臣武将,她的内心其实非常惊慌,可她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弟弟胡远山的这一通胡闹确实非同小可,如果被人证实他竟敢在夜里带着郑德云闯入皇城,还想让郑公子和自己私会,那绝对是杀头的大罪,郑公子当然也难逃一死。
所以她绝不能露出任何一点马脚。不仅如此,她还得洗脱自己与蒙古人密谈的嫌疑,尽管这是子虚乌有,但对方处心积虑,竟找来三个证人,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所幸冰雪聪明的她紧紧抓住小路子的一个破绽,成功逆转。
还有一事让她特别心痛,那就是情急之下,她竟搬出了昙花一现的焯儿,她恨自己为了苟活利用了他,利用了他们之间弥足珍贵的情感。
芹儿劝她不住,也深知她需要一场嚎哭来排解,就任由她哭了个够。
哭累了,心也被掏空了,身体就逐渐放松下来。
她止住哭声,擦拭着眼泪,心有余悸地说道:“要是昨夜本宫一时冲动,竟马上赶去跟郑公子相见,那可真是大祸临头了!”
一旁的芹儿忙问道:“难道少爷来慈元殿竟是要娘娘去后苑见郑公子?”
她点点头道:“本宫虽拒绝了山儿,心里却觉得很是对不住菊山后人,这才又要你陪本宫去一趟后苑。”
芹儿说道:“好在我们赶到翠含堂时,他们已经离去。”
说完,芹儿长舒了一口气。
“本宫之所以不敢去见郑公子,也是因为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随时在盯着本宫。”胡贵妃道,“想不到这个人竟是仁清殿的小路子。”
“如此说来,那德妃娘娘岂不是真的已经开始以娘娘为敌?”芹儿瞪圆眼睛说道。
“她早就把本宫视为了敌手。”胡贵妃道,“都怪本宫太相信她!种种迹象表明,焯儿之死很有可能就是拜她所赐。”
芹儿道:“她怎么变成了一个心肠如此歹毒之人?”
胡贵妃道:“这还不简单!本宫诞下了焯儿,全贵妃也有了身孕,唯有她一无所获,心理严重失衡让她内心的善一点点消逝,最终炼就了一副蛇蝎心肠。”
“听说她终于怀上了,老天可真是不长眼,竟然让她这样的恶人得到了善报。”芹儿义愤填膺地说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胡贵妃喃喃道,“让她先暗自得意吧!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恶付出惨重的代价。”
直到这时,胡贵妃都还并不清楚许诺受伤一事。刚才在朝堂之上,她见到了贾府的家丁张小四和步军司赵虞侯,她猜想他们也是贾右相找来的证人,却并未听到他们发言。
她突然问道:“芹儿,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那里还跪着两个人?”
芹儿道:“奴婢注意到了,只是不知他们为何人?”
胡贵妃道:“他们肯定也是来指证本宫的,只是本宫将小路子驳倒后,他们的证词将变得毫无意义。”
胡贵妃越想心里越不安落,忙吩咐芹儿去大庆殿外面候着,好等罗寺卿和程左相出来后问个究竟。
烈日当空,即使站在一大片阴影之中,芹儿也汗流浃背。春也渐渐远去,夏来势汹涌,前廷几无树木,感觉就特别炎热。知了的叫声从宫墙外不断传来,这让芹儿越发焦躁。
这一日,由于胡贵妃与蒙古人密谈一案耽误了不少时间,早朝结束比平素晚了整整半个时辰,芹儿望眼欲穿,才看到大臣们纷纷涌出大庆殿。
程左相一走下那段高高的台阶,芹儿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不久,罗寺卿看到了他们,忙将他们招至一个僻静的角落说话。
罗寺卿简明扼要地将贾右相对胡贵妃的指控和三个证人的证词告诉了芹儿,要她即刻回去转告胡贵妃,并提醒胡贵妃今后务必要谨言慎行,因为后宫已经很不安全。
芹儿领命匆匆离去。
一回到慈元殿,芹儿就泪眼婆娑地说道:“不好了!贵妃娘娘,许指挥使被人刺伤,还从屋顶摔落到地面,伤情非常严重。”
闻之,胡贵妃心疼不已,忙让芹儿详细道来。听完芹儿的转述,胡贵妃如释重负地说道:“芹儿,你可真是一个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傻姑娘,你只知道为受伤的诺哥哥担心,却想都没想过他缘何受伤。”
“难道娘娘已经想到了吗?”芹儿一副懵懂的样子。
胡贵妃道:“哪有什么蒙古人?诺哥哥追捕的就是山儿和郑公子他们。这显然是奸相的阴谋诡计,他故意让诺哥哥出马,为的就是想证明从皇城中跑出去的四个人乃蒙古人,诺哥哥不知是计,既白白地挨了山儿他们两剑,还助了奸相一臂之力。”
“四个人?”芹儿掰着指头说道,“除了少爷、郑公子,还有两个人又是谁?”
“想必是山儿的朋友。”胡贵妃道,“仅凭山儿一己之力,不可能携带郑公子飞跃高高的宫墙,这两个人应该也有一流的轻功。”
“如此说来,许指挥使是用了苦肉计,伤势不会太严重。”芹儿道。
“你总算是开窍了!”胡贵妃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被奸相利用了,肯定会非常伤心。”
这边厢,宋度宗和贾右相在偏殿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宋度宗对贾右相蓄意构陷胡贵妃一事十分恼怒,而贾右相却坚持认为胡贵妃并不能摆脱嫌疑。
宋度宗拍案而去,怒道:“右相,请你告诉朕,贵妃动机何在?”
贾右相明明知道那四个人不是蒙古人,但为了自圆其说,他只能信口雌黄:“微臣猜想,她多半是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所以想卖国求荣。”
宋度宗道:“荒唐!朕原本已经下旨将太后打入冷宫,正是贵妃从大局出发为太后求情,朕才予以轻判。朕绝不相信她会卖国求荣。”
贾右相一直没有弄明白皇上改变初衷的缘由,听宋度宗这么一说,也不禁为胡贵妃的大度而折服,可他已经骑虎难下,必须得继续撑下去,否则就只能承认自己是蓄意构陷。
这时,他的脑海里想到了郑德云,虽然他不能翻供说胡贵妃到后苑是想跟郑德云私会,但他绝对可以借他们二人的那段未了情挑拨皇上和胡贵妃的关系。
只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皇上息怒!关于贵妃娘娘,微臣以为皇上并不十分了解。”
宋度宗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右相还能比朕更了解她?”
贾右相嘿嘿一笑说道:“微臣不敢!但微臣起码知道,贵妃娘娘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一个人。”
“右相是说许指挥使吗?”宋度宗气定神闲地问道。
“非也!”贾右相道。
“还能是谁?”宋度宗突地有些紧张起来。
贾右相煞有介事的说道:“他是诗书画俱佳、名震天下的菊山后人郑德云。”
宋度宗虽未见过这个菊山后人,却没少听到关于他的赞誉,并知道此人不仅才华横溢,而且相貌出众,想到这些,他心里的醋意迅速翻涌上来,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抽搐起来。
见状,贾右相添油加醋地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如果不是微臣极力劝阻,胡员外怕是早就把胡贵妃许配给了菊山后人。”
“竟有这事!”宋度宗妒火中烧。
“岂止这些!”贾右相继续挑拨道,“就在胡贵妃嫁入皇城之前,她还在指挥使许诺和弟弟胡远山的陪同下远赴平江府与菊山后人幽会。”
“难怪朕总觉得她并没有付出真心,原来她心里确有放不下的人。”宋度宗很是泄气地说道。
“微臣猜想,这些年,他们一定还在保持联系。”贾右相趁热打铁。
这时,宋度宗恍然大悟道:“莫非,莫非昨夜她急急忙忙赶去后苑,为的就是与菊山后人私会。”
宋度宗的话让贾右相大喜过望,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的引诱下,宋度宗会这么快就将昨夜之事与菊山后人联系在一起。
他内心一阵狂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圣明!请皇上恕微臣愚钝!”
宋度宗抬手叫他“平身”,并问道:“右相这是何意?”
贾右相起身后说道:“皇上,微臣应该是被许指挥使给骗了。”
宋度宗越发糊涂,急切地问道:“右相快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右相小心斟酌着措辞说道:“据微臣揣测,昨夜,胡贵妃的弟弟胡远山应该是将菊山后人带入了皇城,准备在后苑与胡贵妃私会。小路子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误以为他们是蒙古人,所以连夜向微臣禀报。恰好,微臣的家丁张小四又意外得知了这四个人的落脚处,于是微臣下令武功卓绝的许指挥使前往围捕。许指挥使在追赶的过程中认出了他们,为了掩盖事实并让他们逃脱,他巧施苦肉计,受伤滚落下屋顶,并谎称他们确实是蒙古人。微臣信以为真,这才误以为胡贵妃乃蒙古人的细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