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焯儿之死最好与右相无关。”赵禥的语气略有和暖,“朕将彻查此案,希望右相置身事外,绝不插手。”
“皇上莫非怀疑此事乃太后所为?”贾右相问道。
“右相,难道朕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赵禥白了他一眼说道。
“陛下息怒,老臣不问便是。”贾右相低眉道。
“朕已令左相大人拟旨,原京畿提刑司提刑官罗平升任大理寺卿,全面负责焯儿遇害一案,原大理寺卿徐邵堂迁刑部员外郎,右相没什么意见吧?”
赵禥虽是在问,语气里却毫无商量的余地,贾右相“这”了好一会儿后还是说道:“老臣遵旨!”
赵禥想去慈元殿看望胡贤妃,遂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贾右相走出福宁殿,心里颇不是滋味,在挑明两人的父子关系之前,他在赵禥面前可谓颐指气使,现在倒好,他像是被赵禥抓住了软肋,时不时都会给他脸色看看。
诚然,赵禥如今多少会念在父子的情面上,不会轻易对他赶尽杀绝,可他何尝又不是碍于父子情面才会让着赵禥三分。他毕竟亏欠赵禥太多,他若是还要步步紧逼,于良心上确实会过不去。
他倒并不担心谢太后,他深知她是真心爱着赵焯,不大可能施以毒手。方才,他本想禀告皇上,这多半是蒙古细作的离间之计,借此打消皇上对谢太后的怀疑,可皇上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赵禥并没有那么快就去慈元殿,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劝慰胡贤妃。许郎中早就说过,胡贤妃能生育赵焯,已然是创造了奇迹,如今赵焯没了,这就意味着她再次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而且有可能是永远地失去。
即使真凶很快就能伏法,但这个残酷的现实将不可能得到任何改变。
肝肠寸断的胡贤妃纵使神经错乱也再正常不过,有几人能在面临这样的沉重打击时还能泰然自若,更何况她还只有十八、九岁。
他心里的痛虽不及胡贤妃,但胡贤妃的痛他完全能感同身受。这时,殿外飘来四季桂浓郁的花香,想到赵焯的死与花粉有关,他怒火中烧,下令将后宫所有的花木统统砍掉。
不久,后宫里就响起了丁丁的伐木之声,这刺耳的声音似乎能消弭他心中的悲苦,他听来竟有些动听。
就在这丁丁的伐木声中,他来到了慈元殿。许是刚睡了一觉的缘故,胡贤妃的状况比肖若飞所言要略好一些。见到赵禥,她竟跪伏在地,悲悲切切地说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没能保护好焯儿,臣妾恳请陛下责罚。”
赵禥的眼瞬间濡湿,他扶起胡贤妃,擦拭着她的泪眼说道:“爱妃,许郎中已查明,焯儿是被贼人下了催魂散之毒,此毒一遇花粉就会发作,贼人处心积虑,爱妃防不胜防,何罪之有?”
胡贤妃愕然道:“催魂散,贼人可真是歹毒,焯儿如此柔弱,哪能承受催魂之物?”
胡贤妃复又跪伏在地说道:“皇上,焯儿死得好惨,我们一定要查出真凶,为他报仇,否则,他的冤魂必将经久不散。”
赵禥扶起她说道:“爱妃请放心!朕已着左相大人拟旨,由罗提刑出任大理寺卿一职,全面负责焯儿遇害一案的查办。”
胡玉莲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之色,不过,旋即又烟消云散。她拂开赵禥的手,癫狂地跑向赵焯的小床,见床上无人,她就心急如焚地四下里寻找。
见她的情绪极不稳定,赵禥将肖若飞叫过来吩咐道:“肖公公,贤妃恐怕需要换一个环境,朕令你即刻安排内监,明日将贤妃娘娘送回胡家大院休养,责令许指挥使确保其安全。”
肖公公道:“老奴遵旨!”
赵禥前脚刚回福宁殿,谢太后便心情沉重地跟了进来,当他转身见到来者是她时,眼里像是有一团火苗呼之欲出。
谢太后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只见她跪倒在地说道:“陛下,哀家不可能做出残害焯儿之事,请皇上明鉴!”
赵禥逼近她说道:“焯儿之死与母后究竟有无关系,即将走马上任的大理寺卿罗平自会查个水落石出,母后何莫非这是做贼心虚?”
谢太后仰倒在地说道:“皇上,哀家冤枉!”
赵禥仍无退让之意,继而贴近她的脸面说道:“右相大人才刚跑来自证清白,母后又接踵而至,你们这是商量好的吗?如果你们两个皆不是残害焯儿的凶手,难不成这个凶手是与胡贤妃一向交好的杨德妃?或者干脆是朕?”
谢太后苦苦乞求道:“陛下,哀家不敢确认右相有无残害焯儿之意,但哀家是真心喜欢焯儿,绝不可能将他毒杀,请皇上务必要相信哀家。”
赵禥早就对她有诸多怨恨,今日正有爆发的充分理由,于是毫不留情面地质问道:“要朕相信你!那请问,是谁和右相做了苟且之事?又是谁指使贼人给胡贤妃下了断子露之毒?”
这两个刁钻之问像是晴天霹雳将谢太后彻底击垮,她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以期引起赵禥的怜悯之心,使他放过自己。
赵禥偏不!
他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谢太后说道:“别以为你聪明绝顶,不管做了何事都能瞒天过海,其实不然,纵使你真能欺骗全天下之人,你能骗得了自己吗?你能骗得了自己的良心吗?”
谢太后只觉自己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她没有勇气反驳,因为赵禥所言确系事实,赵昀尸骨未寒她就开始跟贾右相私通,为打击胡玉莲她怂恿张梅夕下毒,后又逼迫其自缢。虽然她已经跟贾右相断了私情,这些年也没少为张梅夕祈福,可她心里的罪恶感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多少。
她除了哭还是哭!她为可怜的赵焯哭,为自己可悲的人生哭,为失去爱子的胡玉莲哭,为自己毫无残害赵焯之心却被皇上冤枉而哭,甚至为苦苦追寻一生到头来却令人唏嘘的爱情而哭。
赵禥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下令肖公公将她拖回慈宁殿。
早在那日上午,许郎中便将赵焯遇害的消息带至了胡家大院。原本春色满园、花香四溢的庭院,旋即被浓郁的悲痛气氛所笼罩,杨芙呼天抢地,胡员外痛心疾首。吴管家和所有的家丁、侍从、丫鬟皆伤心落泪,胡玉莲在出阁前对他们都非常好,他们深知小姐遭此大难必定痛不欲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