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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宫娥 极至 6510 2024-11-17 23:10

  夏日天亮得早,虽然昨日有些累,但是一夜都在新被褥的芳香中深眠,所以我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早早的起床,又将被褥折叠整齐。看到如雪的床铺上,被我的汗渍弄得灰灰,又有些心疼。连忙去井里打水把自己洗刷了一通。

  早上的空气还很冷,但是这样的冷,我受得住,也心甘情愿的受。

  当顾嬷嬷起来的时候,我煮的米粥已经在锅里了,昨日剩的些萝卜丝,也让我用盐和调料拌了咸菜。我看到顾嬷嬷就招呼了一声:“嬷嬷,门外水壶里有热水,你洗漱的话可以用。”顾嬷嬷似乎有些惊愕,打量了我一下,就去洗漱去了。

  因为粥还要熬一会儿,我就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梳头发。我的头发稀少柔软,很容易被扯断。我又不喜欢慢慢梳头,扯掉了不少头发,只想快点把干掉的头发盘在脑后。“笨丫头,笨手笨脚的。”顾嬷嬷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了我身后,一把拿过我的梳子,竟然帮我梳起头发来。她语气刻薄,动作倒是温柔,木梳的齿划过头皮,痒酥酥的,很舒服。

  顾嬷嬷并没有给我梳宫中的盘发,而是给我辫了一个□□花辫。我也觉得麻利,不用把头发都顶在脑门上。

  头发刚梳好,就听到锅子发出咕咕声,应该是熬得粥好了。我蹦q起来,将粥分好。大碗的端去昨天的屋子,分好的装在食盒里,给那几位行动不便的送去。而顾嬷嬷则去请那几位行动方便的。

  等我去吴贵人、常贵人、疯答应送了粥回来。那几位清醒的主子也已经用完餐了。玉妃、华妃、陈嫔这几位都算是上了年纪的人,吃了饭就各自回各自的院子了。顾嬷嬷给我透露,这三人因为年纪大,有些心如死灰了,常年待在这广白宫,没有念想,就开始信佛。

  “她们的年纪好像比慧贵人她们大上许多啊。”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恩,她们是前朝的妃子,所以也真的算是死人了。”“不过听说玉妃的族人中有子孙考上了状元。已经进言请圣上恩准,她们三人出宫,去寺庙修行。”

  “这样啊。”我点头,然后坐下来,美滋滋的喝自己的粥,一边喝一边想,今天要干点啥。

  吃完东西打扫干净,我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下,花坛里的植物已经枯萎,存活的树木是两棵合欢。宫中的东西就是这样,种的树都是中看不中用,你说要是石榴树多好,过一段时间就能吃了,枣树也好啊。我想试试做红枣糕。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已经动手整理起来。

  直径粗大的枯死植物都整理好作为柴火储存起来,剩下的都掰碎洒在一边,至于一些还活着的野花,我倒是住了手。虽然我想要一块小菜地,可是我也东施效颦一般的学着慧贵人,可以拥有一个盛开鲜花的院子。

  总算规划出自己的小菜地,地方不大,两人拉手长宽。但是将上面和附近的枯草拔完,并用削尖的竹子翻出的湿地,已经让我累得直不起腰。顾嬷嬷给我倒了一碗水,也帮着我将枯草分撒在菜地上,点火焚烧起来。烧过的地才肥。广白宫的恭房分散在四个角落,我想着等种了地,就用竹竿做个长把的瓢去舀来用做施肥。

  活儿好像很多,一个人做不完,顾嬷嬷这人嘴巴坏,但做事卖力气。可她年纪大,有很多事我也不好请她帮忙。

  “嬷嬷啊。这月十五,领俸禄的时候,我们就能领到食材用度吗?”“恩。”顾嬷嬷点点头。“东西很多吧,我跟你一起去领啊。”顾嬷嬷叹口气:“能有多少,我每次去领,剩下的都是些粗粮薄菜,有时候剩的东西多,我却拿不走,再去的时候就没了。”“有我呢,我有的是力气!我拿得多!”“笨丫头!”顾嬷嬷骂了一句,又笑了一下。她可能长久不笑了,这一笑,自己又不习惯:“去去去,别偷懒,做午饭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好是照常过着。除了吃不饱之外,我对一切都很满意,这个广白宫就像是我的王国。我像是戏剧演的女侠。不过女侠征服的是江湖,我征服的是广白宫里的花园、膳堂,还有一群跟我一样,被抛弃的人。它让我有归属感,有安全感。只是我当时都不懂,模模糊糊,十分满足。

  十四号的时候,膳堂里已经没有任何主食可以吃了。只有一些枯黄的菜叶,我勉强熬了一锅菜汤。让大家分食了。那几位信佛的主子照样是事不关心,吃了就走,不知道干什么去。我也能看出她们是要出宫的,这些日子,也就是混着。

  至于那个面目吓人的吴贵人,她面目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我还是不太敢看她的脸,偏偏每次去送饭,她老是盯着我看。病秧子常贵人,永远都躺在病床上,偶尔会请我帮她烧桶热水,说要沐浴。

  至于疯掉的答应,憨憨傻傻,我试着与她说话,起初还能沟通,时间一久,她又开始胡闹。

  到了夜间因为肚子太饿,明日又要去领俸禄和食物用度,难免睡不着,就溜达着蹭去了慧贵人的院子。我站在圆形的拱门面前又不敢进去了,偷偷瞧上一眼,也没见到慧贵人和鹘玉姑姑在院子里。

  正迟疑着想要回去,却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鹘玉姑姑走出来,朝着我招招手:“过来吧。”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不着… …”她这次的表情倒是没有以前严厉:“进来喝杯茶吧。”我点点头,兴匆匆的进去了。

  慧贵妃也在房间里,她已经沏好了茶水了,见到我,柔柔的笑:“珍珠来了啊,过来坐啊。”我有些局促,房间里并不算多奢华,可看起来雅致简洁,与广白宫其他杂乱的房间相比,简直无法比较。

  “广白宫的日子还习惯吗?”慧贵人问道:“听鹘玉说,你做了许多事呢。”“没有啦。”我搓了搓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是要干活的啊。”“呵呵,小姑娘还害羞了啊。”“对了,贵人是怎么知道我来了啊?”“是鹘玉,她能听到屋外的脚步声。”慧贵人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鹘玉姑姑。我朝她投去崇拜的目光,鹘玉姑姑也没有说什么。

  “珍珠不要在意,鹘玉就是这样,看着冷淡,其实害羞得不得了。”慧贵人打趣道,很善解人意。“恩。不会的。我很崇拜鹘玉姑姑啊。”我声音大大的:“我今后也想变成那样。”“呵呵,有志气。”慧贵人拍了拍我的脑袋。我看着慧贵人,她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眼睛中的温柔是那么自然的流露在我的身上,并不一样我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也不因为我粗鄙和残疾。

  “娘亲啊… …我好想你啊… …”也许是被慧贵人眼中的温柔所打动,我突然脱口而出。慧贵人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是吗?我的孩子只比你长两岁啊… …”她话还没说完,鹘玉姑姑突然站了起来:“夜深了,贵人去休息吧,珍珠,你也早点回去。”“哦。”我站了起来,有点不舍,慧贵人又道:“珍珠,你等等”说完,就转身从梳妆柜上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枚小发钗来:“你明日要去内务府领俸禄吧,到时候要着宫装,这个送给你吧。”

  “谢谢贵人。”我接过发钗,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我对慧贵人的感情真的又像是亲人的感情了,她对我,不贪图我什么,只是愿意对我好。

  那枚发钗是银质的,上面烙着几朵小花,花纹别致精美,周围缀了几个绿色的小石头。一回房间,我就试着往脑袋上招呼,可惜房间里没有镜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好歹盼来的十五日,我却睡过头了。也没来得及做早饭,就跟着顾嬷嬷去了内务府。不过广白宫里也确实没有吃的东西了。出了广白宫,我和顾嬷嬷都收了在广白宫的随意劲儿。顾嬷嬷有了年纪,自然懂这宫里的厉害,而我吃过亏,虽然没有学聪明多少,也会收敛些。

  一路无话,只有细碎的脚步声,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到内务府。不得不说,广白宫真是远得厉害。各个宫里的管事嬷嬷都在。自己来内务府的,都不是什么有权势的。有些说是管事,其实也就是个下苦力的。比如我们广白宫的。

  内务府的陈公公是按着册子点的,论到我们广白宫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了。顾嬷嬷本来就没吃早饭,看样子有些虚弱,我倒是还好,年纪小,撑得住。“你们宫里一共是十人,三名宫女,一名从九品,一名正五品,一名正七品。七名嫔妃。共月钱十四两,新米三十斗,蔬菜瓜果两筐,猪肉二十斤,布匹三匹油盐调料… …

  我听着小太监念着册子上的东西,寻思着,这个东西也不少啊。广白宫的日子怎么过成那样,可真正到了我们领东西的地方,我才发现,跟册子上念的根本就不一样嘛。大米倒是有一小袋,可我打开看,明显是陈米,而且这一袋米,我们是个人,也不够吃。蔬菜也是别人选剩下的,大概有半框,猪肉也全是肥肉,大概有五六斤的样子,布匹完全没有。而嬷嬷在那边称银子,别说十两,大概有四五两吧。

  我想要询问,可又怕说错话,等着顾嬷嬷过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一些碎银子给旁边的小太监:“劳烦公公给我们拾掇点姜蒜油盐来。”那小太监见了银子,转身去拿了个大罐子,和两个纸包,递给顾嬷嬷。

  “嬷嬷,能不能向他们要点菜种子啊?”我低声询问,顾嬷嬷又陪笑着给小太监说了。那小太监有些不耐烦,可还是去找了些白菜籽和蒜出来。我连忙接过来,满脸堆笑的说:“劳烦公公了。”那小太监年纪不大,看样子当差并不久,所以被我恭维的笑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公公这里还没有什么不要的东西,广白宫里实在缺资少物,很难度日啊。”顾嬷嬷年纪大,要起东西来倒也不含糊。“这… …”那小太监抓抓头,其实内务府克扣了不少东西,一层层的扣,到他这里,他也是占了我们广白宫一些便宜的。可让他吐出来,他自然不愿意。“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突然想吃豆腐,宫外送来了许多,没有用完,都发霉了,你们要吗?”“发霉了?”顾嬷嬷面带难色。“要!”我却赶紧开口:“如果能再多给我们一些辣椒粉就好了。”那公公见我发霉的东西也要,就有些好奇,去给我端了一筐过来,那豆腐躺在竹筐你,下面有木板,四周和上面都是用菜叶盖着。

  我直接接了过来,然后将其他琐碎的东西装进我起初带来的口袋里,和顾嬷嬷一前一后的出了内务府。我双手捧着豆腐筐,背后背着一大袋米粮。顾嬷嬷说,以前她自己一人来领食物,因为拿不走,又没有小太监愿意送去冷宫,经常拿不走,今日倒是多拿了许多,这一月应该不会挨饿了。

  我心里惦记着我的菜地,中午的膳食,以至于没有在意其他人对我的指指点点啊。是啊,我看起来多么粗鄙啊。一手拿着东西,背后还背着米粮口袋,瘸了的腿走在路上一颠一颠的。如果说我们是宫里的人,好像都弄脏了这皇城一样。可是我怎么有空在意这些了,我还有我的菜地,我的午膳,我准备处理的生了霉的一大筐豆腐… …

  回到广白宫,将食物归置好,发了霉的豆腐还是放在阴凉处。猪肉洗干净,太过肥腻的地方割下来,熬出油水,剩下的油渣子用来炒菜,卷心菜这样炒出来,又香又不油腻。顾嬷嬷也在旁边给我打下手。将新鲜一些的蔬菜挑选出来,用篮子掉着,放到一个废弃的井里,井底阴凉,可以使蔬菜保持新鲜。

  因为实在是饿了。又做了几个素菜,就开饭了。午膳还是老样子,顾嬷嬷照顾那几个信佛的。我去依依送饭。因为太饿了,在路上,我还偷吃了几口菜。

  今日送给吴贵人的时候她好像没以往那么癫狂,坐在院子的阶梯上,一动不动。身上那股香郁的气息也没以往那么浓烈,手里拿着一个空盒子,应该是胭脂盒。在阳光下,我才看清楚她的脸,以往只知道红红肿肿模糊一片,现在仔细看,也没那么糟糕,只是皮肤有些发炎红肿,上面有许多斑斑点点,处理不当的地方有些疤痕和印记。总的来说,离厉鬼还差那么一点。

  “你看什么?!狗奴才,凭你也能直视本宫?”“哎。”我蹲到她面前,将食盒推到她面前:“今日刚从内务府领了食物,蔬菜新鲜,米粒鲜美,你多少吃一点吧。而且多吃蔬菜,对皮肤好的。”“放肆。我是圣上最宠爱的贵人,你凭什么对我这样说话!”“哎… …”我叹口气。转身走了,对于这样的人,我是实在没辙。

  其他两位嫔妃还是老样子,我回去的时候那三位前朝妃子已经用完膳了,因为她们信佛,所以油渣莲白碰也没碰,倒是便宜了我,饱餐了一顿。我每天干的都是力气活,再这样不沾荤腥,估计要变成一头山羊了。

  下午的时候我终于开始处理那筐发了霉的豆腐。我们家以前有个远房亲戚是做豆腐的,经常有卖不完的,穷人家也丢不起,搁久了又发霉,所以变着方儿的做成吃食。这发霉的豆腐,到了一定程度,切成小块儿,用酒调制调料,辣椒粉、生姜末、盐、胡椒,然后裹在豆腐外面,用菜叶包着,等着它发酵,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变成豆腐乳。

  这豆腐乳,就这样食用的话,味道太大,可以作为酱来吃的话,则是香咸入口,加入辣椒粉的话更能去其腥气,刺激食欲,要是拌着用油盐煎的土豆的话,是非常好吃的。土豆也是洗净切块儿,然后放锅里用水煮,水刚好淹没土豆,放入盐,等到水干了就好了。将土豆盛出来放冷,锅洗净放油,再将土豆放进去,煎出金黄色泽。就可以蘸豆腐乳食用了。

  这些都是民间的吃食,我们家乡缺衣少食,有时候一个冬天都是土豆,就变着法的煮着吃。现在进了宫,倒也是个填饱肚子的方法。再说了,内务府那边分发的蔬菜,我们有大半筐都是土豆,想来,矜贵的蔬菜,也论不到我们。

  可是我刚要制作豆腐乳的才发现广白宫根本没有酒。顾嬷嬷也是两手一摊:“别说现在没酒了,就是深冬也没有酒来暖身的。”“那怎么办啊?”“怎么办?”顾嬷嬷讪讪的说:“要是有钱,孝敬给那些公公的话,也许就有了。”

  顾嬷嬷这话我是明白的,那些公公克扣下来的物资,都是卖给这各个宫里的人,想的也就是银子。因为来了这广白宫,我的月钱,只有八百文。我是想存着的,将来出了宫… …

  在院子转悠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出了广白宫。

  我的口袋里装了点银子,想起我用着的还是从慧贵人送的被褥,夏日也是要换洗的。也不好意思再张口找别人要。只得去内务府“买”了。因为上午那个小太监还算和蔼,我只得找到他,陪着笑脸请他为我寻点东西。银子塞了,他也给我找了一坛子酒,一小纸袋糖,还有一套旧被褥。这个公公年纪和我相仿,见我态度谦逊,还算懂事,也算发了怜悯之心,问我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自然点头:“只要能用的,我都要。”他旁边的小太监笑起来:“说这丫头怎么像个收破烂的啊。”我也不脸红,就是低着头。小太监突然想起来似的,将我领到西院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这里面都是宫里主子不要了的。要扔出宫的,你看… …”“谢谢公公”他还没说完,我就钻了进去。

  我在里面翻找了一番,总算将我随身带的粗布口袋给装满。又对他和他旁边的小太监千恩万谢,这才离开。说声谢谢有什么难的呢。至少能换来许多许多的东西。

  回到广白宫,先将豆腐乳腌制好,又将陈旧的被褥清洗了一遍,然后就开始鼓捣我白口袋里的东西。几把粗制的刀具,磨刀石,还有几尺被虫蛀了的花布。一个笨拙的针线盒,里面针线都还有很多,两三个粗糙的小瓷瓶儿,还有一些受了潮的棉花。

  棉花自然是拿去院子里晒着,晒棉花的时候见顾嬷嬷拿着已经发干发皱的萝卜出来,准备扔掉。上个月她去领食物的时候,大半筐都是萝卜,看样子是没吃完的。我连忙抢过来,切成小手指大的条,然后跟着棉花,铺在地上晒。

  “你这是干什么?”顾嬷嬷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珍珠特产。”顾嬷嬷也没说什么,只是转悠了一会儿,看着蹲在地上的我:“你要是待得长才好… …”我没有接她的话,我想,如果我说,我很喜欢广白宫的生活,她一定不会相信吧。

  “对了,顾嬷嬷。吴贵人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吴贵人?”顾嬷嬷眯了眯眼睛:“要怪就怪她自己,风头劲,性格泼辣,让人暗暗毁了容貌,想要遮掩,整日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常贵人呢?她是什么病啊,也不见她吃药,可是终日卧床不起。”“病?她有病也是心病吧。她族亲谋反,受了株连。不能接受,就整日骗自己,觉得自己是生了病。等着病好了,就能回她的锦绣宫了。

  我有些不能理解这些女人,为什么她们将原本的生活看得那么重要,一旦改变,就无法自持。大概是我没有尝试过权势的滋味吧。也许当我尝试,就会与她们一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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