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记得离去时宇文依薇欲言又止的目光……不过她知道,即便此前曾应了那个邀请,即便她很喜欢这位公主,很感激她,可是有了方才的意外,自己永远不会踏足永宁宫半步!宇文依薇……很好,若是苏穆风真的能够……她很希望依薇公主能做自己的嫂子呢。
笑,依然有泪滑落。
她从来不愿与任何人为敌,她只想过一种太平而安然的日子,像白水一般,可为什么即便是平地也要涌起波澜呢?
她叹了口气,抬眸远视。
蓝天白云,碧野清风,一切是那么广阔,那么浩渺,相形之下,人是那么渺小,如此,一切的不愉快是不是也很微不足道了呢?
毛团探着鼻子,嗅了嗅那草叶上的晶莹,抬头呜呜两声,仿佛要为自己刚刚的怯懦道歉。
她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怎么会怪你呢?谁在危难之前会不先想到自保?不过我今天算不算劫后余生?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样想着,竟开心起来。
“毛团,记住,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记得找人来帮我。就去找……”她向四围望了望,在那毛茸茸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毛团好像听懂了一般,顿时高兴了,围着她转了两圈,蹦蹦跳跳的向前跑去,却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她,摇摇尾巴。
她微微一笑,抹去脸上的泪水,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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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苍自紫祥宫缓步踱出,眉心微蹙。
太子病了,他依礼探望,亦只是想探听虚实,却发现太子病得奇怪。浑身无力,脉象倒正常,面色亦红润,且目光明亮,却似有光虚浮闪烁,仿若中毒之兆。屋里又熏着极浓的香,似是想借此掩盖什么。
更奇怪的是太子发病时间要较煜王府出事尚要早三日,却不见有人赶到皇上面前禀报,府中家臣去寻他时也只字未提,莫非是有什么暗线被他忽略了?不过依他的能力,此事绝无可能。
紫祥宫上下亦是三缄其口,只太子新宠红着眼睛咕哝几句,言太子忽病似是与一个小宫女有关,却被太子妃厉声喝止。
他莫名的就联想到了苏锦翎,却又很快打消了念头,或许是自己关心则乱。
只是太子病虽病,倒也算不得大碍,此番赖在宫里,应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懒得打理国事。而他亦试探问其是否需要向皇上禀明,宇文玄晟当即拒绝。他心里便有了底,而后他离开之际忽然在院中闻到一股异香,虽然只是一飘而过,他亦可肯定那是足可使人丧失心智陷入狂乱的香魂散。
香魂散乃是宫中禁品,不知太子从何处得来,此物一旦服用便会上瘾,戒除极难,久而致死,且即便停服多日,身上亦会残留其香,也就难怪怡和殿内为什么要熏极浓且气味繁杂的香了。只是香魂散虽可令人神智昏乱,却不能令人呈现中毒之兆,而且看太子目前情形服用香魂散应是没有多久,而且那太子体内的毒亦是极温和极柔缓,御医若仅凭诊脉绝无所发现,而将来一旦毒发亦可归罪到香魂散上。
看来是有人想趁机谋害太子?这倒有趣了,只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甫一抬眸,但见一着青白中泛着幽蓝长袍的男子背靠垂柳侧对此方而立,衣袂轻扬,散发轻飘,如云中君子。手中把玩一只玉笛,旋转如莲,玉光映在他的脸上,身上,清雅温润,更显风姿俊逸。
看似无意,然而定是专在此处等候要人。
宇文玄苍唇角不动声色的一勾,依旧缓缓踱去,却是在那人跟前站定了脚步。
二人之间隔着重重的柳丝,半晌无语,只有蝉声连绵轻吟,更添静寂。
仿佛过了许久,飘拂柳丝的另一侧方传来宇文玄逸的轻笑:“太子安好?”
没有一句寒暄,直言重心,仿佛一切都尽是了然,这便是宇文玄逸,即便对自己的心思也丝毫不知避讳。而此番他在此等候,又先开了口,定是有要事要讲了。自己离开多日,即便亦有暗人在天栾城,不过若论对时局的了解,亦莫过于这位清宁王了。
“还好。”宇文玄苍淡淡回了句,目光眺望远处的山色湖光,耳朵却警醒的搜寻这周围动静。
停云苑果真一如往常般一片死寂。
“还好?”宇文玄逸轻笑,却携着丝丝冷意:“四哥却是要谢我呢……”
他眉心微蹙,头微侧,却见宇文玄逸唇角衔笑,笛子在指间旋转,团团生辉。
“太子亦要谢我呢,”宇文玄逸笑若春风:“否则他现在怕不仅仅是浑身无力,且呈现轻微的中毒迹象了。不过是小惩大诫,过几日便好。只是四哥,你欠我个人情……”
几日不见,这位清宁王似乎愈发高深了。
他盯着那人,却见其抬起狐狸眼,笑意微微的看了过来,目光似有不明的意味闪过,却被柳丝拂走,只余春意盎然。
果真是他,只是不知这“人情”所为何意,莫非……他竟又想到了苏锦翎,顿时狭眸微挑:“六弟就不怕被皇上知道吗?”
“我宇文玄逸做事从不怕天下人知道,却只恐一人不知……”语气竟有些失落。
宇文玄逸,你果真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包括惦记别人的女人,也是这么光明正大。
他眸子微眯,将冷厉尽掩其内,却见他依旧笑道:“四哥耳聪目明,难道就没在紫祥宫发现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
是想说香魂散吗?此刻提起这宫中禁品意欲何为?
一只锦盒忽的自笛光幽幽中飞出,恰落到他手中,打开一看……一只墨黑的虫子盘卧其中,因受了惊吓,正抬起红珠样的头四处张望,浑身毛针耸立,看起来仿佛突然长大了一倍。
“墨僵虫?”
“四哥果真见多识广。话说这虫子真是难找,臣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托人寻得一只。臣弟留着无用,不若送给四哥。这虫极是脆弱,若是不小心死了,四哥又急需,怕只能往紫祥宫去寻了……”
太子竟然已经失德暴虐到如此地步,居然要靠这墨僵虫来采阴补阳!
宇文玄苍心下大撼,面色却冷漠如常。
“好在太子最近身体有恙,只能待在紫祥宫里,否则若是如几日前,不知是哪个宫女又要倒霉了……”
宇文玄逸今日在此特意等候,似并不只是想告诉他太子失德。联系此前种种……苏锦翎的欲言又止,来自秋阑宫的冰雪优昙,太子新宠口中的“小宫女”……
宇文玄苍眼皮一跳,锦翎的伤,莫非……
宇文玄逸目的已达到。
他候在此处,就是为了告诉煜王这些,他唯一没有说的就是他在冰雪优昙里动了手脚,降低了药愈合伤口的疗效,煜王便可自然发现苏锦翎受了伤,而至于他是如何发现……心底微痛。做大事不拘小节,眼下成功勾起了煜王的怒火,至于他如何对付太子便与自己无关了,他是非常乐于坐山观虎斗的。
“六弟这份礼不轻啊,本王收了!”
宇文玄苍“啪”的合上锦盒,负手身后,催动内力,那墨僵虫瞬间于盒内粉化成灰。
蝉声悠悠,掩不住那人的心底之怒,宇文玄逸便笑得愈发魅惑。
“至于六弟的‘人情’……本王只好先欠着了。”
对于清宁王,此点应是无需避讳。他既是心念锦翎,断不会将她往险路上推,而且此番亦让他清楚自己与苏锦翎的关系,明确警示他,苏锦翎是他宇文玄苍的女人!
宇文玄逸扬颔大笑:“无妨,欠臣弟‘人情’者何止四哥一人?本王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她慢慢偿还……”
宇文玄苍眉心顿蹙,冷意骤生,却忽的心神一震……
有人……正往这边走来,脚步轻缓。
即便相隔尚远,亦仿佛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幽香气息,仿佛只要一伸臂就可揽她入怀……
他知道她领毛团散步经常要穿过这停云苑,他亦是算准了时间来此等候,然而此刻,他不想在宇文玄逸面前失去惯常的冷静,让那双狐狸眼流露出丁点嘲笑。他只能负手而立,面对满眼苍翠,隐于敞袖的指尖勾画身后那人的一丝一毫,描摹她的一颦一笑……
宇文玄逸的笑意就这样隔着拂动的柳丝飘入眼角,是那般惑人,似是在考验他究竟能坚持多久的“无动于衷”,而她的声音就这样乘着薰风轻轻传来,仿佛近在耳畔……
“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宇文玄逸狐狸眼微挑,笑意愈发魅惑:“这里有两个王爷,锦翎姑娘是在给哪个请安呢?诶,本王方才想起……”
话到此,停留在宇文玄苍眼角那个冰色人影倏地不见了,紧接下来的一刻,那一向朗润和煦任何时候都不慌不忙的声音忽然化作紧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