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了挣……那人却抱得很紧。
“你还不去护驾?”
他又隔开一道暗器:“他们的目标是你!”
顷刻间,有数道厉风劈面而至。
他带着她凌空而起,她只看到电光缤纷错乱,听到刀剑震耳铿锵,有人闷哼一声,随后一股腥热扑面而来。
然而他遽然转身,于是那腥热即被隔离在外。
有淡淡的甘甜之香随着愈发激烈的打斗弥漫开来,浸染了这个清冷而恐怖的夜。
刀剑裹着风声,掌风卷着霹雳,数次擦身而过。
她感到他怀抱一震,刹那有几点温热落入发心。
“你受伤了,快放开我!”
怀抱却更紧。
远处,火光如星,渐渐接近。
“快,刺客在那边……”
刺客见势不妙,化作几道黑影消失在夜幕。
她只觉得怀抱猛然一紧,紧接着身子一轻,整个人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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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没事吧?”
宇文玄苍摇摇头,指了指刺客消失的方向。
侍卫们立刻追了上去。
待火光远去,他方走到竹林里,寻到苏锦翎:“我送你回去!”
苏锦翎知道他为什么要推开她,方才若是被人看见他二人在一起,定是要惹出不小的麻烦。
“你受伤了……”
他不说话,只抓住她的胳膊往前走。
“放手!”
她没想到她能轻而易举的挣脱他,然而下一刻,却被他拥入怀中:“有人要拿你威胁宇文玄逸。宇文玄逸回来之前,你轻易不要出门,不要落单。王府外裤脚绣三片柳叶的小贩都是我的人,随你调度,如果有什么事犹豫不决,可找他们传话给我……”
放开她,咳了两声,又抓住她往前走。
“放开,放开……”
他忽然止住脚步,沉声道:“说实话,我真想借机将你掳走!”
若是将她掳走,消息传到前线……宇文玄逸,你当如何?
她顿时没了动静。
良久……
“你受伤了!”
他唇角一勾,似冷笑又似轻叹:“你在关心我吗?”
送她到门前,他忽然发现,这条路可真短。
今年的除夕家宴,她没有来,他能见到她的机会又少了一次,好在这回她出现了。距离清宁王府的满月酒宴上的惊鸿一瞥,竟是近一年了。
这一路上,他依然是那个冷漠如常的煜王,然而她的身影始终无法逃脱他的视线,他的耳朵无时无刻不在收集着她的声音。
他隐在暗处,遥望她在水边发呆,知道她在为什么忧愁。
他恨那个让她伤心的人不是自己,而她的心里原本只有他,只是他!
而因为那件事,他永远的失去了她……
撑在翠竹上的手不觉绷紧,指尖嵌进竹干,轻微作响。
他想去安慰她,可是他能说什么?她见了他怕是要生气,要逃跑吧。
他苦笑。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那时,她尚不知他是煜王,他也是这般躲在隐蔽处,看着她开心。
那时的她,单纯又快乐,那时的他,满足又幸福。
真的是命运弄人吗?
在掌中的竹子终于折断之际,他拾到一声轻响。
“小心!”
他飞快的扑向她。
高手,行动间几乎悄无声息!
杀气,皆指向她!
那一刻,他紧张又愤怒,那一刻,他欣慰又窃喜。
终于,终于有机会让他拥住她!
可是,属于他的幸福只有片刻。
忽然希望刺客去而复返,他即便遍体鳞伤,只要能护她在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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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
她已是闻到那血腥气盖过了淡淡的甜香,然而虽然明月高照,他在她的面前依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耳听得一句“无碍”,便连那影子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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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光昏暗,秋娥见她回来,激动得又哭又笑,再看她除了因为遭受惊吓而浑身发抖也没什么异样,便赶紧服侍她睡了。
待一切重归静寂,她方抖抖的取出保存在袖中的有些潮湿的信。
眼角一跳。
手印……
半个血手印压在孔明灯上,触目惊心。
血迹模糊了简单的线条,亦模糊了唯一的一个字……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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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真的应了她的担心,清宁王的军队自到了齐城顺收复九城便裹足不前,不过却有临近七个郡县纷纷不战而降的消息频频传来,随之一同传来的,是清宁王接纳了献降者的不少宝物以及……美女。
现在,连清宁王府也收到了消息,不少下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徐若溪一边吃醋,一边幸灾乐祸,抱着宇文信倚着朱格长窗道:“信儿,你马上就要有一大群的小弟弟小妹妹陪你玩了。”
又故意唉声叹气:“要什么身份?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况有了孩子,还愁没身份?”
只要她不太过分,苏锦翎是懒得搭理她的,整日里有太多的事做,哪有工夫生闲气?
能让她动气的只有一人。
或许真是乐不思蜀了吧!
她恨恨道。
这期间,王府发生几次夜袭,除了护院拼力护主之外,莫名的出现了一些黑衣人。他们武艺高强,较府中影卫不遑多让,每次都在刺客或死或消失后隐去踪迹。
府中人皆好奇不已,只有苏锦翎抿紧嘴,想起那个雪色的身影……不知道他的伤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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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桂花香。
伴着开得愈发热闹的桂花,战报频传。战线又开始推进,清宁王果真与齐城城主之女,现封胭脂将军的齐连娇合力攻往常项称帝之所——羯都。
一时之间,关于英雄美人的传说不绝于耳,有人甚至说此番得胜,清宁王就要留在齐城不回京了,因为北地外夷甚多,需要一得力之人镇守,避免再次发生常项事件。
苏锦翎恍若未闻,带着府中人赏月看花,直折腾到深夜。
徐若溪少有的没有闹事,自也是因为最近风传的流言,她甚至有些求助的看向苏锦翎。
苏锦翎笑得端庄又得体,对传言只字不提。
然而到了夜深人静,对着中空朗月,默然出神。
风吹过,衔来一片花瓣。
她接了,盯着瞧了一会,轻轻一吹……
花瓣摇摇的飘走了,却又有一片飘来,再一片,几片……金的,银的,接连不断,竟似下起了一场雪。
即便桂香再浓郁,她亦从中拾得一缕淡淡的甘甜之香。
她看不见那个雪色的身影,只对着那无边花雪轻声道:“你的伤好了?”
没有回音,只花雪略略密集了片刻,恍若急雨,而后再次恢复迷离。
她亦不再言语,只静静的看花瓣飞舞。
他竟还记得曾对她许下的承诺,在玄逸不在的日子里,陪她过这个中秋……
往事一幕幕,清晰复朦胧,皆随着花瓣飘卷,翻飞,携着某些似乎永远没有答案的疑问,一起落入无边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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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况几度沉浮,九月下旬进入胶着状态。
常项据城不出,清宁王带兵包围羯城,如是三十日。
羯城远在千里之外,龙翼军供给线颇长,且此战持续近一年,又因四年前平叛一役的损耗尚未恢复,国库已渐现空虚。
而羯城虽是有备而战,可毕竟城小民弱,且消耗已久,也是精疲力竭。
因为四年前洛城惨败,教训颇深,常项此番城门紧闭,严把关口,即便是城内百姓,稍被怀疑,立斩不赦,取的是“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的严酷。
于是现在双方对峙,拼的就是物力。而在冬月初,为龙翼军运送物资的队伍突然遇袭,后补充的军粮不知为何掺有发霉的米面,一场疾病在军中蔓延开来,军力大减,不久,主帅宇文玄逸亦染上恶疾。
消息传到帝京,天子大骇,朝廷大乱,苏锦翎不言不语,只每日诵佛念经。
喜的是常项,自得知军情,便跃跃欲试,终于在一无月无星之夜命士兵自后山绕过偷袭龙翼军,成。
然而次日黎明,羯城忽然大乱。城头正在换防的士兵猝不及防的掉了脑袋,旋即城门大开,围守了近两个月的龙翼军剑戟铿锵,泼风般攻入城内。
城内大将尚不明所以即被拿下,反抗者就地处死。而常项尚在所谓的皇宫里与众人计划下一步行动,忽闻一小校疾呼而入:“将军,大事不好,龙翼军已破城而入!”
“什么?”常项大惊,转瞬却神色诡异:“你……叫我什么?”
自于羯城建都,每个人都改口称他为“皇上”。
然而话音未落,胸口忽的迸出血雾。
“你……”他指着来人,却再说不出一句。
那小校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现出一双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唇角一勾,声音魅惑:“降将不杀。”
那几人急忙跪倒在地。
常项捂着胸口想要竭力站稳,终是跌坐在地。
神思渐失之际,听得那魅惑之人说道:“我本敬你是个英雄,只是你不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终至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