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山腰,前方奔来了一骑,等靠近后,韩湛才看清楚是黑山军的一名小头目。胡质看到对方,连忙问道:“何事?”
小头目陪着笑脸对胡质说:“启禀军师,主公听说冀州牧来访,亲自出来迎接。就在前方不远的迎宾亭候着呢。”
韩湛听到小头目这么说,心里暗想:“见鬼,迎宾亭不是都建在山脚下吗?为何在半山腰也会有一个呢?”
不过没等他问话,前方又出现两骑。看到马背上两位银盔银甲的小将,韩湛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灰心的微笑。等两人靠近后,他抢先问道:“两位夏侯校尉,别来无恙否?”
原来来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湛派到这里来游说张燕的夏侯兰、夏侯云兄妹二人。两人听到韩湛的这个问题,都不禁羞红了脸。最后还是夏侯云开口说道:“主公,末将兄妹有辱使命,到现在还不曾完成主公的使命,请主公责罚。”
“夏侯校尉不必自责。”韩湛心里在想,让你们到这里游说张燕,是郭嘉建议的。虽说他是三国时期数一数二的军师,可惜现在太年轻了,无法像他辅佐曹孟德时那么经验老道、算无遗策。如今看到夏侯兄妹一脸内疚的样子,连忙对夏侯云说道:“既然本侯来了这里,剩下的事情,就由本侯来完成吧。”
沿着山道又走了两三里,看到前方的山道旁果然有个亭子。亭子外,站着近百名顶盔掼甲的黑山军,护卫着坐在亭子里的一位穿着鱼鳞铠的中年人。韩湛正在猜想:此人莫非就是张燕。
“亭侯,”胡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前方亭子里之人,便是我家主公张燕。”
看到韩湛越走越近,坐在亭子里的张燕起身走出了亭子,站在路边等候。等韩湛靠近后,他抱拳说道:“平难中郎将张燕,见过韩府君。”
见到张燕向自己行礼,韩湛连忙翻身下马,拱手还礼:“冀州韩馥,见过张将军。”
“韩府君,张某已经在亭中备好了酒菜,款待府君。”张燕侧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吧。”
亭中有一个石头做的圆桌,还有四个鼓状的石墩。韩湛和张燕相对而坐之后,郭嘉和胡质两人就分别站在他们的身后。而典韦、夏侯兰、夏侯云,则手握住剑柄,像几根电线杆似的站在了亭子外面。
张燕举起手里的酒樽,对韩湛说道:“韩府君远道而来,张某因为偶感风寒,不曾远迎,还请府君恕罪。张某先饮为尽,权当赔罪了。”说完,一仰头,将酒樽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韩湛见张燕都把酒樽里的酒喝完了,自然不能托大,也举起酒樽,喝光了里面的酒。
见到韩湛喝酒如此爽快,张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亲自为韩湛斟满了酒樽,试探地问:“韩府君,不知你亲自到黑山,有何打算啊?”
“张将军,本侯明人不说暗话,有话也不兜圈子,就和你直说了。”韩湛知道张燕是一个直性子的人,有什么事情最好和他开门见山地说清楚,要是兜来兜去地说不到重点,没准他还会给自己装糊涂,因此直截了当地说:“本侯打算出兵青州、并州,等两州纳入版图之后,接下来肯定会统一冀州。由于本侯担心到时会与张将军兵戎相见,于是就派了夏侯兰兄妹,前来拜见张将军,向您转达本侯的意思。”
说到这里,韩湛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谁知他们的运气不好,来到黑山多日,却无缘见到张将军的面。”
张燕听韩湛这么说,不禁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说:“张某前段时间偶感风寒,怕风,不敢见人,因此怠慢了府君的两位使者,还请多多恕罪。”
韩湛从张燕对自己的态度来分析,对方其实也是有意归顺冀州的,不过还在等自己给他开出条件。猜到了张燕的心思后,他继续说道:“张将军应该已经听说,当今天子就在冀州。只等邺城的宫殿一完工,圣驾就会前往邺城,把那里定为新都。”
“定都邺城?”张燕听韩湛这么一说,连忙扭头望向身后的胡质,似乎想从他那里证实这个消息的真伪。
胡质见张燕扭头看自己,连忙点了几下头,回答说:“回主公的话,根据细作回报,邺城这几月的确在大兴土木,而且圣驾就停留在冀州城内。”
得知圣驾果然在冀州,张燕又转过头,望着韩湛试探地问:“韩府君,不知你将圣驾迎到了冀州,圣上可曾分封你什么官职?”
“除了冀州牧、漳水亭侯外,”韩湛回答说:“圣驾还封本侯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
对于韩湛所说的这些官职,张燕虽说是一知半解,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不小的官。他心里在暗想,如今天子在冀州境内,那么他对面前的这位韩府君所说的话,一定是言听计从,假如自己真的归顺他,没准还能给手下的弟兄们某一个好的出路。这么一想,他想归顺冀州的念头,就变得越发强烈了。
站在韩遂身后的郭嘉,察觉到了张燕的异常,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又用手拉了一下韩湛的衣服,示意他可以趁机开始游说张燕。
心领神会的韩湛点了点头,望着张燕问道:“张将军,本侯想问你,若是本侯占据了青州和并州之后,你有何打算?”
听到韩湛问到如此敏感的问题,张燕脸上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他用手里的酒樽轻轻地叩击着桌面,心里在盘算,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主公!”见张燕迟迟不说话,胡质深怕引起韩湛的不满,便在后面轻声地叫着张燕:“亭侯在和您说话呢。”
“韩府君。”张燕将手里的酒樽往桌上一放,随后说道:“张某听说了一件事,想听府君的一个解释。”
虽说韩湛一下就猜到是自己在真定府杀掉了杨登志一事,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何事?”
“张某任命的真定太守杨登志,”张燕面无表情地说:“听说被韩府君的手下杀了?不知可有此事?”
对于张燕的这个问题,韩湛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没错,杨登志的确是被本侯手下的大将所斩杀。”
“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韩府君,”张燕只知道韩湛的手下杀了杨登志,并夺取了真定府,但具体的情况,他却不太清楚,因此他打算趁此机会问个明白:“韩府君居然下如此的狠手?”
“张将军,本侯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前,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杨登志可是张将军亲自任命的真定太守?”
“没错,的确是张某任命的。”
在确认了杨登志是张燕所任命的太守之后,韩湛心里猜想肯定张燕是受了蒙蔽,才会任命这样的人渣,去担任真定府的太守。因此他义正言辞地说:“张将军,本侯听说,自从杨登志担任真定太守以后,每日里横征暴敛,早已是天怒人怨,城里的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
张燕听到这里,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没好气地说:“韩府君,就算张某任命的太守再不堪,也不是你想杀就可以杀的。他若是犯了什么事,张某会亲自处置的。”
“张将军所言极是,虽说常山郡属于冀州,但本侯已经将此处让与张将军。由何人担任太守、县令,自然由张将军说了算。”
韩湛的话让张燕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他还是有些不满地问:“既然府君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杀死杨登志啊?”
韩湛等张燕说完后,望着张燕说道:“张将军,难道你不知道,本侯的手下之所以杀死杨登志,乃是因为他埋下伏兵,试图暗算本侯么?”
张燕只是听说自己的部下被韩湛所杀,心里有些不岔,但是被杀的原因,他还真不曾深究,此刻听韩湛这么说,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这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韩湛侧着身子一指站在身后的郭嘉,对张燕说道:“这是本侯手下的谋士郭嘉,当日就是他与本侯一同逃出杨登志的追杀。”
张燕望着郭嘉问道:“这位先生,不知当时是怎么一个情况,可否向张某讲述一番。”
“张将军。”郭嘉朝张燕施礼后,开始娓娓道来:“嘉与主公前往真定府拜见杨登志之时,主要是为了帮张世平一个忙。”
“张世平?!”张燕听到郭嘉提起了张世平的名字,不禁插嘴问道:“就是那个中山国著名的马贩子。他好像还有个结义兄弟,叫苏双。”
“张将军说得没错,正是此人。”见张燕居然知道张世平和苏双,郭嘉便知道接下来说的内容,能让他耸然动容了:“前段时间苏双到草原贩马,回来时被杨登志带人扣住了,说他私通外族,走私盐铁,将他打入了大牢。张世平得知自己的结义兄弟被抓后,心急如焚,连忙托人给杨登志送去了两箱金银珠宝,希望他能开释苏双。”
郭嘉的这番讲述,果然引起了张燕的兴趣,他瓮声瓮气的问:“后来呢?”
“杨登志收了张世平的金银珠宝后,依旧继续关押苏双。”郭嘉继续说道:“嘉与主公率兵经过张家庄时,受张庄主所托,前去真定府营救苏双。谁知,我们刚刚提出苏双之事,杨登志就发难了,他手下的郡吏郭清率数百郡兵围攻我等。若不是子满将军及时赶到,我等恐怕已成为了杨登志的刀下之鬼。”
听完郭嘉的讲述后,张燕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那苏双呢?苏双可曾救出来?”
郭嘉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人是救出来了,可惜他在牢中的时候,被杨登志派人打断了手脚,又受尽了折磨,等我们把他救出来时,已经回天乏术了。如今我家主公将他安顿在太守府内,并派人去通知张世平,希望两兄弟还能见最后一面。”
“该死的东西。”听到这里,张燕抓起桌上的酒樽,重重地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真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的人,张某真是瞎了眼,让这种人去担任真定太守,让他去为祸百姓……”
“请主公息怒!”胡质见张燕发火了,连忙劝说道:“杨登志此人城府颇深,对主公始终恭恭敬敬,以至于蒙蔽了主公……”
没等胡质说完,张燕便冲他摆摆手,说道:“杨登志是死有余辜,他的事情,以后不必再提。”说着,张燕站起身,对着韩湛歉意地说,“张某忽感身体不适,就此别过,改天再设宴向韩府君赔罪。”
他在离开亭子前,最后叮嘱胡质:“军师,好好地安顿韩府君。”
胡质等张燕远去之后,望着韩湛问道:“亭侯,胡某想问一句,不知如今真定太守的印绶,在何人之手?”
“在真定府主簿的手中。”韩湛知道胡质这么问自己,除了想了解真定府如今在谁的手里,还是为接下来向张燕汇报做准备,便如实地说道:“本侯离开真定府时,恐有杨登志的余孽作乱,便留下了一千兵马,协助主簿稳定真定府的局势,等张燕将军派人去接手。”
胡质虽说对韩湛极有好感,可若是对方派人占据了真定府,双方的盟约就有名存实亡的可能,因此他在问话前,心里是格外紧张的。得知如今掌管太守印绶的,是真定府的主簿时,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他朝韩湛拱拱手说,“多谢亭侯考虑得如此周到。若是我家主公得知真定府还属于黑山军的官吏管辖,心中的怒气自然就会消弭了。时辰不早了,请亭侯随胡某上山,山上早已为你们准备好了休息的驿馆。”
韩湛在离开亭子前,忽然冷不防地问胡质:“胡军师,不知我们何时可以再见到张将军?”
胡质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回答说:“亭侯莫要着急,胡某会尽快为你们安排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