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福一摆手时,崔薇就看到了他手掌上好多处被割开的伤口,已经干硬开裂了,上头沾满了竹屑碎沫儿,崔世福常年做活儿,手掌上茧子不少,连有这样厚的茧子也被割穿,显然他最近真是拼了命在编蓝子,崔薇叹了口气,忙让崔敬平打水过来给他洗手,一边也有些心疼:爹,我竹蓝子不着急的,您要是将手割伤了,往后沾水都疼,您先缓一缓,这几个月不要做了。崔薇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虽说崔世福平日嘴上不多言不多语的,但为人其实极其憨厚,对人的好也不是挂在嘴边上说,光从他行为就能看得出来了。如今手割成这般,指着上大大小小裂开的口子,看得崔薇眼眶都有些发酸。
家里没什么药,这个时候也不像现代时有各种卖的油膏,崔薇也只有将崔世福手洗了,又叮嘱了他几遍让他先不要做活儿了。崔世福也只是憨厚的笑,听到女儿这样说,俱都是温和的笑着点头,崔薇每说一句,他便点几下头,那表情一看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的,他的性格崔薇也知道,是闲不下来的,现在见他这样,崔薇也有些丧气,知道说他不听,决定这事儿以后再多叮嘱几回就是了,她也不敢现在给崔世福钱,就怕一给了,他另一头又觉得心里过不去,再拼命做竹蓝,想着下回再买些东西给他,崔薇便把这事儿给放下了。
一边又想到今儿崔敬忠回来的事情,崔薇便有些好奇道:
爹,二哥今天回来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崔世福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最近几日天天都在家里做竹蓝。崔敬忠回来时崔世福表面虽然不显。但心里其实是高兴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出去了好几个月,他心里哪有不担忧的,这人又一直没有音讯儿,如今回来了,崔世福才算松了一口气,可谁料崔敬忠刚坐下没多久。不冷不热的跟杨氏与他打了个招呼,那态度一瞧便跟贵人来自己家里做客一般,崔世福心里的火气又涌了出来,哪里受得住这些,心里便有些不满。
而这倒还不算是最令他生气的,若是单这样,他还能忍得住气,谁料崔敬忠一坐下来便跟杨氏提道:娘,我最近住县里,回来多有不便。每趟一来回便只能搭乘别人的马车,也要花上不少钱。如此不止是耽搁时间,而且还极为不便,若爹娘想要时常看到我,我便想要买一辆马车,有人愿意将一辆自家换下来的马车便宜卖给我,只要当时崔世福一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没听他说要多少钱,便忍不住将人赶了出去。
现在想起来崔世福心里还气得要死,刚刚在家里还强忍着怒火,这会儿过了女儿这边来,听她问起这事儿便再也没能忍得住,冷声道:家里如今这光景,之前还为那孽障连鸡鸭都卖了,幸亏找你奶奶借了些铜钱,想来大哥大嫂心中已经不满了,现在他竟然还闹了这么一出,唉崔薇知道崔世福性格,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心里实是有些难受了,顿时心里对他的处境也十分同情,虽说以她看来崔敬忠这样的崔世福本来就不应该再管了,就是现代来说,十七八岁的人也该成年了,在古代崔敬忠自个儿都娶了妻还这样闹腾,刚刚借了钱给他贴上,只管着自己快活,也不想想家人。
不过这些话崔薇也只是想想而已,崔敬忠就算是千不好万不好也是崔世福的儿子,他哪里可能真不管,最多也就说说气话而已,因此崔薇听了也没说,想了想便宽慰了崔世福几句,又取了两块麦酱肉将他带上了,这几个月为了崔敬忠的事情,崔家人日子过得极不好,恐怕好几个月都没见着油荤了,对女儿递来的肉,崔世福本来不想收的,但崔薇一定要给他,只说如今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再过几个月她又能再做,好说歹说,才让他将肉收下,把人给送出门去了。
等他一走,两兄妹相互对望了一眼,忍不住都摇了摇头。现在天气凉了起来,如今家里又不差钱了,崔薇干脆又着手准备给崔世福做件衣裳。有了事情做,时间便过得特别快,晚饭时屋里刚生完火,那头崔敬平正喂着羊呢,聂秋染便领着聂秋文过来了。
聂秋染一向是十五号左右才回来的,崔薇开了门将这二人迎进来时还有些惊讶。聂秋文自个儿一进屋便钻羊圈里跟崔敬平说话去了,崔薇领着聂秋染进了屋,一边有些好奇:聂大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还要几天的嘛外头天色渐渐黑了,冬季里白天本来就短,崔薇点了灯,回头便看到聂秋染从胸口间拿了一个小袋子出来,以为他本来是给自己银子的,谁料他一打开来,里面放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珠串子,一边就冲崔薇招了招手:薇儿来瞧瞧,这是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他头一回送人礼物不是带了绒毛的,崔薇好奇的探了过去,那玉珠子手串上还带了他的体温,每粒珠子约有花生米大小,玉珠颜色极正,崔薇伸手过去摸了摸,光滑细腻,顿时就来了兴致。
很漂亮。崔薇点了点头,一面将手串戴到了自己手腕上,那珠串跟她手腕相差无已,里头绳索又不是带了弹性的,戴上去便有些发疼,幸亏她手掌也不大,再加上小孩子骨节又柔软,只将手捏拢,轻轻一滑便套上去了。聂秋染看她没有跟自己客气,脸上笑意更深了一些,这才将这回卖的银子取了出来,放到了崔薇面前,一边问道:买地的事儿你瞧得怎么样了照理来说若只做糕点那水果之类的用场应该不大,聂秋染也没尝过添加了水果的蛋糕是什么样子,他只觉得现在这些蛋糕便已经不错了。不过崔薇既然喜欢。又见她对这事儿上了心。他自然也要留着一个心眼儿。
一听到他说这事儿,崔薇顿时叹了口气,锅里煮着饭,灶堂里又塞着玉米核,一时半会儿也歇不了火,她干脆也跟着坐了下来,拨了拨手上的玉珠子,一边有些闷闷不快:不成。我年纪小了,连户头都只是罗里正瞧着我跟崔家分开了,暂时给我放到一边的,若想要自立,得等到十三岁了才成,若是租人家的地,我又怕到时惹上麻烦。若是到时有人见她挣钱眼红了,非要将地收回去,她懒得去惹那种麻烦。
聂秋染沉吟了片刻,突然间道:不如这样。干脆我跟你以及三郎单独各自立一个户头,我如今年纪到了。是可以立户的,若是能买得到地当然最好,若是买不到,便先租朝廷的地种着,到时也会免了税。不过三郎的事儿,你得瞧瞧崔二叔愿意不。聂秋染这话大大出乎了崔薇意料之外,他竟然说要将户头迁了和自己一块儿,这样做当然能令她容易立户买地,但同样的,也是让她跟聂秋染紧紧绑了起来,别说她自己愿意不愿意,恐怕光是孙氏那头,她便不会同意,可惜崔敬平也只是比她大两岁而已,现在才刚十二岁,离十三岁还差半年时光,要是等他十三岁了,杨氏估计也舍不得将儿子分出来。
想到这些,崔薇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我爹不说了,但我娘肯定舍不得将三哥的户头剥离出来,而且聂大哥,你娘能同意你那样做
我娘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跟我爹都是秀才,家里的税原本因为我爹就是免了的,少了我也不会出什么情况,再者我跟我爹常年不在家中,原本家里租种的地便不多,我娘只是租借了两份,平日根本没用完名额,我娘的事,你不用担心了,只是薇儿,你自己得要想清楚。聂秋染意味深长的看了崔薇一眼,他话里的意思崔薇自然是明白的,如果他有法子能将户头搬迁出来,那么两人这回是真正有些牵扯不清了,虽然因为开店铺的事他已经帮了自己不少的忙,这上户头一事就算他瞒着不说,孙氏也装着不知道的话,那么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自己的。
之前聂秋染还说过要娶崔薇的话,以前崔薇只当他和自己开玩笑而已,如今看来,他这架势不太像。崔薇也没有立即便答应了下来,只是犹豫了一阵,说要想上几天,她倒并不是害羞了,而是终生大事,她不想草率就决定了,往后再来后悔。聂秋染这人确实是很好,以小湾村的人看来,恐怕自己跟他之间说不得人家还真当自己是高攀了他,不过崔薇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事,她倒并不是真认为自己配不上聂秋染了,而只是怕这样没有选择的婚姻,以后自己熬得难受。
这不是现代,不满意了两个可以随时离婚,一旦嫁了人,便没有反悔的余地,可惜如今跟聂秋染不知不觉的越纠缠越深,她要是想不嫁人,恐怕崔世福不会答应,若是最后真要被逼着嫁人,说不得嫁给聂秋染也行,至少他虽然是读书人,但并不像是崔敬忠那样不事生产只等人家养的,而且他虽然骨子里也有傲气,但并不是眼高手低,只不过两人搭伙过日子而已。只是那人性格实在太过狡猾了些,到了这一地步,不知怎么的, 崔薇心里又隐隐觉得这样有些太过草率了,虽然现在宅子都买了下来,她也确实是很想要开成临安城的店铺,不过这事儿关系着她一辈子,因此吃完饭,送了聂家兄弟回去时,她自个儿洗了澡便上了床。未完待续。。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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