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薇镇定的点了点头,她看出来了。这少年一露面她就想起这是聂家那位能读书的聂大郎,上回她才见过一次的,今儿刚听说聂夫子回来了,没料到这聂大郎也跟着一并回来了。崔薇一边让开半面身子,一边冲少年笑了笑:聂大哥要先进来坐坐吗聂秋染一开口说是来找弟弟的,屋里便传来一阵椅子拖动的响声,刚刚还趴在椅子上头没有坐相的聂秋文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跑哪儿躲着去了,想来应该是内室居多,幸亏今儿床上还没有将被套等物铺上去,而柜子都是锁好了的,他钻不进去。
聂秋染自然闻到了那股饭菜的香味儿,又看到屋中摆了饭碗的桌子,顿时便猜出崔薇恐怕是没有吃饭的,在人家吃饭的时候过来拜访是有些不大礼貌,不过看聂秋文的样子,是要留下来吃饭的,若是这家伙狠了心宁愿挨打也要吃了饭才回去,恐怕自己站在外头恐吓他一番不容易将人弄回去,聂秋染犹豫了片刻,闻着院中的饭菜香,便点了点头,一面与崔薇露出一个有些歉疚的笑容来,一面道:那就麻烦崔家妹妹了。
不客气,聂大哥先进屋就是。崔薇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一边将门拴给架了一道上去,余下两条木拴却没有全部挂上,回头就见到少年还站在那儿等她。背着光瞧不清楚聂秋染脸上的表情,不过这少年长得可真是俊,气清清冷淡雅。跟崔敬忠的冷傲不同。聂秋文给人的感觉既是令人敬畏与喜欢。却又隐隐有些不太敢靠近,比起崔敬忠流于表面的冷淡来说,聂秋染看似好脾气,实则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一个是时常冷着张脸,一个则是时常带着笑,崔敬忠令人不自觉的感到害怕不敢亲近,而聂秋染恐怕村里许多人都对他有些敬畏。喜欢却是也不敢亵渎了他。
崔薇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对于聂秋染留下来等她的行为却是心里生出一些好感来,连忙朝屋里走了几步,一边道:聂大哥这会儿过来找聂二哥,吃过饭了吗这句话原本只是普通之极的招呼,聂秋染却是顿了一下,接着才摇了摇头,黑暗中崔薇仰头看到他头顶上戴着的儒士巾也跟着微微晃了两下。
家里准备吃饭时,秋文还未归家,所以我便出来瞧瞧。聂秋染温和的冲崔薇笑了笑。事实上家中聂夫子这会儿已经气得险些操了棍子便要亲自出门找聂秋文了,不过这会儿聂秋染自然不好将这事儿说出来。事实上他对于崔薇倒也是有些印象。以前只依稀记得是个有些胆小害羞的小姑娘,性子有些内向,可上回见到时她却像是变了个模样般,不像以前看到他时一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坦然大方的态度令聂秋染记得很深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姑娘突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但聂秋染之前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崔薇对于他来说只是弟弟玩得较好的同伴的一个妹妹罢了,谁料这回再来找聂秋文时,聂秋染才记得当时崔薇趴在他胸前笑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眼中的笑意跟着就更深了起来。
聂二哥今晚要在我这儿吃饭,难道没说吗崔薇看不清楚聂秋染的模样,只是与人说话时她仍下意识的想抬头看他,见聂秋染的模样像是微微低了头,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盯着自己瞧,崔薇歪了歪脑袋,那头聂秋染已经笑了起来:想来秋文也是知道贸然打扰不太好,爹肯定不会同意,所以这才跑了过来。
偷跑出来的,今儿晚上回去恐怕聂秋文又要挨一顿打了崔薇嘴角抽了抽,连忙加快了脚步,进了屋里让聂秋染自己坐了,客厅里没人,崔薇一边点了灯盏照了照自己的房间,果然聂秋文跟猴子似的正紧抱着大床内侧的床柱,满脸惊恐之色。崔薇站在门口冲他招手,他抱着床柱子死活也不肯下来,一边道:我不出来,反正也要挨打的,我要吃完饭才回去
这家伙果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聂秋染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耳朵听到屋里的动静,明显崔薇一个人暂时还不是已经开始耍起了赖皮的聂秋文对手,他这才站起身来,靠在门边先往屋里瞧了瞧,一眼便将屋里的情景瞧了个遍。屋子正位于东面处,在面南侧几乎开了将整面墙中间部份横着的部份都全做成了窗,这会儿还未曾糊油纸,凉风便顺着窗格间吹了进来,屋里摆着柜子与床,简单得让人一眼便能看得分明,聂秋染没见着有什么不该自己看的东西,这才放心的倚到了那门边去,冲里头温和道:秋文,出来,我让你吃完饭再回去。
聂秋文不信,看到亲大哥过来,越发抱紧了床柱子,冲聂秋染嚷道:我不信,你骗人其实这话崔薇也不信,聂秋染一副看似好脾气的样子,实则阴死人不偿命,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偏偏聂秋文这倒霉孩子却是张嘴就说来。聂秋染听他这样一说,也不生气,脸上反倒是露出笑意来,回头便四处找了找,转身出去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再来时便递了一根约有手臂粗大腿长的洗衣棒给崔薇。
崔薇嘴角不住抽搐,迟疑着将这洗衣棒接了过来,傻愣愣的望着聂秋染:聂大哥,这是干嘛
是用来打我的聂秋文抓着床柱子,忍不住愤愤的道。
对,打他少年一脸温柔的笑意,手里提了一个洗衣棒说让她打人的话,这怎么看怎么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崔薇顿时眼皮一阵乱跳,不是刚刚还说得好好的吗一句不回去好好哄哄就是了,怎么聂秋染就出去找了这样粗一根洗棒进来要她去打聂秋文崔薇本能的就要拒绝,那头聂秋染已经冲她温和笑道:崔妹妹只管去就是,这是你房间,我不好贸然进去,今儿秋文挨打一回,他就会随我回去,不会给你添麻烦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聂秋文脸色黑了大半,一边道:打死我也不回去,我今儿晚上就睡在这儿了,我明天也不回去,等爹走了我再回去聂秋文一听到这儿,便大声的冲这边喊了两句。
虽然说聂秋文这话确实有些令人想揍他,不过若是打了人恐怕要被这小子记上不说,回头要是孙氏闹将起来,又是一场麻烦,更何况这两兄弟闹事,崔薇可不想插手进去,聂秋染是个腹黑阴险的,反正聂秋文不是他对手,自己就算只看戏他也能将人弄得走的,又何必多此一举。那头聂秋染像是看出了崔薇心里的犹豫一般,一边就冲她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像是笃定她会出手一般:崔妹妹放心,今儿你打了他,明天我让他过来替你做些事儿,保准不敢记恨的。连后路都给她想好了,崔薇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自己像被赶鸭子上架一般,硬着头皮又摇了摇头:聂大哥,这样不太好吧这洗衣棒这样重,万一真打到哪儿就不好了,要不找个细点儿的竹棍儿吧。
聂秋染那句让聂二挨了打不敢记恨还来给她做事的话令崔薇真有些心动,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离谱,但崔薇相信聂秋染做得到,不过打人是很痛快,尤其是这聂秋文竟然敢跳上自己都还没有躺过的床,令崔薇有些牙痒痒的。
不怕,我父亲一回来他便要挨上一回,早习惯了,皮厚得很聂秋染摇了摇头,一句话说得聂秋文险些哭了出来,听聂秋染这话聂二就知道他大哥是真有些不大痛快了,虽然还笑着,但心里却是犯怵,哭丧着脸乖乖从床上蹭了下来,一抱扑向聂大郎,抱着他大腿嚎哭了起来:大哥,不要打我,我想留在崔妹妹这儿吃顿饭,是吃肉,大哥,求求你了。
虽然说平日调皮捣蛋的,不过聂秋文到底也只有十岁多一点,比崔敬平只大了几个月而已,他若是无法无天的闹腾,聂秋染还能收拾他,可这会儿见他苦着脸哀求,不知为何,平常软硬方法都不吃的聂大郎看到他这模样,又见到崔薇屋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倒是犹豫了一下,半晌没有回答。
一旁王宝学早溜到厨房里躲好了,这家伙一点儿没有兄弟义气,他不止是怕聂夫子而已,对于聂家这个名声在外的聂秋染,他同样见着心里也犯怵。聂秋染只比他们大了两三岁,可那通身气派,就跟个大人似的,让人一见便双腿直打哆嗦,明明聂秋染瞧着并不凶,但几个孩子见他既是尊敬,又是有些害怕。
你在崔家妹妹这儿平白无故吃上一顿,回头该怎么与爹说聂秋染看了弟弟一眼,虽然不是明着同意的话,不过他没有再叫聂秋文回去,便令聂秋文精神一振。他原本还有些不服气,什么白吃白喝的,刚刚王宝学那家伙才去自家地里割了不少菜回来,不过这话刚溜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这事儿捂着还来不及,他哪里敢主动说出口来,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半天,接着便道:不然大哥与我想个方法吧,大哥,不如你也留在这边吃饭吧,要是你也留下来,回头爹肯定不会打我的聂秋文一旦见聂秋染没逼着他回去,登时便得寸进尺,也不敢靠得聂秋染太近了,一边就仰了头哀求他。未完待续。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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