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微寒,圆月西斜。奇天苏山上的光芒早已悄悄暗淡。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在一座小山中悠悠蜿蜒。路边一棵古树下酣甜地睡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不知谁家的父母如此粗心居然让自己的孩子这么睡着。前方不远处是一片废墟,仿佛依稀有些烟灰的味道。看样子似乎这里曾经有过剧烈的爆炸和焚烧,而从地面上隐约散落的断壁残垣,裂砖碎瓦可以看出这里骇然是山野小村人们聚居的居所。或许是天罚吧,传说中只有上天的震怒和惩罚才会如此惨烈,才会如此决绝。
微风轻来,几丝尘烟随风袅娜而去。在那一片废墟中,竟有一个人,一个活人。只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焦黑枯干颇具人形的物事,在不断的颤栗。细看正是那路边小孩萧路的父亲萧秦!
叶声哗哗,无数村边的树木迎风舞动,仿佛在浅浅低低的倾诉。
"罪过!罪过"一声叹息打破了夜的宁静。只见废墟中距萧秦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年老道士,一身道袍破烂不堪,身背一口蓝色宝剑淡淡放着光华,脸上虽有几块青肿的淤痕,却有着说不出的仙风道骨。萧秦缓缓抬头,待看到是个道士时眼光闪过一丝错愕,然后又被无边的死灰掩盖。复又低下那颗沉重不堪的头,把怀中物事紧紧抱在胸口。那道士仿佛早已料到一般,青肿的脸上用力挤出些许苦涩的笑容,却比哭并不好看。
"人死如灯灭,又何苦来在哉?"待他更要说些什么。
"住口!"一声沙哑苍老声嘶力竭的吼声打断了老年道士。
为何他的声音变的如此嘶哑而沧桑???
紧接着是几声剧烈的咳嗽。"道长,请莫再讲。"又是几声咳嗽。"她平时最喜安静,现在她不过想睡一小会儿。她怎么会死呢?她没有死,真的没有死。不信?你看她还在对我笑呢?她还在对我笑呢!"萧秦边讲边***这怀中那物事的头部,是那样的温柔。最后他还在说着什么,却是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的从脸上滚落下来,滴在怀中物事的脸上。泪水很快洇湿了一片。
年老道士看到此景,欲要再言。却看到萧秦那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依稀有着某些熟悉的影子,心中没来由一痛。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迈步向废墟外走去。当经过那棵古树时,看到了睡意正酣的萧路。那小脸上一会儿拧着眉,一会儿又淡淡微笑,再不就是左摇右扭小小的身子。看来这个古树虽大,却并非睡眠安寝的佳处。小家伙不知在作什么梦,莫不是在跟母亲淘气,被母亲责罚?道士暗道此时夜深露重,小家伙如此睡将一夜,怕不是着凉才怪,不由心中一动。从袍袖中伸出一双枯瘦手掌,一片淡蓝色光华随手而出罩向萧路。瞬间,那光华结成一个蓝色光球,把萧路护在中央。而那蓝色光华除了能屏除寒气,实有安心宁神的作用。
年老道士看到小萧路安然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回头一看,不由大骇。手中光华再现,向那边废墟急射而去。只见废墟中萧秦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把柴刀,此刻正用力向自己的颈项抹去。嗖!嗖!两道光华从萧秦耳畔呼啸而过,却没有如年老道士所想的打掉其手中柴刀。再看去萧秦颈上一道细细刀痕,鲜血汩汩而下,脸上竟隐有笑容。年老道士心中悲叹一声。正待掠去查看萧秦伤势。却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矮小的身影,不正是那刚刚睡着的孩子么?只见他小脸上泪水早已无边蔓延,嘴角在不断颤动。好似酝酿了许久,萧路充满稚气的声音终于响起:"爹!爹!爹!"他那矮小的身子却钉在原地一动不动,怔怔望着前方,在声嘶力竭的喊着。
"爹,爹,爹"
幼稚的声音,简单的重复在这苍茫群山之中无边回荡。
"扑通"一声萧路幼小的身子倔强的直直的倒在地上,只见他牙关紧咬,双眼紧闭,面色铁青,只有那泪水依然沾在睫毛上,泛着清冷的光芒。年老道士伸手一搭萧路手腕,知道萧路是受刺激过大而昏倒。纵是得道多年,道心如铁,年老道士也不得不为眼前这一幕惨剧震撼!俗世可堪!可怜!更何况是那样的相似,那样的执著?年老道士心中微戚,转念一想,遂席地而坐,口中长诵大悲咒,却是要发了大慈大悲的念向,似欲渡化这一段缘法!却不知,轮回已开,月荒终于开始踏上神秘玄奇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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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破晓,东方鱼白初现。
这个夜便如此过去,看那枝头鸟儿叫的正欢,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山林深处,绿意盎然,满头枝叶随风摇荡,几许茫然,几许惆怅。若不是眼前这废墟惨烈的景象,说不得要有人来此吟游一番了。
只见空山中赫然有一片废墟,在废墟旁有一个新坟,堆砌似草草而筑。若让精通玄门之术的人看了便知道这看似普通的堆砌里,实则透着几分玄机。这坟较之一般的坟要大,坟前竖着一块木牌,显然是刚刚用利器削制而成的,看上面还隐约残留着新鲜木质的潮湿。上书曰:"奈何",两字写的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要乘风而去的飘逸与洒脱。落款却是一片空白。
"凡事自有因果,又何必太过….."一个年老道士在坟前,仰头叹息道。
"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吧。"年老道士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此时他心里有怎么能平静呢?象,太象了,象极了多年前。而那却是老道始终不愿念及的。此时他正看到了不远处的孩子,慢慢走了过去。
年老道士深深呼一口气,收拾满腔的情怀。看了看地上那仍双眼紧闭的小孩,袍袖一拂,那小孩竟凭空消失了。年老道士头上蓝光一闪,围着老道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年老道士脚前。却正是年老道士的蓝色宝剑,此刻正不断地散发着湛蓝的光晕,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微风吹来,只见那年老道士踏上宝剑,又深深往那片废墟看了一眼。转过头,不见他如何作势,只见道袍随风鼓荡,须发高高飘扬。那宝剑竟载着他腾空而起,在小山上空稍做停顿,"唰"地一声如流星滑向天际,在宁静的空中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淡蓝色痕迹,转瞬即逝。
小山又重归了安静,而那吵闹的鸟鸣不断的回响在小山中。
草木萧萧,山风啸啸。
山,却越发的静了。
而就在这时那坟前木牌似乎动了一下,就那么动了一下。仔细看却没了动静,好似从来没有什么一样!
日轮东升,光芒万丈。天地仿佛被阳光撑开而突然通透起来,此刻望去天空无限高远,有几只苍鹰展开巨翅翱翔,却转眼间,被云海匆匆湮灭。
西川,无妄海,万里之上。
在那片片云烟之中有一山状如陀螺,山周云雾缭绕,朦胧如仙境。古往今来不知有多人在无妄海边扼腕叹息大自然的神奇。更不知有多人有梦想有朝一日能登临奇天苏山,那便是即刻死去也不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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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无限的黑暗,他不仍愿意停步而勉力前行。
似乎他从来都是这般任性,这般执拗。
突然黑暗中响起了无数的声音,使他住了脚步。
"......快回去。你娘要生气了"一个憨厚,温和的声音道。
"......你不是每个月都看到么?还有那可不是小山,只是我们离的太远了"
嗖!嗖!两道刺眼光华从眼前呼啸而过,前方竟有一模糊的人脸上竟是微笑着,颈上一道清晰的刀痕,鲜血汩汩而下。
"你还敢不敢?你敢不敢淘气了?"似乎是一个女子在训斥着他。
"不敢了,不敢了!..."
一声一声幼稚的声音夹杂着哭腔,惊动了床边正在打瞌睡的一个小道士。小道士揉揉两个黑色的眼圈,扭头看到床上泪水满腮的小男孩。脸色顿时凄苦起来,挨到小男孩身边小声强挤出一死笑容道:"小祖宗,你老人家别哭啦,师父都罚我三天没吃饭了。你又不醒来,只是在梦里哭,让师父总以为我偷懒。我冤啊。求你了啊..."
而小男孩依然在闭着眼睛喊着:"不敢了,不敢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道士,身材极是高大,披一件绿色八卦道衣,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派宗师风范。此刻却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刚才床边那小道士此刻只觉一道凉气,"嗖"儿一下从脚底通到头顶,暗自一声哀嚎:"历代祖师在上,弟子又完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中年道士走到床边,冷哼一声:"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小道士见师父那张黑的已经发光的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哭道:"师父,弟子真的,真的。历代祖师在上,弟子发誓..."
"好了。小聪。不要再亵du历代祖师了。你先出去吧"中年道士怒色正浓,甚至他的须发都在微微伸张。可是最后却叹息一声,坐在床边不再看这个跪在地上的"冤鬼"。
这叫小聪的小道士听师父让自己出去,顿时破涕为笑,三步并做两步跑将出去。生怕跑晚了,后悔终生。
中年道士大手一挥,门已关好。
此刻他眼中精光一闪,手伸向了床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