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叶云不禁一怔,“我怎么不解了?”
“你还要说?”张玉娘秀眉一扬,“幽兰姐姐既然离去,必然是担心你只顾儿女情长,武功未成,倘若那人前来寻仇,你又贸然迎敌,因此这才赐你秋水芙蓉剑,又留下言语来,飘然远去,你自然应该养源增本,奋发图强,务期大成,你怎么武功未成之时,便如此躁急,以你目前武功手段,比之幽兰姐姐如何?”
几句话说得叶云脸色羞惭,摇头叹息道:“大小姐说的是,我此时内功或许稍稍强过幽兰,只是剑术、轻功、临敌经验均是一塌糊涂,实在是无言以对。”
张玉娘却苦笑摇头道:“老实说,倘若不是你下得无尘小居,只恐我早已被沈佺所害,纵然如此,幽兰姐姐大智大慧,玉娘实在比不得她。”
叶云羞惭满面,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大小姐说的是,叶云已经知晓了。”
张玉娘沉吟半晌,点头道:“你既然连这等事都不瞒我,我也自然可以与你推心置腹,那沈家一事,你暂且不必操心,诸多事宜,自然有我在明面把持,你这些日子可在张府暂且住下,潜心修习武学之道,待武艺大成,你再要如何行事,我自然不会阻你。”
最后一句,却暴露张玉娘不通武学,叶云只是心中苦笑,想那武学高手,纵然穷其一生,也不能说“大成”二字,难道张玉娘以为这武学之道如同读书写字一般?练上个两三个月,便能纵横天下么?只是想到张玉娘也是一番好意,当下点头称是。
张玉娘思忖了半晌,在心中盘算妥当,这才站起身来,盈盈朝叶云施了一礼,翩然离去。
有张玉娘出面,那媒婆果然不再来罗唣,叶云将自己关在小房中,苦心研究李君集送给自己的那本《紫燕三叠》,转眼已是月余,叶云虽然还不能做到李君集那样飘然若游龙一般在空中夭矫腾挪,却也能一步跃上围墙,倒让叶云心中有些暗自欣喜。
这一日,叶云盘坐床上,修习周天丹道,他此时内力已有小成,一口气游遍任督二脉十二重楼,这才百川归海,汇至丹田中,吞吐完毕,却听到门外有响动,睁开眼睛,却见霜娥正一脸焦急的站在窗外,却又不敢进来。
“霜娥!”叶云跃下床来,伸手打开了房门,霜娥见叶云醒转,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叶公子,那沈夫人和沈佺亲自上门来提亲了,小姐挡不住,请你过去议事。”
“沈夫人亲自上门?”叶云嘿嘿笑道,“好啊,送亲送到家门口了,这门亲事好像还不答应不成了啊?我去瞧瞧。”
叶云走到厅堂,果然见到堂中坐得几人,分宾主落座,那张夫人坐在主位,旁边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富态妇人,见叶云进来,张夫人含笑道:“沈家姐姐,这位便是叶公子。”
“哦?”沈夫人顿时站立起来,盯着叶云看了半晌,口中啧啧赞道,“难怪佺儿常常提起,原来叶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呵呵,倒也不委屈了兰儿。”
叶云见那老夫人眉宇慈祥,倒也不愿失了礼数,当下施了个全礼,转头见到沈佺一脸尴尬之色,正在旁边落座,而张玉娘则是玉容平淡,显然并没有给沈佺什么好脸色。
“叶公子,老身托大,我知你与小儿之前多番误会,我也曾细细问过佺儿,既然只是一场误会,还望叶公子瞧在老身薄面上,不要再行追究可好?”那沈夫人身为官宦家人,却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态度,反而语气平和,以商量的口吻说出来,倒教叶云有些不知所措,迟疑片刻,当下也只能道:“倘若沈公子真心悔过,我也不能步步进逼,倒显得是我气量狭小了。”
叶云这番话放在平时,倒也没有甚么,只是他之前只是一个下人的身份,而沈家却是世代官宦之家,因此放在这里,却说得显然有些过了,只是那沈夫人涵养极好,眉头微微一皱,叹息道:“我知佺儿险些害死你,你心怀芥蒂也是寻常之事,因此那日佺儿寻我商量,打算将兰儿许配给你,我起先不知你是何许人,只说你是张府的下人,老身起初还认为不妥,只是佺儿言及你种种过人之处,又取了你的诗篇来与我看,老身这才知晓你乃是怀才不遇。”
“沈佺竟然会如此好心?”叶云有些诧异的朝沈佺看去,却见沈佺垂了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虽然这沈夫人瞧来倒是真心诚意,也不知是不是被沈佺欺骗,还是沈佺真心悔改,这反而让叶云犹豫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哦?”张夫人坐在旁边,反而来了兴趣,笑道,“十六也会作诗么?沈家姐姐,你手中既然有十六的诗篇,不如取来一观?也让我开开眼界。”
“这有何难?”沈夫人点头道,“我甚是喜欢其中两篇,因此抄录下来,横竖这里没有外人,张家妹子,你可瞧瞧这位叶公子的才学。”说罢,便从袖口取出一张薄薄绢书来。
叶云搭眼看去,却见正是自己在赏月诗会中剽窃龚自珍的七绝一阙,张玉娘亲身经历,俏眼含笑,朝叶云看来,二人眼光一触,立刻便偏向一旁。
张夫人却还是首次听闻,不禁大感兴趣,口中默默吟哦,双眼放光,霍然立起,喜道:“好诗,好诗,十六,纵然我张家曾祖状元公,也不见得能写此绝句,嘿,以你之才,竟然只在我家当一小小花匠,当真是……当真是……”
大约张夫人赞叹之后,这才想起这位“大才”正是在自己的张家当过家丁,倘若自己多夸几句,岂不是说自己有眼无珠?因此说到一半,便顿觉不妥,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颇为尴尬,当下呵呵笑道:“幸好我家玉娘总算知晓十六才学,寻我讨要了契约,脱了十六的贱籍,总算没有做出焚琴烹鹤,明珠暗投之事。”
叶云心中虽然暗自腹诽,却也是心中微微得意,当时的场景,沈佺一首绝佳好词将自己逼得无路可走,倘若自己应对稍有失态,只怕事情便远非今日这个局面,幸好自己当时福至心灵,硬生生偷窃了人家清代大诗人龚自珍的诗句,总算是蒙混过关,没想到今日竟然一下惊了两个书香世家的当家老夫人,倒也是意外之举。
“敢问沈家姨娘,之前从未听闻沈家有女,却不知那位兰儿何许人?”张玉娘总算将话题又牵扯到正题上,开口问道。
“呵呵,”沈夫人微笑道,“玉娘不知,大约二月许前,我去金光寺上香,遇到一女在路旁哭泣,便是这兰儿了,我当时见她哭得悲切,便询问事宜,这才知晓她父母双亡,一个弱女子无处安身,辗转流落到松阳,却是衣食无着,老身动了恻隐之心,便收她入府,喜她甚是伶俐,又是音律精熟,书画之道也是非同凡响,佺儿说我膝下只有一子,却无女儿随身伺奉,我这才动了心思,认她作了义女。”
“原来如此!”叶云眼中寒光一闪,天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说不定便是那沈佺弄出来的好事,倘若这般,只怕沈佺早就有心思算计了,这人当初在自己手上吃了一记暗亏,这岁月渐长,心计却是更为深沉,饶是叶云两世为人,也是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可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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