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人一声叫喊,原本散落在江面上的大小船只纷纷转向,向那画舫下集中,那船夫也显然是得过吩咐,此时也不用叶云开口,自顾向那画舫驶去,张玉娘瞧着那站在画舫船头的大汉,轻笑道:“这怡红院倒也有几分本事,单这大嗓门汉子,却也不知从何处觅来?”
“哈,公子有所不知,”船夫的声音从船艄传了进来,笑道,“那人名叫罗霸道,本是松阳的屠户,市集卖肉,讲究的就是一个吆喝,只这罗霸道天生便是一副大嗓门,往往吆喝来的客人也最多,这怡红院今日举办赏月诗会,便请了他来,嘿,倒真是人尽其用。”
这船夫言谈诙谐,引得张玉娘和叶云都笑了起来,张玉娘刚要说话,叶云却轻拍张玉娘的玉臂,笑道:“快瞧,有人出来了。”
张玉娘转头看去,果然见到那画舫中有四名盛装少女,提着灯笼款款而出,在那罗霸道身后站定,其中一名少女莲步轻移,走到罗霸道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只见那罗霸道连连点头,高声道:“今日赏月诗会,先有一道考题,能答上此题者,便可进入画舫,一展胸中才学。”当真是中气十足,在江面上远远的传来了去,附近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嘿,这怡红院也算是用尽了心思,”叶云嘿嘿笑道,“先是吊足了胃口,赚足了人气,然后用考题来设定门槛,就算有人心中不服,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丢不起那人,断然不敢生事,而那些侥幸进入画舫的人,自然是个个自命不凡,少不得一番龙争虎斗,嘿嘿,看来怡红院有高手坐镇啊。”
“什么话到你嘴里,怎么就感觉听起来就这么不顺气?什么高手坐镇?你以为是行军打仗啊?”张玉娘也在饶有兴趣的远远看着画舫上的一举一动,口中还不忘和叶云抬杠。
叶云却懒得去搭理这个性格多变的小妮子,只是想到那考题不知是什么内容,倘若不是作诗作文之类,便可无法抄袭古人诗作,那可完全是应景而为,自己这点水平,只怕还上不得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端起一杯酒,仰脖喝了一大口,悠然笑道:“我说大小姐,你不是号称才女吗?今天倘若连画舫都上不去,只怕平白负了你的才名啊!”
“去!”叶云这么慢条斯理的一说,果然成功的引起了张玉娘的好胜心,不屑道,“这算得什么?量她一个风尘女子,便是有再大的才华又能如何?还比得过我张玉娘不成?”
“好好好,既然如此,这初赛便是你出手罢,”叶云呵呵笑道,“倘若失了面子,可不要怪我笑话你。”
“来就来,怕得甚么?”张玉娘小嘴一撅,果然不再跟叶云抬杠,专心去看那画舫上的动静。
那罗霸道生得牛高马大,肌肉虬结,显然是干惯了杀猪的营生,此时这赏月诗会,却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穿上了一身长衫小帽,附弄些风雅,只是那布衣长衫显得有些不太合体,粗壮的身子把长衫撑得膨胀欲裂,近些的文士都在心头暗自偷笑,只是罗霸道浑然不觉,反而洋洋得意,高声叫道:“各位公子相公大爷们,考题来了,便请各位在一炷香内完成。”(手$机阅 读 1 ^ 6 - k. cn)
说话间,便有数十艘小小箭舟,从画舫处驶出,如同穿梭一般,在江面上游鱼一般穿行,众船夫显然都是事先得了吩咐的,当即在船艄处站定,稳住小船,待箭舟划来,便有人跳上船头,恭恭敬敬的递上两张绢纸,船舱内均备有笔墨纸砚,叶云伸手接过,那人唱一声喏,便自顾跳回船上,送下一封去了。
舱中挂有灯笼,叶云伸手将绢纸展开,张玉娘也凑过来瞧那题目,两人凑在一处,头碰头,发梢挨着发梢,却浑然不觉二人此状有何不妥。
灯光下看得分明,其中一张绢纸上空无一字,另外一张却赫然写着:
“问太虚一点何物?伏羲二相何民?
海上三神何山?商山回皓何老?
汉五陵何地?汤六祷何事?
竹林七贤何贤?穆王八骏何马?
香山九老何人?萧后十香何词?”
看完题目,叶云心中不禁暗暗为难,这些典故大部分他都是知晓的,譬如竹林七贤、穆王八骏,那都是大有典故,但是倘若要是一一分个明白,却也是记得不真切,正在沉吟间,忽听张玉娘扑哧轻笑,摇头笑道:“我当是什么难题,原来便是这些,当真以为我松阳无人么?十六,替本公子磨墨!”
叶云不禁暗奇,便心甘情愿的替张玉娘磨墨,那张玉娘也不谦让,伸手在绢纸上落笔,写的是一手工工整整的小楷,便如美女簪花一般,气韵端庄秀丽,叶云心中暗自夸赞,口中却说:“好个张若琼,还真是没能难住你。”
张玉娘白了叶云一眼,也不答话,笔走龙蛇,一挥而就,这才笑道:“些许小事,也能难得住我张玉娘么?”
叶云心知张玉娘乃是后世中盛名宋代四大才女,自然是有是独到之处,当下嘿嘿一笑,也不辩驳,借着灯光细细看若琼答卷,当真是聪慧过人,博古通今,看到末尾,却分明见到落款正是张十六三字,不禁心中一惊,皱眉道:“你这小丫头,分明是你答出,却为何注我的名字?”
张玉娘格格轻笑,巧笑嫣然,道:“你莫非忘记了,我一个女儿身,这种诗会,还要我以本名落款么?”叶云哑然笑道:“原来你还记得你是个女儿身?我当你硬要逞强,与那些大老爷们争风吃醋,倒也是奇了。”
话一出口,张玉娘顿时俏脸红霞,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小贼,竟把我和那些下贱女子相比,看我回去后不把你一顿好打!”
笑笑闹闹,自然是乐在其中,一炷香之后,便有箭舟再度划来,收了众人答卷,回到画舫上,自有那四名少女一一收集答卷,送进画舫中,众人皆是眼巴巴的瞧着那画舫,只盼自己的答卷能入法眼,也好有机会一亲芳泽。
幸好众人等待并没有太长,不多时那罗霸道便已经高声点名,每点到一个名字,江面上便有人高呼道:“在下便是。”忙不迭的催舟靠近画舫。
念到名字的一共有五十余人之多,可见松阳这个江南水乡,确实是才子极众,起先张玉娘还是笑吟吟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渐渐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有些紧张的抓住船舱中的支杆,诧异的朝画舫望去,口中嘀咕道:“怎么可能?我竟然没有答对?”
名单很快念完,那罗霸道高声叫道:“请各位老爷公子速速上船,幽兰姑娘早已等候多时!”
此言一出,江面上顿时大哗,数十艘小舟迅速向画舫驶近,张玉娘俏脸苍白,右手捧着胸口,惊讶无比,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莫非有人调换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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