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砅剑
直到又响起敲门声,厉冰茹才愣愣的回过神来,此时她已舒服的泡在温暖的大沐盆里。
“二少夫人,是我!”
门外响起合兰的声音。
厉冰茹暗暗放下了心,她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答应合兰:“我正在洗澡呢,你等一下!”
“让奴婢侍候你吧!”
“不用了。”
厉冰茹洗完澡,打开房门,看见合兰站在门侧边上,恭敬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倒是在抬头的一刹那,惊讶的睁大的眼睛。
“少……夫人……”
“怎么了?”厉冰茹望了望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啊?“先进来吧。”
“哦……”合兰木木的跨过房门,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的二少夫人,然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问:“少夫人,你怎么穿上……喜服了?”
“这套衣服很漂亮啊!”知道了合兰惊讶的原因,厉冰茹满不在乎的抖抖身上的衣服,“不穿多可惜呀!”
“成亲之后穿喜服是很不吉利的,少夫人快换下来吧!”
“这衣服穿着确实挺舒服的,况且,我也没有其它衣服可穿了。”厉冰茹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她说的是实话,洗澡前她打开柜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套喜服及一些成亲那天佩戴的首饰,成亲第二天南宫逸风给她的衣服此时和着南宫逸风的衣服乱糟糟的扔在门后的角落里。
“原来是因为这个呀!”合兰狡洁一笑,指着桌子,说:“二少夫人,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
厉冰茹顺着合兰指的方向看去,红木雕花圆桌上多了一个木托,而在托盘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粉、紫两件纱衣。
“这是……给我的?”
“是给二少夫人的呢!”看着主子开心,合兰也跟着开心,她说着就拿烟霞色的衣裳往厉冰茹身上比试,脸上满满的喜悦,“很适合二少夫人呢,二少夫人穿上一定很好看!”
“这真的是给我的?”厉冰茹不敢相信。
“是给二少夫人的,是二少堡主亲口,交待下来要给二少夫人做的。”合兰放下手里的烟霞衫,去解厉冰茹身上红的刺眼的喜服,“奴婢侍候二少夫人更衣吧!”
得到合兰的两次确认,厉冰茹欣喜的接受了,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套衣裳。
鲜艳的晨曦朝霞红犹如云朵般堆积、飘散,游走在湛白明净的天空中,烫金的宽大衣襟边细密纤巧的绣起朵朵浮云,而盘绕浮云间的正是那展翅翱翔的金凤,再配上同色同样的宽丽腰围,祥云飘浮朵朵,金凤漫舞翱翔,又有朝霞相映相衬,说不出的富贵华耀、焯焯纤姿。
厉冰茹本就纤瘦,此衣一穿,更觉得纤腰如弱柳扶风,宽大的广云水袖轻轻一抬,尽显金凤的孤傲。
合兰在这刹那间,恍惚有种错觉,她面前的人儿就是那衣襟上盛气凌人,倨傲飞翔的金凤凰。
马上,她又摇摇头,摇散掉脑海荒谬的想法。
“二少夫人穿这套衣裳真好看,天下间再没有比夫人更适合这套衣裳的了!”
合兰边赞叹边拿起梳子,“奴婢给夫人梳一个配得上这套衣裳的发髻,保管旁人都会说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
“真的吗?”厉冰茹半信半疑,“能比得过大少夫人吗?”
合兰抿嘴一笑,一边认真的硫着发髻,一边回答说:“二少夫人和大少夫人是各有千秋!”
厉冰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当然不是因为合兰说她可以和大少夫人相提并论,事实上,在她心里,她永远比不上大少夫人的十分之一,她喜悦的是她穿在身上的这套衣裳,虽说衣袖长了点,但这是一套只属于她的新衣裳,没错,是新衣裳,完完全全的新衣裳,而且是她向来羡慕的古装式。
忽然,厉冰茹想起来了什么,起身就向门外跑去。
“二少夫人——”合兰拿着梳子愣愣的站在原地,她还没来得及问出话,厉冰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厉冰茹一口气跑到后院,在那间破陋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李玉辰?”她边喊边敲了敲门。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不会睡着了吧?
厉冰茹一边担心的轻轻推开木门,一边又喊:“李玉辰?”
一缕光线渐渐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在看到整个房间的一瞬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心里飞了出去。
地板上凌乱的堆放一些杂物,厉冰茹小心翼翼的跨过,在昨天蹲下来的位置慢慢蹲下。一切都与昨天一模一样,只是原本躺在这儿的身影已不复存在。
他走了。
厉冰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服自己认清这个事实。凌乱的杂物掩盖了他曾来过的一切痕迹,就连霉腐的空气也在重复着同样的信息: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
他走了,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像一阵风一样,来的那么突然,走的也那么悄然。
“没良心的家伙!”厉冰茹一边往回走,一边怨责,“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
“二少夫人!”
合兰看见厉冰茹,忙迎了上去。
“二少夫人,你去了哪里,急死奴婢了!”
“没事了!”
厉冰茹勉强笑笑,她一跨进房间,就看见南宫逸风坐在席位上悠闲的喝茶。
他已换上了一件绛紫色黑襟束腰的长袍,金丝盘绕血玉冠束发,狭长的眼半眯,神情冷肃,举止投足之间散发一种慑人心魄的霸气和一种睥睨一切的的凌锐之风。
“二少爷,二少夫人回来了!”
南宫逸风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到厉冰茹的妆束时,眸里有一刻的惊艳,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眯起眼喝他的茶。
“二少夫人,早上风凉,出门前一定要多穿件衣裳。”合兰拿来一件桃色纱衣披给厉冰茹身上,又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少爷、少夫人享用!”
厉冰茹扯扯薄如云雾的纱衣,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件薄衣,穿上跟不穿有什么区别?碍于眼前有一张冷肃的脸,厉冰茹吐吐舌头,什么也不在说了。
桌子上摆了六碟小菜,一碟馒头,一汤盆粥,比昨天的一碟馒头、一碗莲子粥及一碟青菜要丰盛的多。
只是……
厉冰茹望望桌子上摆的两副碗筷,又望望盛气凌人的南宫逸风,要跟他同桌吃饭?
“我……”
她晃悠着脑袋,看到墙角堆放的凌乱衣服时,眼睛一亮,忙过去抱起来,“合兰,洗衣房在哪里,这些衣裳真难闻,我要把它们拿去洗了。”
“二少夫人……”合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刚盛出来送到南宫逸风面前的粥。
“那些交给奴婢做就可以了。”
“不敢劳驾。”
厉冰茹想到早上的事,心里就恨的直痒痒,她两步跨到南宫逸风面前,一字一顿的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有手有脚的,才不要像个废人一样坐在那里等吃等死,还恨不得别人把饭送到自己嘴里!”
“这些粗活都是奴婢们该做的,少爷和少夫人是主子,这样的话万不该说!”
合兰惊慌的放下碗,伸手去抢厉冰茹手里的脏衣服。
厉冰茹身子一扭,躲了过去。
“万不该说?我不是大户小姐,也不是权贵千金,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倒不如,你们告诉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求二少夫人不要说这样的话!”
没等厉冰茹说完,合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骇的眼里渐渐聚起泪光。
“如果奴婢做错,或者说错了什么,二少夫人尽管责罚便是,奴婢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求二少夫人不要拿这样的话来伤二少爷的心,也伤自己的心。从二少夫人进门的那天起,二少夫人就是奴婢的主,照顾不好主子,是奴婢的错……”
厉冰茹嚅嚅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合兰泪流满面、惊惶哀求的娇颜,她不明白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委屈和怒火。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去扶合兰。
“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
然后说:“我去洗衣服了。”
合兰还想说什么,南宫逸风淡淡开了口。
“让她去!”
合兰不安的望了望厉冰茹消失的背影,胡乱擦去脸上的泪。
“奴婢侍候少爷用饭。”
“不用了,撤了吧!”
南宫逸风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又回头说:“晴香阁该打扫了。”
厉冰茹走出了好远,才惊觉自己并不知道洗衣房的位置,她所走的正是厨房的方向。
摸摸饿瘪瘪的肚子,眼珠子滴溜一转,她立刻扬起唇线,兴冲冲朝厨房进攻。
不同于上次,这次厨房的案板上摆满了好吃的,烧鸡、燻鸭、卤全味,蒸鱼、炖肉、煮什锦,凡是能想到的,应有尽有,案板另一边还摆了许许多多的糕点、水果,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美味。
厉冰茹努力咽了好几次口水,空腹的肚子也适时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仿佛在怂恿她千万不能放弃这许多大好的美味。
厨房里站了一大票子忙碌的人,有几个认出厉冰茹,恭身行礼道:“夫人好!”
“你们也好!”
厉冰茹扬起招牌似的灿烂明媚的笑脸,匆匆看他们一眼,视线又紧紧锁住案板上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