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边八字胡男人连番催促下,周建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起身笑着介绍到“当,不,是布员外,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张康,张老板。”
那张康要比周建少得些许拘谨,满脸笑容的起身抱拳道“布员外,在下张康,经营的是米铺买卖,早闻金诚钱庄少东家英姿勃发,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久仰。”
布老虎座于席上嘴角高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照面。
这满堂宾客非富即贵,都是关城上流人士,可在布老虎眼中他们就是群剥了皮的羊羔,这站的位置不同,态度自然也就随意了许多。
张康或许是诚心结交布老虎,对他这番举动丝毫不显愠怒,反而邀请身边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起身,介绍道“这是内人丁氏!”
这个时代介绍家眷给外人认识,除非关系极为亲近,那丁氏今天略作打扮也是艳丽非凡,较之附近的珠光宝气的周氏,她更多了几份雍容华贵,显然有着良好的家世环境。
缓缓下拜行礼,丁氏轻声笑道“张家丁氏见过布员外!”
“哈哈,嫂子请坐,嫂子请坐。”布老虎的性子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张家夫妇如此上道,这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布老虎自然不能端着架子。
待张氏夫妇坐定,这周氏心里有了些不快,这女人善妒,喜欢各方面做着比较。
周氏无论样貌、气质都比不过张氏,原想着她家男人有求于自家男人引荐还得了几分脾性,此时见丁氏露了把脸,于是想着法子扳回一成,便大大咧咧道“大老虎啊,前些天儿你从山上摘的那些青果着实不错,什么时候在多弄些,我家老周啊,就喜欢吃这口。”
对于叶毛唯一的亲眷,布老虎还是存着几分心意,所以之前青口子峰几颗枇杷树成熟后,就以他的名义让叶毛给周建家里送了些许。这都是年前时候的事,没想到周氏现在拿来一说,丑娘有些疑惑的张望起来,连带着布老虎脸色也太好看。
正在布老虎拿捏着怎么回话,还是那丁氏瞧出几分端倪,浅浅笑道“周家姐姐喜欢吃青果早说啊,老张乡里的几个亲戚家正好有几颗枇杷树,等过春了,一定让姐姐吃个新鲜。”
有了丁氏的解围,布老虎暗松了口气,这时他看到身边丑娘抛来的目光,不禁又深感头疼起来。
就在前几天下雨,布老虎难得没有外出于是跟丑娘讲讲话,当问及这五年来是怎么闯荡的。布老虎是个张扬的性子,这话脱口便没了个边际,于是胡吹乱扯,把这五年在登州城如何跟其它商号斗智斗勇一一道了出来。
而当丑娘问及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回家,布老虎只是推辞杂事缠身,将其敷衍过去。没想到周氏那番话却是打在布老虎软肋上,让他先前那段话起了些许破绽。
要知道青果树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在登州城是无法生养的,只有关城附近的山头可以栽种,这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丑娘几年前却卖过青果来给家里添置些柴米。
好在丑娘对布老虎是盲目的信从,这会儿正过身默默低垂下头。
布老虎心里想着以后如何解释,这时候管家老钱在司徒遵义耳边轻语,待得到示意,屏风后的侍女开始端着银盘把酒菜送了上来。
“老弟,今儿你来的晚,你说这酒当不当罚上几杯?”
接过丫鬟递来的酒壶,司徒遵义笑着给布老虎满上一杯。
无二话,布老虎举杯满饮亮了底,顿时博来一阵讨好的奉承。
又给布老虎添满酒,司徒遵义端起酒杯轻轻跟他碰了一杯,若有所指道“老弟啊,听说你从南边接了些生意,这北边瞧最近气候估摸着有场大水,你可得衬量些来啊。”
司徒遵义话里有话,布老虎如何听不出来?
环顾四周,布老虎瞧席上宾客尽皆屏息凝神,想来也猜出了道道。
抿嘴打笑,布老虎把玩着空酒杯眯眼道“我这锦程钱庄算不上了不得的买卖,总归也是老字号,老天爷百年的功夫玩不死,今遭耍来一场大水想要淹咱招牌。”重重把酒杯按在桌上,布老虎眼眸杀机迸发道“那也得看它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布员外好魄力,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单凭布员外这句话,当浮一大白!”张康起身举酒满饮,周建这时也不能落了下风,他跟观风口早已是同绳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待张康亮杯底,他举杯道“老虎,好样的!”同时也满饮了杯中酒。
仿佛今朝宴请不过就是为了听布老虎“表态”,司徒遵义跟布老虎又碰了一记满饮,借口有事,便退了席,由白马威名的镖头王猛代他陪客。
此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佳肴,要说这司徒遵义请客还真不含糊,偌大的饭桌上菜系囊括天南地北飞鸟走兽,每一个菜式皆是精心调制,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当酒菜摆好,这时从屏风后鱼贯而出几名侍女,端上玉碗盛满热气腾腾的汤汁,摆放在众人面前。
这汤汁颜色细白,闻起来有淡淡树奶甜香,王猛是代司徒遵义入席,他摆手让众客随意,入席的男宾相互推让,只有那周氏或许忍不住手上冰寒,急切切抖擞袖子,把手伸进玉碗中轻轻擦拭。
滋滋...
席上忽然传来吸汲声,在看丑娘端着玉碗正小口喝着汤汁,她放下碗,满脸茫然看着左右投射而来的眼神,越发诧异了起来。
“老,老虎...”
轻轻在桌下扯了扯布老虎衣角,丑娘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忌讳。
那周氏用汤汁洗完手,用丝绢擦干掩嘴笑道“布家妹妹,这手汤,呵呵,可不是用来喝的,而是暖手的。”
关城酷寒,随着近几年迁移来了大批居民,有的外来人受不了寒气手脚均有冻伤。后来他们发现树奶烧煮之后用来泡手,可以起到疏血活脉的功效,于是每到冬季有钱的人家都会以此养身。而家境富裕的更是把此等做法沿袭成风俗,又把经树奶调制的汤汁换名叫做了“手汤”。
丑娘也曾听过手汤却没见过,她打小受苦节约惯了,手脚冻伤只是用力挤压达到舒缓的作用,还真不知道这味美闻香的汤汁只是用来泡手。
瞧得周围人齐刷刷望向自己,丑娘脸颊顿时羞红了低垂下来,放在布老虎大腿上的小手无力的滑落下去。她忽然间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灰暗,脑海中净是别人嘲弄的眼神,深深的自卑,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永远也不要出来。
结实的臂弯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丑娘颤抖着身子想要挣脱,可这臂弯就像铁汁浇筑的堡垒,给着她无法抵御的温暖。
偷偷的抬起眼,丑娘眼中的布老虎满脸微笑从容,他端起面前的手汤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慢饮下。
一时间,丑娘内心被股暖流滋润着,她感觉时间.....仿佛就停顿在这个片刻。
对比外面露天席传来的幺三喝五,厅里气氛随着布老虎意犹未尽放下玉碗开始凝固。
这时候米商张康不动声色举起手汤,大口咕噜噜喝进了肚子里,在他身边丁氏面色如常,用小勺轻轻舀起低头喝了起来。
很快的茶商周建也端起了玉碗,他旁边周氏正要出声,反被狠狠瞪了眼。
有了两家带头,其它席上宾客纷纷举起玉碗喝了起来。
那周氏犹豫看着泡了手的手汤,死死的咬着下唇,终于,她明白了件事。
她周家是依附观风口才有如今规模,丑娘是观风口夫人,做下人的逆了主子的威风...狠狠一闭眼,周氏带着满肚子委屈,把一碗手汤给喝的干干净净。
“呵呵,大老虎,尝尝菜,别光顾着喝汤,尝尝菜。”
王猛有些好笑那些富商附和的摸样,这汉子猛的转头,见布老虎眯眼正看着他那晚纹丝不动的手汤。顿时王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起来,无可奈何,他把那碗手汤端起十分豪气当着丑娘的面满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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