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冤报冤,这本身就是个极为不错的嘘头,加上又是秀才老爹策划,顿时,全城轰动,三教九流全部涌进了县衙门口,想要看个热闹。
而一些消息灵通之辈,比如司徒遵义、王屠夫、张康他们,早早前来,仗着士绅的身份还能在堂下就坐,以便观审。
威武....
公堂上,穿大红官袍的唐峥一拍惊堂木,底下响起了衙差响应。
在唐峥下首立有书案,就坐的正是布秀才,穿官服,身边摆着状纸,一丝不苟,严目肃眼。
“带犯人!”
由唐峥号令,戴孝两口子上了公堂,跪倒在地,哭哭啼啼。
公堂外,有好事人吹着口哨,兴高采烈一副玩小摸样。
在关城,什么都常见,唯独这县令判案甚是少见。
倒不是高驴子制辖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实在是这关城大小琐事太多,高驴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最后也懒得管,便让百姓自个私自解决。
若是问题太大,无奈上了公堂,高县令有高招,一曰和稀泥,简单易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曰斗富,直白点,谁在后堂交的银子多,谁就多判赢。是故,在关城,能打得起官司都是富家老爷,贫民老百姓,只能在外头看个热闹,估摸着高驴子能够收账几何。
“诸位百姓,诸位豪贾,今日本官开账纳贤,这位布先生毛遂自荐愿为衙门师爷。殊不知这师爷一职记录要案,还得分析案情。是故本官于布先生有约,今日升堂,有冤报冤,大伙只要有冤屈,大可鸣鼓一一述说。”
唐峥说了句场面话,朝底下布秀才拱手做请。
秀才老爹也是个傲人,微微颌首,正襟危坐,手持妙笔,朗声便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小人叫张检,这是我媳妇姚小翠,大人啊,我爹死的冤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张检看着黑黝黝壮实,哭哭啼啼摸着眼泪倒像个娘们。反倒他身边的姚小翠梨花带雨,接着道“大人,我公公今早被邻居喻磊的猪供伤,那喻磊好不讲理,仗着他老表从外地回来不但不救治我公公,反而大放厥词,导致我公公送到医馆已经呜呼。”
“岂有此理,这朗朗乾坤怎能有此恶人!”
布老虎坐在列席上拍案怒斥,附近的费猴子跟谢秋没好气翻着白眼。布老虎发泄了几句,朝秀才老爹道“爹,那喻磊好不讲理,我看应该重打三十大板,然后给张家披麻戴孝。”
“大胆!公堂之上岂能容你黄口小儿乱言,若是在搅乱本官判案,就将你乱棒轰出!”
布秀才捻笔怒眉喝道。
周围黑山寨、天北崖尽笑布老虎活该,这厮反倒不痛不痒,起身朝布秀才躬身赔罪,老老实实坐下果然闭口不言。
有了这出,布秀才在这公堂声威渐渐养起,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敢大声喧哗。高堂上唐峥不易察觉的瞧了眼布老虎,见他嘴角轻扬,便知道刚才他出声是刻意为之,图的就是让布秀才在短暂的时间内竖立威望。想通此节,唐峥对布老虎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来人啊,传喻磊上堂。”
不消一会,衙差便将被告喻磊带了上来。
那喻磊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壮,上了堂,颤颤巍巍跪下。等见到身边戴孝的张检两口子眼神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厉,布秀才见人到齐,质问道“底下可是喻磊?”
“回大人的话,小人正是喻磊!”
“好,喻磊,本官暂且问你,张检老爹死因可于你有关?”
“回禀大人,此事于小人无关。今天大早,张老头来我家,说是我那公猪跑他家里毁他田地。当时我赔礼道歉,那张老头纠缠不清,嫌我赔他的十文钱太少,要杀我家禽。大人啊,我一家老少全指望那头公猪过年,可是杀不得啊,就因为此,我跟张老头争辩了几句,他提刀去杀我家公猪。我害怕不敢上前,谁知那公猪被他摸样吓的惊逃起来,于是便把那张老头给撞了。”
“放屁,你,你颠倒黑白!”张检怒火中烧,愤怒的像头狮子往喻磊扑去,好在附近有衙差正行,忙将其按住,才免了一场斗殴。
“大,大人你看见了,张检就跟他爹一样蛮横,几句话就跟人闹个红脸,乡里乡亲都可以作证啊。”喻磊拍着胸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道。
张检憋红了脸还要破口大骂,布秀才重重拍案怒喝到“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吵闹,如有犯着,当先叩打二十大板!”
“好了,喻磊,本官在问你,你刚才所言是否句句如实?”
布秀才掌笔在公薄上龙飞凤舞,堂上的唐峥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公薄上所文所写。
就见布秀才一手楷书写的工工整整挥洒如意,不看其文先看其字,唐峥情不自禁在心里就叫了声好。
“回禀大人,小人刚才所言所语皆是实情。”喻磊诚惶诚恐道。
点点头,布秀才侧身朝堂上唐峥抱拳道“大人,可以断案了。”
微微颌首,唐峥还沉浸在布秀才一手楷书上,反应过来,他甚至连底下什么状况还没弄清,懵懵懂懂便道“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布秀才淡淡的回道,持笔,他指向张检道“本官问你,你老父可是被喻磊家中公猪所杀?”
“是的大人!”
“那好,那头公猪你可认得?”布秀才又问道。
张检咬牙切齿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畜生也难逃大明律法,现在本官将喻磊家中公猪判你,你可有异议?”
张检微微一愣,哭丧着脸嚎道“大人啊,我,我老爹的命....”
“大人,小人不同意,我家那头公猪是张老头吓惊才无意伤人,就算判,也是正当防卫,怎么就给了张家啊。”喻磊跟着不公喊道。
点点头,布秀才道“正当防卫,也可作此比喻。”
喻磊一喜,立马便道“谢大人!”
“慢着,先别言谢,这公猪杀人,已是事实,这件事你也承认了是吧?”布秀才用笔扣着那公薄,喻磊微微诧异,还是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本官问你,那公猪可有与张老头搏斗的伤势?”
“那,那倒没有。”
“人杀猪可有罪?”
“自然无罪?”
“既然无罪,何来正当防卫?”布秀才喝言道。
喻磊一惊,忙道“有,有罪!”
“人杀猪有罪,千古奇谈,纵观百史尚无先例。既然你口口声声如此言道,本官也不好辩论,毕竟尚无据可行。现在本官判张检夫妇代为监察,你道那杀猪有罪,日后需好生照料,不得有欺辱,还得为其养老送终,一旦有半分苛刻,便是你照养不力,本官将治你大罪可否?”
“这....”喻磊一时语塞,他养猪自然是为了杀猪取肉,现在不能取肉更不能贩卖,养猪又有何意?
不待他再度开口辩解,布秀才又道“你家公猪饲料为何?”
“这个,这个跟寻常人家一般。”喻磊生怕抓住痛脚,小心翼翼道。
“平常人家养猪不过糟糠粗稻,那本官问你,你家三口,吃的又是什么?”布秀才目光灼灼道。
喻磊仿佛猜到了布秀才接下来要说什么,哭丧着脸道“回禀大人,吃的也跟寻常人家一般。”
“那好,现在你家公猪吃的必须跟你家三口吃的一般,否则便是苛刻,行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布秀才执笔言道,闭眼也不顾喻磊一张脸扭得跟苦瓜似的。
这时张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老爹之死还没落个消息便已断案,他还想在叫不公,却被媳妇姚小翠给揪住大腿闭口不言。
“民妇谢大人秉公处理!”
姚小翠叩头心怀感激道。
布秀才道“你们一家奉行监察,如果那喻家对公猪有半分不公,你们可以在来找寻本官。”
姚小翠心悦诚服的拉着自家男人退下,两口子推着板车,就听那姚小翠解释道“大老爷说了,咱们家得监视老喻家怎么对待那头公猪,从今儿起,咱们人吃三餐,那猪也得吃三餐,咱人吃五谷杂粮,那猪也得吃五谷杂粮。除非老喻家跟着吃烂谷子糟糠,不然他就得喂那猪吃一辈子的白面馒头!”
“这....这个,老喻家那头猪可有三四百斤,每天得吃七八斤烂谷子勒。”
“这样更好,老喻家每天就得喂它七八斤白面馒头!”
姚小翠两口子一问一答,还在地上跪着的喻磊一口郁气堵胸,双眼一翻,气急便晕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