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高县令两口子把酒言欢到了夜晚,布老虎婉拒了留下过夜的邀请,离开了高府。
出了高府,对拐正门口有处高门大院,布老虎站在那司徒府外,眼眸中隐隐有精光闪烁。
在他手中此时正握着那封信件,里面两张便筏,一份是当年大水被高县令抹掉抚恤金的孤儿寡母,而另一张则是台子口跟高县令合作,掳掠善民,押送至塞外的名单。
“司徒顺?司徒遵义!没想到啊,司徒老儿膝下最疼爱的儿子,苦寻八九年无果,既然是被一场大水,打入了孤儿寡母的行列中。”
初见司徒顺这个名字,布老虎就大感眼熟,没过多久待他反应过来,从那姓氏一下子便猜到了此子身份。
在关城,司徒姓并不常见,布老虎曾经跟司徒遵义也有过一番深交,对于他有个心肝儿子这件事,自然也常常听起过。
甚至有段时间司徒遵义还拜托布老虎发挥人脉在北地寻找,只是过去了也有几个月的光景,所以布老虎当时没想起,后来仔细琢磨,把两件事合在一起,正好把疑虑抹了个通顺。
“司徒顺是被大水冲走,尸首现在肯定找不到,若把这件事告诉司徒遵义,他一定会认为我是胡编乱造。既然如此,老子要不....”
布老虎暗暗思量,同时把玩起那张台子口的贩卖记录。
“若是把这件事安在色老巴的头上,也不知司徒遵义会作何打算。”
布老虎抬头望了眼黑夜中赫赫生威的“司徒”牌匾,嘴角荡漾起一抹微笑,转身,便去驴庄,找卫泊商量。
第二天,布老虎提着酒肉来到绿槐街。
自从西河渐渐兴旺起来,靠近城南角的绿槐街慢慢没落下来。
这个地方等于关城的郊区,出了个常年不修的破城门,走上半里路就是乱葬岗。
独特的地理位置,从而导致关城地痞盘踞,每年发生的斗殴,人口失踪,作奸犯科,大多出自这条街,恶名昭彰,普通良家女子更是不敢过进深入,免得第二天就被歹人施暴,运气好点就是卖入外地为娼,倒霉些的直接成为乱葬岗一处坟包,从此了无音讯。
布老虎今天来这里倒不是闲着发慌,除暴安民,他是来找个故人,一个带着很深愧疚的故人。
绿槐街是条乱胡同,四五条胡同纠缠一起很容易就迷了路。
到了夜晚寒气森森的胡同口,大半天可以看到三五个痞子流氓蹲在墙角,分着赃。布老虎大摇大摆走过去,不知道惹来多少不善的眼神,好在那些地痞还有些眼力,在看到布老虎腰里系着的令牌,一个个敬而远之,到不至于犯了布员外的晦气。
七拐八饶,布老虎在询问了两人,最后在第三个胡同左拐靠角的偏僻宅院下停住脚步。
这处宅院位置十分偏僻,从墙上青灰可以看得出来相当破败,站在外头审视会的布老虎还发现宅院右侧的墙壁被人用锤子敲开,在用毛笔画个圈,里面有个“赵”姓被横切至两半,可怖之极。
“老赵啊,看来我布老虎真的负了你。”
布老虎望着破落小院思绪万千,悲从心起。
这院子家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马帮的赵有义。
想当初,跟赵有义刚刚结识那会,正是布老虎最为难的时候,在他的帮助下,张金莲几位老嫂子被稳妥安置让布老虎可以放手一搏。
之后,两人性情相投总有往来,观风口跟白马帮结盟那段时间,布老虎甚至跟赵有义私下结为八拜之交。
可惜啊,后来天北崖侵犯那次,赵有义被布老虎从白马帮借来安插在黑山寨督促史家兄弟反叛。
没想到洪山坡闹出的不快,观风口跟白马帮割袍断义,当时不知情形的赵有义还想在司徒遵义面前帮忙说话话,正好犯了霉头,被打了五十大板不说,钱财收缴,更是逐出了白马帮。
当时布老虎听说了这件事,因为事情繁忙,抽不开身,特意让叶毛来请赵有义在观风口当个把手。
没想到赵有义这人也是个倔脾气,态度强硬拒绝了布老虎的邀请,连带来的金银都让叶毛带回去,一个人带着老婆孩子租了绿槐街上的小院子,潦倒度日。
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走来七八个光膀子大汉,凶神恶煞拿着棒子斧头,停在了赵有义家门口。
“姓赵的,今儿在不给老子还钱,别说以前你混的多么光鲜,在这绿槐胡同就得收这里的规矩,把你那闺女送过来!”
那群大汉脚踢踹门,破口大骂。
布老虎在附近听得频频皱眉,开口还没亮嗓,大门猛的被打开,一个胡子拉碴满是颓废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在他后面有个妇人,身上布衣满是补丁,紧紧抱着怀里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墙角根瑟瑟发抖。
“赵有义,他娘的,老子还以为你小子属乌龟了。成,看在你这么有胆子的份上,你把你家老婆媳妇一起卖老子,老子抹了你的欠账不说还给你三两银子。”
有个额头上生疮贴着狗皮膏药的汉子叉腰叫嚣,赵有义一张粗犷的脸上满是愤怒,捏紧了拳头他几次想要冲出去,却被后头媳妇哭丧着脸紧紧拽住裤脚。
“咳,咳咳...”
站在附近的布老虎掩嘴轻咳几声,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赵有义脸色一愣,重新恢复平静。倒是他老婆杨氏仿佛看到了救星,颤颤巍巍起身,刚要开口求救,却被赵有义一把揽过身进了院子,把门轰隆一声关的严严实实。
“他娘的,赵有义,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成,兄弟们,给我砸,砸了他家大门,打断这小子四肢。”
膏药汉子怒气冲头,接过后头小弟奉上的铁锤就要砸门,一声哐当,在他眼前脚下,一块纯金刻着“老虎令”三字的令牌煞气腾腾,在阳光的照射下亮瞎了他的双眼。
“我赵哥家里有什么得罪,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去十里铺子找王屠夫要些赔偿。”
磕着在路摊上买来的瓜子点心,布老虎轻描淡写来到大门横身。
那膏药汉子反应过来,抬头瞧了眼布老虎,吓得脸色一白,立马闭上眼,倒在地上打着哆嗦拾起老虎令双手奉上道“虎爷爷,虎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老放了咱吧。”
“嘿,你小子有点眼力劲啊,不错嘛。”
布老虎笑着打趣道,膏药汉子浑身一震,忙摆手让身后小弟一同跪下,脑袋磕地,双手架高,把老虎令恭恭敬敬奉上道“虎爷爷,小人前些时日在白杨堤有幸见过爷爷尊容,天大的福气,还能得虎爷爷厚赐上了趟花船。要是小人知道那老赵,不,是赵爷,赵爷是您兄弟,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造次啊。”
膏药汉子一边解释一边求饶还带几分诌媚,他身后的小弟终于知道面前的大爷是何方神圣,要知道他们老大是那晚见证了白杨堤上发生的所有事。外界把布老虎传的神乎其神,眼前膏药汉子却是知道根底,曾经一度视布老虎为崇拜对象,却苦于无投身的机会。
在等到手上一轻,老虎令被收走,膏药汉子心中大喜,忙又是一番歌功颂德,却在好久没等到布老虎发话,抬头一瞧,却发现面前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门槛上放了拇指大小的小银锭,差不多在五两左右。
“大哥,虎爷爷了?”
身后小弟试探问道,膏药汉子一脚踹了过去,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带着底下人蹑手蹑脚离开了院外。
“赵哥,赵嫂,你们好啊。”
院子里,布老虎笑着拱手做礼。
蹲下身,他朝杨氏膝下的小姑娘和蔼的招招手,小丫头认识这位“老虎叔叔”,看着他手里提的点心咽口唾沫走了过去,布老虎把瓜果点心塞她怀里。默默小脑袋瓜子,又递过去一贯钱道“小小羊乖,拿着钱,让娘亲陪你去买些好玩的好吃的好不好?”
“好!”
小丫头喜笑颜开的捧着吊钱蹦蹦跳跳出门,后头杨氏吓得脸色一白,生怕外面膏药汉子算计,倒是赵有义淡淡一笑,拍着媳妇肩膀轻声道“大老虎安排好了,你们娘俩出去置办点东西,不用担心狗皮老二纠缠。”
点点头,杨氏朝布老虎感激一笑离开了院子,只剩下他跟赵有义两人。
“老虎啊,几个月不见,你这本事又长了啊。”
赵有义张罗着收拾椅子,又去厨房弄了壶开水。
布老虎大大方方找了个地坐下,毫不客气的翘着二郎腿笑道“赵哥说的本事是啥?”
“哈哈,你小子!”赵有义笑骂着指指布老虎,在他身边坐下,带着点叹息道“老虎啊,这人啊都变了。你瞧瞧,以前咱哥俩,那都不是吹的,三句话的呛头,能跟人死磕一辈子。现在啊,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得忍气吞声,我老赵是经过起伏才看破了这点。没想到你座的位置越高,看的越是透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