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竹南道,大寨。
在朱七元跟劳保的押解下,捆成肉粽的江胖子,还有一干青竹帮马贼全部送往马棚进行看守。
“嘿嘿,当家的,不好意思,委屈您老了,今儿就在这将就过上一夜吧。”
把江胖子推进马棚,朱七元阴笑道。
那些青竹帮马贼一个个愤怒的盯着他,朱七元扁扁嘴,身后的小弟如狼似虎冲进来,抽出马鞭一阵猛抽,顿时哀嚎连连。
“朱七元,布老虎给了你什么好处?”
坐倒在马棚里,江胖子冷冷道。
无奈的耸耸肩,朱七元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江胖子一文不值,观风口当家的如日中天,我自然选择投靠了。”
点点头,江胖子闭上眼,不去看朱七元等人嘲弄的眼神。
他这番举动反倒让朱七元他们这些叛党有些忌惮,相互对视了眼,最后还是朱七元开口道“石头,你带两人严加看守,其他人,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老子请!”
“好叻!”
众人欢欣雀跃,劳累了一天,酒肉的刺激,让朱七元的手下精神高昂,吼吼的朝大帐迈去。
夜凉如水,晚风殷殷,偌大的竹南道营寨隐约可见两三人举着火把巡守,在中央大帐附近,醉醺醺的朱七元手下抱着酒坛子横七竖八睡到在地。
一道鬼祟的身影从大帐钻了出来,直接朝马棚掠去。
负责看守马棚的两个马贼早就借口方便溜的不知所踪,那身影停下身形,在月光的挥洒下,正是劳保。
蹑手蹑脚的进了马棚,里面漆黑无比,劳保把手上酒肉放在地上,伸手去掏火折子,马棚角落里,忽然传来江胖子幽幽的声音道“你来了!”
劳保吓的一个哆嗦,环顾四周就发现角落靠墙,有双眼睛隐隐乏着绿光。
这是江胖子的一个天赋异禀,在青竹帮很多人都知道,特别是在夜里,他们当家的眼睛会闪烁着幽幽的碧绿,就好像野狼般森然。对外,江胖子只是笑言他幼时曾被野狼收养过,但是劳保知道,那只不过是唬人的说法。真实应该是杀伐太多,戾气入五脏,由内如外的一种特质。
就好比雷豹,夜晚可见他头皮隐隐乏青,天北崖左山雕笑如鬼桀,皆是这样。
身为观风口老一辈张小剩的大侄子,劳保对这些隐秘比平常马贼知晓的更多,他甚至知道,早年江胖子在青竹林起家靠的可不是阴谋诡计,而是货真价实的铁腕手段。
“当,当家的,俺,俺给你送些酒肉来了。”
颤着声干笑,劳保慌忙的点燃一根蜡烛,让漆黑的马棚勉强能够视物。同时他走到江胖子面前不好意思笑笑道“当家的,呵呵,俺,俺伺候你吃点东西吧。”
把老酒拿来放在江胖子嘴边,没想到他还蛮顺从,一坛子酒,下肚过半。劳保又给他撕了些熟肉,江胖子眯着眼睛吃了几口,嘴里嚼嚼着食物,忽然道“你是布老虎的人?”
“还不算,呵呵。”劳保扁扁嘴道。
点点头,以江胖子的城府,冷静下来,劳保这句话已经能够给他许多讯息了。
“老梁死了吗?”良久,江胖子问出心里话。劳保摇摇头表示不知,又给他喂了些酒,直到一坛子见底,劳保道“当家的,俺再去给你整一壶。”
“不用了,回来。”江胖子出声拦住了作势欲走的劳保,接着和颜悦色道“阿保,老子对你不错吧。”
如小鸡啄米,劳保认真的点着头。
“老子如今这幅摸样,你还能过来送口饭,足以见得你小子有点良心。”
叹口气,江胖子满是落寞道“也怪我,鬼迷心窍,跟那布老虎斗,得,断了一臂,现在还落这般田地,唉...”
听着江胖子自言自语,劳保唯唯诺诺应承着,闲扯了几句,江胖子忽然抬起头,绿豆般的小眼睛瞪圆,发出炙热光芒道“阿保,老子欣赏你,现在有个好前程,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这,这,我不敢背叛大老虎,我,我家人都在他手上。当,当家的,俺告诉你真相吧。那个苏洗玉,她不是俺相好,其实俺叔叫张小剩,以前跟雷豹的,后来闲居在小马庄,布老虎为了让俺来做内应,俺叔俺婶子,还有俺七十老娘,都被囚在了小马庄。”
跪倒在地,劳保声泪俱下道。
张小剩的名头江胖子听过,早些年张大彪、张小剩、陈大柱、大力,还有铁匠瘸子乃是观风口赫赫有名的当红五虎。听到这个解释江胖子心中疑窦顿时解开,潜藏的几分戾气有了松解的迹象,语气更是轻柔几分道“傻小子,老子现在看开了,观风口做大,青竹林早晚得灭,老子也不怕告诉你。这两年我也有了收手的意思,原本年前想跟布老虎谈这笔买卖,不过那小子不识抬举,算了,这个不说也罢。”
吐了口浊气,江胖子饶有兴趣道“阿保,你很不错,我告诉你,其实我在青竹林有个藏宝洞,不但有我这些年的积蓄,还有我早年获得的财物。只要你肯帮我,你认我为父,我把这些财宝分你一半,咱们隐姓埋名,做一辈子的逍遥王如何?”
“宝藏?”挠挠脑袋,劳保迷糊道。
江胖子蛊惑道“不错,这个宝藏只有老金、老梁跟我知道,朱七元那个王八蛋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不过没关系,趁布老虎现在还要跟左寅斗,咱们正好可以取了宝藏,安然离开。”
“俺...”劳保犹豫道。
江胖子见他神色有些松动,面露慈祥道“阿保,我江竹自问对你不薄啊,怎么样,只要你认我做父,我给你一世荣华。至于你的家人,那张小剩是观风口老人,布老虎想杀他们但也要注意影响,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答应你,一定把哥哥姐姐们全部救出来。”江胖子越说越诚恳,这时,在马棚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就听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喊道“喂,什么人在里头!”
“阿保!”
江胖子压低嗓音呼唤道。
劳保脸上挂满犹豫,良久,他一咬牙,大声道“当家的,俺,俺不能答应你。”
话完,不带江胖子还有话,劳保疾奔出马棚,朝那醉鬼打着招呼道“阿坚,今天你当值啊。”
“哈哈,这,这不是劳大哥嘛,哥,来,来喝酒。”那醉鬼举着酒壶,夹带着刺鼻的酒气,锒铛走了过来。
马棚里,江胖子恨恨的咬着牙,忽然,一道闷响传来,他心中一动,挣扎着身体探头想要张望,却见马棚走进来浑身血迹的劳保,持刀大步而来。
哗啦!
劳保上前一刀把江胖子身上十来条麻绳斩断,如出林猛龙,江胖子快速起身,劈手夺刀,把马棚里捆绑的数十号人全部解绑。
“当家的!”
“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一众人得了自由均是杀气腾腾,江胖子一挥手,还没来得及带人离开,就听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醉鬼站起身摇曳着逃跑喊道“不,不好了,江胖子逃跑了。”
这声喊叫如惊天霹雳,霎时跳出来两人,紧接着大帐附近陆续有人赶来。江胖子钢刀在手,挺起肚子眼眸如冷电,振声吼道“全给老子一起突杀出去!”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江胖子臃肿的身子仿佛缩气般,就好像化身如蟒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朝当先的两个拉弓射箭的马贼奔去。
“给老子去死!”
单手持刀,江胖子面露狰狞,刀如寒芒,高举猛劈,顿时一名马贼惊恐的望着遮天的刀锋划破黑暗,猩红的血液挥洒一地。在他旁边那名马贼还没有反应过来,江胖子狞笑着手腕一翻,斜刀而去,划破那人颈脖,在收一亡魂。
这个时候,从营寨四面八方杀出人手,寨门哨塔之上,一丝杀机涌动,血染裳的江胖子猛抬头,瞳孔急剧收缩,因为在哨塔之上,有一马贼持弓已经瞄准,目标正是他项上人头。
“江,江叔!”
一道熟悉的声音,江胖子只感觉脑后生风,眼前一晃,就见劳保挡身在他前头。双指如飞,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飞旋,直接射在了哨塔上马寨咽喉。
“好样的!”
大吼一声,江胖子转身把劳保护在身后,跟几名来犯马贼大刀硬拼。
“阿标,你带两人护住阿保,其他人跟老子冲!”
火把照的马寨如白昼,眼看着寨口朱七元骑马带人杀来,江胖子扑身不进反退,眼眸戾气迸发,人刀一身,有死无生!
马棚附近,劳保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紧张兮兮环顾四周。
这小伙子叫阿标,他父亲是早年跟江胖子打天下的兄弟,如今子承父业,深受江胖子信任。不过就是胆子有点小,否则在青竹帮也算一员骁将。
不动声色的轻挪脚步,劳保正要转身绕过马棚,没想到阿标忽然转头,伸手抓住他手臂道“劳大哥,你,你要去哪啊。”
“呵呵,俺这不是想去帮帮当家的嘛。”劳保打着哈哈笑道。
阿标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凝重道“不行,当家的说了,让我保护你!”
“那你保护的了俺吗?”劳保顺着他的话大大咧咧道。
阿标愣了下,实诚的摇摇头。劳保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那小子倔强的死死抓住自己。
“松手!”
“不松,当家的说了,要小心你,不能让你跑了!”阿标振声道,忽然他发现劳保脸色有异,忙摆手道“劳大哥,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家的是让我保护你。”
“行,那多谢你了。”劳保笑着拍拍阿标肩膀,舒缓了口气,阿标刚准备在解释几句,忽然,他脖颈一凉,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就见劳保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双指之间,一把小刀,正缓缓滴着鲜血。
“呵呵,胖儿子真狡猾!不,大老虎才是狡猾,不就是想杀一个朱七元又怕人说三道四嘛,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逼他们自相残杀啊。照俺说啊,大老虎,哼哼,你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瞧着营寨拼死争斗两方人,劳保哼着小调收起刀片正要偷溜。
忽然,一记怒吼传来,就听呼啸风声,一柄钢刀,在劳保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穿进了他的小腹。
“俺,俺滴亲娘啊,大老虎,俺,俺错了,俺不该说你坏话。”
远处,江胖子痛心疾首望着死去的阿标,他单手空空,面前朱七元趁着大好机会一刀捅进江胖子腹部,同时抓住刀柄狠狠一搅。痛不欲生,江胖子双目喷火盯着狞笑的朱七元,单掌如蒲扇用尽全身力气拍在他太阳穴上。
头受巨力拍打,朱七元只感觉天旋地转,瞪大的眼眶溢出血丝。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手上紧握的刀柄又扭了一下,彻底把江胖子五脏绞碎,而他又吃了江胖子临死一记猛拳砸在面门上。
顿时,鲜血,流了满地。
在两人同时倒下一刻,两边各自的手下微微一愣,转瞬,猩红充斥着他们双眼,一场生死相搏,在竹南道营寨持续上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