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羞涩的布老虎,告别了销金窟怦然心动的诱惑,按照张小剩指引,直接来到二层关押壮丁的牢狱。
二层较之一层大了不少,墙壁上的火把,在裂缝中吹进的寒风肆掠下忽明忽暗,更显鬼气森森。
三十六个开凿出来的牢门,里面关押着五十多个青年壮丁。
他们大部分被扒光了上衣捆绑在木桩上,浑身受尽刑罚奄奄一息。
见到布老虎勉强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怨毒,仿佛要深深记住这张脸,以后变成孤魂野鬼在来报仇。
至于小部分人身上被派发了过冬的棉袄,每餐饭也有小半碗烈酒驱寒,他们都是山下不开眼的猎户,来观风口打猎不幸困于跑马道上被掳掠了回来。只等家里来人。奉上粮食赎金就可以放下山,这也是观风口不同于其他六家马寨的地方。
布老虎很快便找到了快刀手铁峰,这是条硬汉,反正布老虎自认为换个身份,他一定会选择自杀。
第一次见到铁峰是在梅园,相爱的女人不愿受到屈辱而毁容自保,这个鼎鼎大名的快刀手在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怒,十步一杀,快刀所过,颅飞血洒。
可惜布老虎当时躲在水池瞧不见外面情况,听仇老爷子身边的刀疤说,当时如果不是铁峰被人用石粉迷了眼,恶狼又在刀上抹了毒。恐怕那天晚上兄弟起码要死八成,当然有仇老爷子坐镇,事情肯定办的稳当,这收成是实实在在。
布老虎在见到铁峰的时候,这位往昔豪气干云的侠客已经沦为阶下囚,颓废的靠在墙壁角落上,脖子用项圈钉在了石壁里,琵琶骨上也被铁锥穿透,锁在环扣上。蓬头逅面,赤裸的上身满是刀疤鞭痕,特别是胸口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烙印,最是触目惊心。
将牢门打开,布老虎面色无惧走了进去,脚下传来嘎吱骨碎的声音,他往地上瞅了眼,顿时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地上到处都是臭虫老鼠被冻死的尸体,角落里更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好在现在寒冬彻地冰凉,饶是如此布老虎还是觉得这里空气腥臭无比,令人毛骨悚然,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喂,马贼崽子,不要把我的食物踩烂了。”
一阵铁器碰撞声响起,铁峰干哑的嗓音犹如地狱恶鬼般森然。
强作镇定,布老虎一脚将地上的臭虫尸体踹到角落里去,大咧咧坐到铁峰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只酥香鸡,诱人的香味四溢散开,对于小半年没吃上肉的铁峰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这是解开你脖子上的项圈钥匙,吃饱了喝足了你自个儿戴上,别让我难做。”
从怀里掏出解开项圈的钥匙抛在地上,这是张小剩的意思,反正这位强人琵琶骨已断。双腿也被蛆虫吞噬的皮肉不存,就算恢复行动能力也翻不了多大的海浪,还不如让布老虎卖个好。
见铁峰狐疑的望着自己,布老虎朝他“苦涩”一笑,蹲下身将酥香鸡扒开,里面塞满了山菇红薯,捻起小片丢嘴里吞下,他又从后腰取下装酒的皮囊放在地上,转身便朝外走。
“你是谁,你这么做有何居心!”走到牢门外,铁峰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敢和他凌厉的眼神对视,布老虎将牢门锁好,复杂瞧了他一眼,哀声道“姐夫,我姐她生前跟我说,跟着你...她...”
“你姐是谁...她说什...么!”铁峰忽然好像一头狂怒的狮子想要站起来,他脖子上的项圈发出嘎吱的摇曳声,琵琶骨上的铁锥搅的他伤口血肉模糊。饶是如此他面不改色,死死盯着布老虎,要问个究竟。
“我姐叫凤儿,她说跟着你,这辈子都无怨无悔。”
布老虎咬紧牙关将这话吐了出来,转身不在看抽空了力气消寂下去的铁峰。
这厮杀气实在恐怖,暴怒之下比雷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当家还要强盛,布老虎被他质问吓得冷汗直流,后背亵衣估计已经被打湿了三层。
“你现在身子骨虚弱,先把山菇红薯吃了调理下身子,烤鸡太过油腻,你元气大伤不宜多吃。以后每隔三五天我会给你捎些酒肉过来,姐夫,你受委屈了,多保重!”
布老虎交代几声,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这地方实在邪门,他一刻都不想多留,在说今儿已经吐露了太多信息给铁峰,也要给他些时间来整理思绪。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布老虎年纪虽小,可是跟着一群马贼打交道,已经品其味有三分。
出了狗洞,张小剩已经爽完了在门口哼着小调,见着布老虎,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要站队,纵然是快意恩仇的马贼行当也是如此。
张小剩还有十来年好活,靠着以前立下的功劳,寨里老人还能给上几分面子,可是谁又说的准以后了。
三天后已经是小年夜,举寨同庆,麦场上盖上大棚,摆下三十桌酒肉,从狗洞选出了几名身段好的寨妓一番高歌奏舞,热闹非凡。
布老虎凭着自己脸面,带着马三放七个人挨桌敬酒,介绍给大柱一干马贼认识。
酒桌上往往都是谈话的好地方,几句恭维话一轮酒下来,马三放等人的身份在大柱的拍板下,正式从苦役转正,从此不用做那些低贱的行当。
月上杆头,麦场依旧高呼欢畅,叶毛喝的不省人事。这厮酒量极差,就是个沾酒必倒的货色,偏偏又极好这一口,被大柱等人调侃几句硬生生灌了半坛子高粱酒,这会这在冷月寒星下扒着衣服,醉眼朦胧要给大伙看看他打熬出来的一身二头肌。
布老虎一直都关注着狗洞那边,瞧见张小剩拄着烧火棍一拐一拐兴奋走来,他朝身边坐着嗑瓜子的马三放打个眼色,一人背了个小包,接过张小剩抛来的钥匙大步朝狗洞走去。
“老马你帮我盯梢着点,别放人进来了,我过会就出来顶你的班。”将一只烧鹅和二两老酒留着给马三放,布老虎嘱咐了几声在前者龌龊的眼神下溜进了狗洞。
来到销金窟,因为是小年夜,几十名寨妓也分上了点肉汤,正莺语欢笑说着悄悄话。
见着了布老虎,这些寨妓当他是个娃娃没多少避讳,这厮油嘴滑舌,几番交谈,又从布包里掏出些瓜果分给她们,很快这些苦命的寨妓一个个拿布老虎当弟弟看待。
温柔乡里停留了大半个时辰,布老虎俘获了所有寨妓的心,他倒没指望染指她们的身子,完全是一种平等的攀谈。
一来这些女人的确蛮苦命,布老虎动了恻隐之心。
二来布老虎也抱着一个目的,这些寨妓平日里没少被马贼带回家过夜,三五天相处下来,都知道一些辛秘。
就拿曾经跟张大彪好过一段时间的寨妓来说,这厮当初反叛,夜里说了梦话,正好被这寨妓听的真切。她们都跟仇老爷子有过私底下的约定,凡是这样的消息如若可靠,均可换得十两白花银,事后还能遣送下山。
不过那名寨妓,在张大彪死后得了酬劳却不想下山,这位和三当家有着一分相似的女人在城里卖身,每月最多赚得三两银子。
而在观风口马寨张罗着行当,那些马贼一个个像疯了似的往她被窝里钻,三五天就抵的上往年一个月。她还准备在接个三五年存够钱下山,到时候找个良家嫁了,买上几亩良田,舒舒坦坦下辈子不用愁。
跟那些寨妓依依不舍告了别,布老虎直奔二层,来到铁峰关押的囚牢,他脖子上的项圈已经被解下摆在一边,低着脑袋花白的头发遮住面庞。手里拿着从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扳下来的铁钉,挑着大腿上的烂肉,地上留了一滩腥臭的脓血,害的布老虎差点将吃进肚里的酒肉全部吐了出来。
将布包解下放在铁峰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布老虎停留了半盏茶时间都没见他开口说话,望了眼他脚上的伤,道“明儿我给你带些药过来。”说完便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他怕这一回头,瞧见那黑黄的腐肉,怕是在忍不住喉腔翻滚的呕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