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冬风鼓瑟,天北崖上灯火通明,仿佛要与那群星一争艳芳,夺这关城以北璀璨之势。
大雕府,内堂。
气氛变得极为压抑,布老虎昂首挺直了腰板立在堂中央,脸面上尽是肃冷。
跟他对视的是堂首左山雕,这位关城名扬四方的枭雄,用拇指轻扣着鼻尖,眼眸中没有半丝感情波动,就是他身边相交二十多年的李鱼,都难测他的想法。
令人窒息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出声的正是叶顶,他座李鱼下首,这个位置能够更好观察大厅动静。
他先是瞧了眼当家的左山雕,见他眼眸中并未杀机,心中稍定,朝布老虎笑骂道“你这娃娃还真是那黑豹子的种,不过这股子猖狂劲让雷豹那老小子说说还值当,你小子还不快快退下,莫不是让老子替雷豹管教他底下的儿郎?”
叶顶这话说的声情并茂,完事还不忘捏捏手骨,那噼里啪啦的脆响,还真让人替布老虎捏把汗。
瞧了眼叶顶,布老虎看懂了他眼中的意味,知道这狮子头表面上是呵斥,暗地里却是对他的维护,布老虎免不了对他又是感激几分。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布老虎当场抹了左山雕的脸面,岂能如此轻易全身而退?
眉眼微眯,左山雕这会见布老虎并没顺势退下,咧开嘴,清冷道“生铁链子锤张大彪是个人物,他反叛归咎于雷豹那老儿薄待了底下弟兄,又与我天北崖何来的干系?”
对上了话头,布老虎深吸了口气道“当家的既然有鱼爷这等谋士权衡利弊,难道眼里就容不下我家仇老爷子的手段?”
“张大彪在我观风口登位三当家,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马寨,跟我当家的雷豹称兄道弟,十几年的光景更是肝胆相照从未起过异心。这反叛之事,其中伎俩,想必大老虎不说,在做诸位,起码也有半数知晓其中根底吧。”
这是句大实话,张大彪在观风口的地位当年堪比如今的狮子头叶顶,纵然屈身于雷豹名下,两人实则却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于情于理,张大彪都无反叛的动机。
而如今能在这内堂就座,哪一位不是天北崖的老人,对死敌观风口当年所爆发的内乱,真要是盘算起来。恐怕除了三年前进寨子的费猴子,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参与。
一针见血,布老虎稍微的扳回几分主动。
可左山雕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端坐太师椅,两人的交锋自此正式开始。
话已道破,事已至此,布老虎没什么好遮掩,坦然道“今番我布老虎上天北崖,实不相瞒,乃是大黑天用计,釜底抽薪挟制了我底下儿郎的家眷。我不愿意让弟兄伙的陪我抛家弃子,舔着刀子讨活,也不想就此作罢,白白便宜了大黑天占我基业。是故想依靠天北崖的援助夺那观风口!在此,我可像在座诸位保证,只要我布老虎能亲手宰了大黑天,从此天北崖、观风口合为一家,不离不弃,守望相助。”
内堂忽然响起零落的掌声,赫然发自堂首而坐的左山雕。
他轻蔑道“都说观风口辣手黑天行事狠绝,而那黑心老虎则是雁过拔毛,以前老子只当个笑话来听,今儿没见到那辣手黑天,你这黑心大老虎的名头倒是名副其实,算盘敲的响亮,现在都打到我天北崖的头上了。”
“好,既然你布老虎有这个胆气,我且问你,老子凭什么拿底下儿郎助你杀回观风口?你布老虎仁义,舍不得底下儿郎抛家弃子,难道我左山雕就如此愚昧,拿底下儿郎为他人流血伤命?”
“在者,老子有三千儿郎,马鞭高扬,你观风口内患大虚,当可夷为平地,到时候我天北崖吞并观风口,势力更上一层楼,何必又要于你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对半立寨?”
左山雕连番呵斥,似那惊雷震的山林抖擞,百兽飞逃。
布老虎此时早有准备,在左山雕狂风暴雨压轧而来的气势下屹然不惧,悍然道“观风口纵然内乱伤及元气,可大黑天旗下尚有三百青壮赴汤蹈火。另外我布老虎人马在寨中也有死士四十,小马庄乡勇六十人,假若当家的倾巢出动,不怕白马、射口、黑山三家势力危急后方,当可攻打观风口试试!”
谈判,最主要的不是在于自己手上有多少筹码,而是在于如何找出对方命门给予致命一击。
布老虎入贼四年有余,打食的手段大半靠着陈大柱子带出来,小半利用自身头脑慢慢摸索。不可忽略的是,在这几年的光景里,仇老爷子的教诲,是他一生最珍贵的财富。
早年,布老虎曾问仇老爷子,天北崖占据清河乡,这几年风调雨顺,壮大不少。又依靠大渡口横断地利,傍着人多又的人和,为什么不逐一侵吞其它六家马寨?
如果说观风口勇猛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白马帮行商天南地北难以捉摸,黑山寨靠着地利无法攻打,台子口的色老巴,青竹帮的江胖子,都是软弱可欺之辈,为什么不收麾旗下,进而左右图谋其它四家?
当时仇老爷子说的很简单,一语中的,说了四个字“唇亡齿寒”。
不错,正是唇亡齿寒,假若天北崖敢打青竹帮,靠近的黑山寨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只因为青竹帮一散,天北崖可借青竹林作为跳板,用绳索勾起黑山寨后山栈道,借此夺了史家三兄弟的基业。
以此类推,不管如今的观风口是谁当家立寨,左山雕敢打,黑山寨就算明里不敢支援,也肯定会趁天北崖后方空虚,将清河乡来个扫荡一空。而且,这么大的动静白马帮不可能不知道,到时候司徒遵义暗中帮助大黑天,支援人手武器,跟天北崖耗个两败俱伤,这样的情况左山雕不愿意看见,那金鲤儿李鱼更不能让其发生。
内堂里,寒风从门槛划过打得烛火晦涩不明。
费猴子、左斧头屏息凝神看着堂内两人较量。
左山雕脸色这会有些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烛火的原因还是被布老虎给刺激的,可是有一点能够确认,他的确被布老虎打中了软肋。
“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雷豹个老匹夫后继有人,行,老子帮你,帮你布老虎重夺观风口。”
布老虎听此话并无动容,他知道左山雕肯定还有后话,果不其然,在左斧头还没来得及摩拳擦掌请命要人。左山雕竖起三根手指道“三个条件,你若想我天北崖出人,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你大老虎是个人才,我左山雕纵然留不住,也不会让别人所得。”
嘴角轻扬,布老虎抱拳道“当家的请说!”
“第一,日后观风口在你布老虎率领下,见我雕王令,须得退避三舍!第二你观风口打食所获,须得奉我天北崖五成!至于第三,我可以不要你观风口旗帜鲜明插我雕王令,但是日后我天北崖有所行动,你布老虎须得无条件奉行,不得有误!”(未完待续)